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素点了点头又撑了个懒腰,如今丈夫体贴,婆婆也好相处,她的日子果真比想像中要好得多,只觉得全身上下连心头都没有一点不舒坦的地方。
    起身梳洗用过早膳后,萧怀素便去了书房抄写经文,这里的桌案摆得宽很方便,平日里宁湛也不怎么用,多半还是她使得多,她不仅要抄写经文,还要对照着笔迹,字体偏大或是偏小都不好,这是呈给太后的,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萧怀素身边的几个丫环都是识字的,这几年跟在她身边也是耳濡目染,代儿甚至还写得一手好字,此刻见萧怀素写的经文字体,不由问道:“少奶奶这是写的颜体?”
    “是!”
    萧怀素头也没抬地点了点头,又专注在自己笔下,一笔一划都极其认真,“太后最喜欢颜体,书法里也有‘颜筋柳骨’的说法,颜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写出来倒是很有男儿的气概,从前我还没怎么觉得,如今越写倒是越顺手了。”
    书法贵在多练,有段日子她都荒废了,多日不练又手生,这是试着写上几篇,等找到手感了再开始正式地抄写。
    ☆、第【190】章 做小
    萧怀素静下心来抄写经文,这一抄就抄了大半个月,去除掉那些不满意和废掉的纸张,再将字迹一致的按页装订了起来,算起来足足有三本,她都放进了素面锦盒里,准备第二日带进宫里给懿德太后。
    这段日子宁湛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好些日子没有休沐在家了,而多半是晚上萧怀素歇下他才回屋,等着第二日醒来时人都不见了踪影。
    萧怀素自然是心疼得不得了,她虽然在为太后抄写佛经,却也不能疏漏了对自己丈夫的照顾,又怕他在衙门里吃得不好,隔三差五地炖了汤水让清风或是明月带去给宁湛,倒是让他的好多同僚羡慕不已,纷纷夸赞宁湛有个好妻子。
    这些萧怀素自然是不知的,装好了那几本经书,她洗梳后又先行歇下了,第二日醒来后却发现枕边并没有空空如也,一具温暖的身体紧贴着她,正是宁湛。
    “醒了?”
    宁湛显然比萧怀素先醒,此刻正半撑着身子看向她,目光柔和而又眷恋,见萧怀素也侧过身子面向自己,不由伸手理了理她脑后披散的长发。
    “今儿个不用早些去衙门?”
    萧怀素笑着凑近了宁湛,将脸贴在了他的怀里,宁湛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沐浴后的香气,让人闻着全身都透着舒爽。
    “你昨儿的字条不是写了今日要进宫吗?”
    宁湛笑着抚了抚萧怀素红润的脸庞,这半个月来他们夫妻基本就没碰面,在一起时又各自都睡着了,要交流便只能在床头留下字条,萧怀素今儿个进宫的事她昨晚就写在了纸上。
    “对,要给太后送抄好的经书。”
    萧怀素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恰巧要进宫去找王爷,便送你一同去吧!”
    宁湛在萧怀素额头亲了一口,又看看外面的天色,“天才刚亮,要不你再睡会?”
    “不睡了,我怕睡过头了。”
    萧怀素摇了摇头,虽然是这样说着却也不愿意起身,只紧紧地搂着宁湛的腰,享受这难得的俩人时光,偏着头轻声道:“六哥是不放心我独自进宫?”
    宁湛绷着张脸没有说话,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他心里自然是不放心的,特别是经过了那件事情以后,他巴不得将萧怀素就锁在家里哪都不去,每天都在他能够看到的地方。
    “不是还有石娟在我身边吗?”
    萧怀素笑了笑,又捏了捏宁湛的手道:“再说了,四哥就怕你担心,前几日还将石毅也给派了过来,如今他们兄妹都守着我,再不会出那样的意外了。”
    宁湛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声,又搂紧了萧怀素道:“这次我还是要与你一同进宫的,等将你安全送到太后宫里,我再去寻王爷。”一顿又道:“若是我走得早,便等着你一道,若是你先离去了,就让人给我捎个信来,免得我挂念。”
    “好,我知道了。”
    萧怀素知道宁湛这是关心他,心里自然甜丝丝的,便也没有推拒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横竖如今她已经顶着安平郡主的名头,安贵妃不说了,只怕安家姐妹见着她都不敢轻易发难,还要蹲身行礼恭敬地唤一声“郡主”。
    想到那个场景萧怀素便有些想发笑,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俩人相拥了一阵,看着天色慢慢亮了起来,这才起床更衣,用过早膳后便往宫里而去。
    在马车上时,宁湛又对萧怀素一阵叮嘱,“虽说如今贵妃娘娘被太后给禁了足,又夺了这协理后宫之权,但宫中人心向背,谁知道还有哪些人是暗地里站在贵妃娘娘那一方的,不得不防。”
    “我会小心的。”
    萧怀素点了点头,吃一堑长一智,她也没有那么傻了,总会小心谨慎,不让别人逮到了错处。
    进得宫里后,宁湛先将萧怀素送到了懿德太后的“景福宫”,看着她进了宫门,这才转身离去。
    一旁的宫女不无羡慕地道:“宁大人真是贴心,郡主嫁了这样的夫婿真有福气!”
