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素笑了笑,宁湛倒是算不得武痴,只是做什么事情都比较认真罢了,这样的人如果都没有做出什么成就来,她却是不信的。
    “对了,我公公这腿果真还要再治疗三个月吗?”
    萧怀素眨了眨眼,如今她与白涟漪已经相熟了,对这事情也不避讳,不由笑着打趣道:“莫不是你当初就想留在你宁师兄身旁,这才如此说得?”
    “你就知道笑我!”
    白涟漪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咬唇道:“当初我倒真是这样想的,反正我都四处游走了好些时日,眼下安定一阵也是好的,再说能到宁家做客,我求之不得呢!”也没有过于避讳她心里的想法,态度也是十分坦然,“不过伯父的腿确实短期不能痊愈,至少也要三个月吧!”
    “那这几个月你就好好留在宁家,咱们也能做个伴。”
    萧怀素笑道:“到时候住得习惯了,想要长留也无妨,我给你准备个院落就是。”
    “这可是你说的。”
    白涟漪笑着揽了萧怀素的肩膀,“就觉得和你投缘,不过……”微微有些犹豫,“就怕在一个地方呆得久了,师尊派人来拿了我回去。”
    “难道你真准备一辈子都不回‘归元宗’了?”
    萧怀素有些诧异地看了白涟漪一眼,这一点其实也不难理解,山下的花花世界可比山上好玩得太多了,白涟漪会留恋也是理所当然。
    “回还是要回的。”
    说到这事白涟漪不禁轻轻一叹,“若是师尊真要逐我出宗,只怕我就回不去了。”言语间虽然有些留恋,但也有对外间世界的向往,她的心情也很复杂矛盾。
    “不怕,到时候请婆婆和阿湛帮你求求情不就好了,看在他们母子的面上,你师尊总要讲点情面吧。”
    萧怀素安慰了白涟漪几句,她的心情这才好了几分,这反正也是将来的事情,不如好好地过好眼下的日子。
    白涟漪如今也看得开了。
    西安城,武安侯府。
    袁氏静静地坐在上首的紫檀木交椅上,一身飘逸的月白色长裙垂落在地,裙角一株梅花随意地绽放着,清冷的梅香仿佛都盘旋在空气中,一片静宜清幽。
    在她下首坐着的依次是宁沣、宁泽兄弟,另一旁却是坐着马晴雯,另还有阮氏并一双儿女。
    姜姨娘与易姨娘倒是规矩地站在一旁,主子们都坐着,自然姨娘只有站着的份。
    “父亲这次也走得太久了,莫不是中途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
    宁沣紧紧地皱眉,这一次他没想到宁湛也会一起回西安,且还是顶着世子的名头,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能有什么事情,或许是中途小世孙有些不适罢了,孩子小又长途奔波哪能不有个什么差错,咱们多等等也就是了。”
    马晴雯故作大度地说着话,低垂的眸中却闪过一丝冷笑,她是巴不得那孩子能夭折在路途上。
    “三弟妹这话说岔了,六弟妹当初刚生下孩子便写了信回家报平安,说是元哥儿可康健着呢,如今气候又不冷不热的,孩子吃得又是饱奶,能有什么差错?”
    阮氏在旁边接了一句,眼下她是站在袁氏一方的,也是有些感激袁氏将中馈交到了她的手里,虽说能力有些不及,但梅雪总在一旁帮衬着她,勉强也能将家里的事情给弄圆范了,也就是三房的人时不时地要挑些刺,让她很是头痛。
    袁氏扯了扯唇角,并没有将两个媳妇的斗嘴放在眼里,不过逞些嘴上功夫,她还不至于为了这个计较。
    袁氏目光一转,淡淡地扫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姜姨娘,自从她解了这女人的禁足之后倒确实看着规矩了不少,什么事也不去蹭这个头了,也知道离宁远远远的,有她在的时候绝对不来凑这个热闹。
    当然,袁氏也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姜姨娘是不是真心悔过了这还两说,但只要姜姨娘敢再犯事,也总能栽到她手里,一个姨娘罢了,难不成她还收拾不了吗?
    “阿雪,什么时辰了?”
    袁氏转头看了身旁的梅雪一眼,梅雪便躬声答了一句,“回夫人的话,眼下已是隅中了。”
    “奇怪,说好了是今天一早的,怎么还没到?”
    袁氏轻轻皱眉,就连这样的动作都显得轻柔娇美,比起她的天生丽质,姜姨娘那满脸的厚脂粉便显得庸俗了许多。
    “到了到了,侯爷与世子他们回来了!”
