淼淼应一声,嬉皮笑脸地来到他跟前,“王爷有何吩咐?”
    一想到晚上就能洗个痛快澡,她便抑制不住地欢喜,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掩都掩不住。
    杨复板着脸,把她抱到腿上,用褥子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还笑?”真个不让人省心。
    淼淼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盯着杨复,“王爷是不是在关心我?”
    其实她换了一身衣服,早就不那么冷了。只是被杨复抱在怀里,她觉得分外安心,十分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那么小一点儿,即便坐在腿上也没多少重量,杨复给她拭了拭鬓角雨水,一摸她小手冰冰凉凉,蹙起眉心将她两只手握在掌心,“下回雨天不许再出去。”
    淼淼心里暖暖的,盯着他的眼睛,“王爷。”
    杨复抬眸:“嗯?”
    淼淼弯起眉眼,又叫了一声:“王爷!”
    杨复耐心地回应她:“何事?”
    她倒是来劲儿了,无法无天地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耳畔连声:“王爷王爷王爷!”
    杨复弯唇,“胡闹。”
    虽然是斥责的话,但他眸中泛柔,并无一点责怪意味,反而多了几分宠溺。他将淼淼从身上捞下来,对上她水光潋滟的双眸,低头吻了下去,温柔缱绻。
    *
    杨复一整天都待在书房,他清闲得很,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天。淼淼就在一旁陪着他,没外人的时候她胡闹得很,趴在榻上时不时叫他一声,其实一点事都没有,只是想听他回应罢了。
    偏偏杨复很有耐心,她叫一声,他就应一声,实在被她闹得没办法了,才会说一声:“淼淼乖。”
    这句话很见效,淼淼霎时就不吭声了,埋在褥子里露出两个粉红的小耳朵。
    他用那样清湛柔和的声音叫她乖,她真是一点辙都没有了。
    这是他们头一回这样独处,淼淼显得很乖巧,虽然很想对他动手动脚,但还是忍住了。直到回了下人房,还是飘飘渺渺地没有真实感,她捧着脸颊傻笑,被褔纹打趣:“淼淼,你遇到了什么好事?”
    淼淼嘿嘿一笑,洗漱完毕后躺在被褥上,“我才不说呢,你会告诉全府上下的。”
    这可是实话,褔纹是个碎嘴子,在她嘴里没有秘密,这是众所周知的。是以就算她们有了什么事,也绝对不告诉她。
    褔纹讨了个没趣,回去收拾自己的。
    淼淼蒙在被子里,想着杨复给她暖手的事,想着想着便开始偷乐。
    她没忘记今晚的事,待房间里几人都熟睡后,悄悄下床穿鞋,推开门往海棠园走去。这会儿府上的人都歇下了,只有溶光院还有婢仆当值,其他地方看守的不严,她轻而易举地就来到园林深处。
    月光皎洁,倒影在水面上泛出粼粼微光。下过雨后的园林空气清新,水源轻透,淼淼蠢蠢欲动,三两下便脱掉了衣裳,避免引起太大动静,她缓缓地从岸边下到水中。
    畅快地游了一圈后,停靠在岸边歇息。她银白鱼尾浮出水面,淼淼伸手碰了碰,真是久违的感觉。
    柳树水池中,一个粉妆玉琢的女郎趴在岸上,身后的尾巴懒洋洋地摆动,怕打出一层一层的浪花,渐渐向对岸扩散。迷蒙月色下,她一身白腻胜雪,委实是水做肌肤,花为肚肠,世间再难有此绝色。
    淼淼洗得舒服了,便仰头观赏月亮,看着看着迷迷瞪瞪地睡去,再醒来已将近天明。
    远处一片蟹壳青,旭日初升。她从水里出来,好在已经便会小丫鬟的模样,穿戴好岸边的衣裳,匆匆忙忙地赶回下人房。
    ☆、第三十三日
    第三十三日
    回到下人房时,高月她们尚未醒来,淼淼松一口气,慢悠悠地换好衣裳,这才一一叫她们起床。
    平常赖床的主儿,忽然变勤快了,难免教人意外。
    褔纹洗漱之后,“淼淼,你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
    淼淼别开视线,“我昨天夜里没睡好。”
    对方信以为真,没多追问。收拾一通便去做自己分内事了,淼淼今儿不当值,待她们都离去后,才软倒在炕头上,蜷缩成一团。她发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忍不住窃笑,以后洗澡都不必发愁了。
    这个时辰杨复应当才起,淼淼估算好时间,兴致勃勃地跑到大厨房里。她以前偶尔来给王爷取膳食,是以这儿有几人都认识她。底下打杂的伙计看见她,笑呵呵地道:“王爷的早膳已经拿走多时了,您是来安排午膳的?”