    萧怀素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太后她老人家此刻在做什么?”
    “太后早起要焚香诵经一个时辰,不过此刻怕也已经做完了早课,郡主先坐一会儿,奴婢让人去请太后。”宫女对着萧怀素福了福,这才转身离去。
    萧怀素坐在殿中的紫檀木交椅上,目光在这大殿上扫了扫,“景福宫”本就是太后从前住过的宫殿,从来没有荒废过,只是陈设看起来老旧了些,不过却有种悠远古朴的味道。
    萧怀素坐定后一会儿便有宫女来上了茶,懿德太后已是从内殿转了出来,笑着坐到了正中的主位上,“没想到你来得这样早,年轻人不就喜欢睡个懒觉,你倒是比哀家还勤快!”
    萧怀素赶忙上前行了礼,又笑着道:“太后您不每天也做早课么,早起才有精神!”说罢又转向身后的石娟,接过她手中的锦盒献上,“这是我抄写的佛经,请太后过目!”
    懿德太后对身旁的英姑点了点头,英姑便步下台阶接过锦盒,“郡主的字写得极好,当日太后看过你抄写的经书,便说郡主极有慧根,如今抄写的这几卷是要供在佛前的。”说罢才笑着又回到了懿德太后身旁。
    萧怀素谦逊道:“怀素字迹粗陋,太后可不要嫌弃才是!”
    “字写得不错,倒是有你外祖父的风骨!”
    懿德太后一边翻看着经书,一边点着头,片刻后才又递回给英姑,“拿去供奉在佛堂前,也让菩萨瞧瞧怀素对哀家的孝心!”
    “是。”
    英姑笑着点了点头,又对身后的两个宫女吩咐了一声,这才转进了内殿去。
    “坐在这里也气闷得紧,怀素陪哀家到园子里转转!”
    懿德太后有这份闲情,萧怀素理当作陪,便亲自上前来扶了太后的手,一路缓缓向宫外行去。
    “这处御花园的景致还是不错的,树荫繁茂,早上还不觉得,到了正午才慢慢热起来,记得哀家从前最喜欢呆在树荫下乘凉了。”
    懿德太后微微站定,萧怀素的步伐自然也顿住了,便见太后指了不远处一丛高耸的大树道:“那边还有个秋千架子呢,以前哀家与妹妹最喜欢在那里玩耍,也是在那里偶遇了先帝。”
    “喔?”
    萧怀素听得用心,不由好奇地问道:“太后,先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人老了就爱回忆往事,这能让他们想到从前的美好时光,缅怀过去的青葱岁月,知道自己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那样的鲜活。
    果然懿德太后听萧怀素这一问便也来了兴致,就近拉她进了一座凉亭坐下,立马便有丫环端上了茶果,还在后面执着羽扇为俩人扇风解暑。
    “先帝的性子与皇上还是很像的,表面看着严厉,实际上心肠软着,对待后宫的女人们更是这样。”懿德太后说起往事并没有带着一种浓重的伤感,反而有种轻快的感觉,萧怀素也不由听了进去,便又听太后道:“不过先帝很是多情,被他喜欢地的女人也都有那么一段荣耀的时光。”
    “对了,你可知道当年先帝曾经宠爱一位梅妃,为了她还曾经在大相国寺的后山开辟了一片梅林,那样的宠爱可是无人能及的。”
    懿德太后说起这事唇角微翘,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萧怀素起初还有些不明白,往深里一想便能觉出这是太后在暗自得意,毕竟她才是那个后宫里笑到最后的女人,不管梅妃当年有多得圣宠,如今还不是只能在凌云庵枯等老去。
    而凌云庵的佛塔又恰巧能望见大相国寺的后山梅林,这是在时时提醒着梅妃她从前的荣耀,和如今的光景一相对比,只怕梅妃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这话萧怀素可不敢接口,只低垂了目光,又起身亲自为懿德太后斟满了茶水。
    而英姑将萧怀素抄写的佛经摆在了佛龛之前后又快步来到了园子里,刚走到不远处的青石小道上便听到旁边的树丛里有着一阵嘤嘤哭泣的声响,不由冷喝了一声,“谁在那里?还不出来!”
    哭声戛然而止!
    而英姑这声大嗓门也惊到了不远处的懿德太后与萧怀素,太后倒是好奇地挑了眉,又吩咐身旁的宫女道:“去看看英姑在干什么!”
    哭声没有了,但并不代表那里并没有人,英姑眼神一黯,喝道:“太后在此,休得哭扰,若是再不出来,我就进去揪人了!”
    “别,别,我们出来!”
    树丛里响起两道声音,不一会儿才是衣服的摩沙声,便见着一衣粉衣,一着黄衣的少女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双手抱在一起,只可怜兮兮地看向英姑,“姑姑别与太后说,咱们姐妹这就离开。”
    看到这俩人,英姑却是笑开了,挑眉道:“怎么是安家两位小姐,倒是让老奴一阵惊惶啊!”
    安家姐妹出了树林子,萧怀素也看清楚了,不由暗自诧异,这才多久没见,当初跋扈的安氏姐妹怎么变得这般凄凉的模样,莫非其中有诈?不由提醒懿德太后,“太后,那两位小姐正是贵妃娘娘的侄女。”
    “喔?”
    萧怀素这一说懿德太后也来了兴致,“让英姑把她们带来给哀家看看。”便又有宫女领命而去。
    懿德太后出谷后倒是出手处置了安贵妃,却没见着这对传说中的双胞胎姐妹花,后宫日子无聊,这两个人的出现不失为一种调剂。
    萧怀素扫了懿德太后一眼,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显然是很感兴趣。
    英姑不一会儿便将安家姐妹带到了懿德太后跟前,姐妹俩个本来还有些扭捏,此刻见到萧怀素也在坐,顿时浑身的不适,只僵在那里不说话了。
    “太后与郡主跟前,你们俩人还不拜见!”
    英姑在旁边喝了一声,安家姐妹一个腿软便跪了下去。
    萧怀素也有些奇怪,不多久前安家姐妹还那般光鲜,怎么如今变得这般憔悴,眼睛都哭红了,简直与她所了解的安家姐妹判若两人。
    懿德太后也没叫安家姐妹起身,由着她们跪在地上,随意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哭些什么?贵妃娘娘不是好好地在宫里呆着的?”眼下之意便是宫里又没有人不在了,白日里躲着哭不嫌晦气。
    “太后,是我们姐妹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安子雅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她是见识过懿德太后这副笑面虎的模样,当日在“永乐宫”她躲在帘子后面瞧见了,太后这样不声不响地就处置了安贵妃,连带着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
    从前还有宫女太监们捧着,如今安贵妃被禁了足,她们走到哪里都再没有人搭理她们,连使唤个宫女别人都推三阻四的,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太后饶了我们!”
    安子如也跟着求饶。
    “瞧这两个姑娘给吓得,哀家还没怎么着她们呢?”
    懿德太后笑着转向了萧怀素,“难不成哀家长得凶神恶煞,还没怎么样便吓坏了小姑娘?”
    “太后说笑了,您慈眉善目的,就跟菩萨似的,又一心向佛,宫里谁不说您心善呢?”
    萧怀素笑着说道,又转向安家姐妹,挑了挑眉,“只怕两位安小姐是被别的事情给吓着了,是与不是?”
    “是,郡主说的是。”
    安子雅赶忙点头,却也不想这台阶竟然是萧怀素给她们下的,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萧怀素竟然因祸得福,如今被封为了安平郡主,连她们姐妹见着她都要绕着道走,安贵妃又是那样一个光景,再不敢随意生事,连带着她们姐妹的日子都凄惨了起来。
    萧怀素与安子雅这一问一答的,懿德太后更是兴致浓浓,“那既然这么说,哀家就一定要清楚是什么事,不然使人去贵妃那里问问也行,总不是她欺负了自家的侄女,你们这才有苦无处诉吧?”
    懿德太后唱作俱佳地讽了安家人一道,倒是让安家姐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是哪有的事?太后您想多了,贵妃娘娘待咱们姐妹自然是极好的。”
    安子雅连连摆手,又扯了安子如的袖子给她使了个眼色,安子如却是有些任性地扭了扭,眸中闪过一道光芒,伏身便对懿德太后磕了个头,“太后,求您老人家给咱们做主!”
    “子如,你疯了不成?”安子雅惊叫一声,连忙伸手捂了安子如的嘴,又转头对懿德太后急声道:“太后您别听她胡说,她是一时胡言罢了。”
    安子雅知道安贵妃不过是一时失势而已,那一次的安排谁也没有料到最后竟然会牵扯上了太后,但这又如何?凭着皇上对安贵妃的喜爱早晚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这次不也没舍得重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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