    底下人都知道,王爷从别院带回来的小丫鬟,近来得宠得很,是以说话都对她客气几分。
    淼淼摇摇头,“王爷一会儿要去书房,我只是想给他准备几样点心。”
    小伙计得知后,连忙到里头跟厨子说了一声,不多时又回来:“巧了,里头正好有才做好的紫薯山药糕和杏仁豆腐,王爷最近喜欢吃糖蒸酥酪,姑娘不如也一并端上?”
    淼淼来者不拒,又要了两碟栗糕和梅花酥,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厨房。
    小伙计摸了摸圆脑袋,平常也没见王爷吃得那么多,怎么今天……
    *
    淼淼没去溶光院,而是直接提着食盒去了书房。
    以前在别院时,杨复曾说过要教她识字。正好今日她无事,便趁此机会教一教她。淼淼乐意至极,这不巴巴的就跑来了。
    书房外立着一个绿衣丫鬟,还有几天未见的乐山乐水。
    淼淼上前打了招呼,正欲进去,乐山善意地提醒:“雪瓯也在里面。”
    她顿时止步,惊悚地往里头睇去一眼,蹭蹭地快速往后退。
    就知道她是这么个反应……乐山忍俊不禁,“你不必害怕,王爷也在里面。”
    淼淼握紧了食盒提手,他不说还好,一说她甚至能听到屋里传来的喵呜声。实在太可怕了,她没出息地打起退堂鼓来,将食盒递给另一个丫鬟,“你……你帮我交给王爷,我还有是就先走了。”
    对方稀里糊涂地接过,淼淼踅身便要离开,哪曾想屋里杨复发话:“让她进来。”
    乐山同情地看看她:“王爷叫你。”
    淼淼嘤咛一声,不情不愿地重新拿回食盒,一步步极其缓慢地挪到屋中。书房以金丝楠大落地罩隔断,外头的紫漆描金花卉纹圆桌上摆着一副棋盘,黑白二子的博弈,淼淼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确实没看懂什么意思。
    屋里杨复唤了一声,她惕惕然收回神智,往翡翠珠帘后方走去。
    她掀眸打量一圈,视线落在翘头案上。雪瓯懒洋洋地卧在杨复手边,与昨儿个狼狈的模样截然不同,洗干净后的毛发柔顺发亮。它掀眸往这边看了一眼,复又偏过头去,舔了舔掌心肉球,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淼淼抿唇,一壁盯着它一壁走上前,将食盒里的点心逐个摆放在桌案上,“王爷……这是我去厨房拿的,您若是饿了就吃一点。”
    言讫躲得远远的,端是避之不及。
    光点心就有五六碟,几乎将整个桌子都占满了。雪瓯一见到糖蒸酥酪便两眼放光,喵呜一声企图扑上去,被杨复以手制止了。他偏头看向淼淼,大抵是不满她站得太远,眉心一拧,“过来。”
    淼淼头一回对他表现出抗拒:“我不……”
    雪瓯还在桌上,杨复跟她说话时,这只猫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把她看得更加发虚。
    杨复逗了逗它的下巴,雪瓯一脸享受模样,“喵——”似在宣示主权一般。
    好吧,淼淼也没打算跟它争,反正知道自己争不过。她默默后退两步,“王爷若是没事,我就出去了。”
    杨复头也不抬:“谁叫你出去了?”
    “可是……”
    不待她说完,杨复便传唤了门外的绿衣丫鬟,示意她把雪瓯抱走:“抱回溶光院,找人看着它。”
    丫鬟低眉顺眼,“谨遵王爷吩咐。”说着准备上前抱它,谁知这只猫不驯得很,根本不让别人碰触。相反地,它从桌案上一跃而下,来到淼淼脚边,找了个惬意的姿势趴着准备睡觉。
    淼淼四肢僵硬不能动,毛茸茸的被毛扫在她腿上,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你别睡啊……”
    害怕到了极致,头脑就有些不清醒了,她居然试图跟猫讲道理。
    杨复失笑,递给绿衣丫鬟一个眼神。那丫鬟也是个聪明的,这次顺利把雪瓯抱到怀中,躬身退出书房。
    没了那股压迫感,淼淼依然没缓过劲儿来,她吓得双手沁汗,冰冰凉凉。
    小丫鬟湿漉漉的眼眸投向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该不是被吓傻了?杨复朝她伸手,“好了,雪瓯已经送走了。”
    淼淼颤巍巍地触上他掌心,一下子好似有了力量,呜哇一声扑到他怀中,揽着他脖子哭诉:“王爷,我不喜欢它……你能不能不养了……”
    声音里嘤咛带着哭腔,但她一滴眼泪也没落下。盖因淼淼闭着双目,在他颈窝蹭来蹭去。
    杨复唇角带笑,无奈地拍打她的后背,“就这么害怕?”
    淼淼一个劲儿地点头,“怕死了!”说完生怕他不信,忙又补上一句:“我一看到它,就浑身都不好了!”
    杨复沉吟,“雪瓯是我养了一年的宠物,若是没有它,闲来无事,谁会让本王逗弄?”
    淼淼不假思索:“我啊!”
    单纯的小丫头果然上当了,她退出杨复怀抱少许,睁着乌溜溜的水眸,郑重其事地说道:“还有我陪着王爷呢,不管有事没事,我都会跟着你的!”
    杨复眸中深色一闪而过,噙着温润笑意,“此话当真吗?”
    淼淼嗯嗯两声:“当真当真。”
    他抱着淼淼换了个姿势,让她背对着自己坐在怀中,“本王可是记住了。”
    淼淼没深究这句话的意思,眼睛只盯着他的手移动。他解开糖蒸酥酪的盖子,清冽甜香扑鼻而来,青釉瓷碗渗出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还冒着丝丝凉气。白嫩嫩的乳酪上点缀着杏仁片和红豆,光是看着便让人垂涎不已。
    杨复一壁思索,一壁执起银勺,“那就管事多留点心,先把雪瓯交给其他人养着。”
    闻言,淼淼双眸骤然一亮,“它也不会找我麻烦了吗?”
    杨复一笑,“不会。”
    原来她跟雪瓯之间的博弈,王爷还是会向着她的。淼淼心花怒放,捧着脸颊沾沾自喜,她在王爷心里这样重要吗?比雪瓯还重要了?
    杨复敛眸,见她傻乎乎地抿唇偷笑,舀了一勺乳酪送到她嘴边,“张口。”
    这是鲜牛奶制成的冻酪,味道鲜美可口,杨复曾经喂过雪瓯几次,它对此情有独钟,是以方才才会露出馋相。淼淼听话地吃掉,入口清凉沁甜,当即享受眯起眸子。
    杨复一连喂了几口,她才反应过来:“王爷今天是不是要教我识字?”
    一碗乳酪吃了一半,她想起这原本是给他拿的,顿时脸蛋通红,羞赧地坐起来,“我不吃了。”
    杨复抬手拭去她嘴角残渍,“想学什么字?”
    淼淼想了想,出乎意料地:“六水。”
    言讫,杨复一愣:“为何?”
    “因为卫泠经常这么叫我。”她如实回答。
    从她有名字开始,卫泠就一直叫她六水,她听到这两个字的次数,比她的名字还要多。淼淼当然很好奇,这二字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熟料杨复放下羊毫笔:“这两个字不教。”
    淼淼大惊:“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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