    袁氏话音一落,便听到门外一迭声的报喝,不由心中一喜,起身道:“既然侯爷回来了,咱们就出去迎迎吧!”说罢扶着梅雪的手当先便走在了前头。
    众人应了一声,也跟着袁氏往外走去。
    宁沣稍稍落后几步等着姜姨娘,马晴雯也知道他们母子有话要说,故意错身一步挡住了阮氏回望的目光,“二嫂,咱们快些吧!”挽了阮氏就往前走。
    “姨娘,这次六弟他们回来只怕不会轻易就走了。”
    宁沣的浓眉都皱在了一处,他是没想到宁湛会归来,若只是宁远的话,凭着他们父子从前的情谊,他还是有几分把握能够哄得住宁远的,可宁湛归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若是宁渊,他或许还能一拼。
    可如今宁渊连世子位都给了宁湛……这个没用的家伙!
    想到这里,宁沣就不由握紧了拳头。
    “你慌什么,眼下还没分家呢,再说他只是个世子罢了,将来谁能承爵还难说。”
    姜姨娘这才抬起了头来,一改在袁氏面前低眉顺眼的假态,眸中闪过一道冷光,“眼下你父亲还在,承爵之事尚远,咱们还需要从长计议,不能一时慌了神。”
    原本宁远与袁氏不在西安时,宁沣也想偷偷放了姜姨娘出来,可阮氏却是一直阻止着,说是袁氏都没有开口同意,私放就是不敬不孝的过错,宁沣这才忍住了。
    等着宁远与袁氏归来,还是他亲自地去求了求,原以为宁远会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对姜姨娘重新处置,没想到他却也要看袁氏的脸色行事,若是袁氏不许,如今姜姨娘也出来不得。
    “是。”
    宁沣压住了心底的不忿,长长地出了口气,“姨娘,四弟那事夫人好似还不知……”
    “也是老爷不知道如何与她交待,不过眼下宁湛都回来了,还怎么瞒得住?你瞧着吧,指不定就有好戏看了!”
    姜姨娘斜斜地扯了扯唇角,面上泛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来。
    宁远他们瞒着袁氏没有说破宁渊受伤腿瘸一事,可她却觉出了不对味,让人在京里一查,果真是出了事,不然宁渊犯得着把上好的世子之位给了宁湛,他又不是傻了。
    若是能用这事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倒真是好。
    “姨娘是说……?”
    宁沣也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母子俩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又快步跟了上去。
    易姨娘拉着宁泽走在最后,一会给他抿抿头发,一会又理了理他的衣襟,弄得宁泽很是不耐,不由停下了脚步,叹道:“姨娘,你能不能少操些心?!”话语里已是带了一丝埋怨。
    “我……我这还不是关心你……”
    易姨娘眼眶一红,她本就是水做的美人,又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柔美之态,此刻含泪欲泣的模样当真是惹人堪怜,不过年纪渐长,到底眼角已是带了几丝鱼尾纹,又加之她已经多年没有得到过宁远的宠爱,在府中地位又不如姜姨娘,所以难免有些畏首畏尾的作态。
    宁泽沉默不言,只眉头深皱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在军中也历练了几年,可当初学武就学得不扎实,在军中却是吃了不少苦,又被二哥宁沅给排挤了出来,当真是文不成武不就,如今也只能窝在家里吃碗闲饭。
    对于这样的境况他早就有心图变,可却是苦无机会,连宁泽看着他无甚建树也渐渐疏远了开来,这样的他前途当真是晦暗一片,怪不得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想着想着,宁泽更有些垂头丧气的感觉,步伐也不由慢了下来。
    易姨娘见宁泽走在了前头,又抹了抹眼角的泪快步跟了上来,只殷切道:“姨娘如今什么也不愁,就只是操心你的亲事,这次等着侯爷归来,我再在夫人面前求上一求,务必给你找一门好亲事,你早日生下儿子,姨娘才能放心不是?”
    “亲事?”
    宁泽自嘲一笑,“我如今这般模样,什么样的女子愿意嫁给我?”
    “再怎么不济你也是侯府的七少爷,谁敢小瞧了你去?!”
    易姨娘却是对宁泽的这份消极很是不赞同,为他出谋划策,“如今世子爷归来,指不定也要在军中任职的,既然三少爷已经不愿意提携你,你不如多与世子爷亲近,也好为自己谋个前程。”
    听易姨娘这一说,宁泽原本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不由转头看了易姨娘一眼,眸中光芒闪动,却还有些迟疑道:“可我从前与六哥那般,还曾帮着三哥为难于他……这样他还愿意帮我吗?”
    “夫人是大度的人,姜姨娘曾经都做了那样的事情眼下不也没事?夫人照样放了她出来,我瞧着世子爷与夫人的秉性都是一般的,不记仇!”
    易姨娘在一旁分析道,其实她说得只对了一半,袁氏不是不记仇,只是对那些不足以成为她对手的人根本看不在眼里,而如姜姨娘宁沣宁泽之流在她眼里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压根就没被记挂过。
    “当真?”
    宁泽有些半信半疑,便又听得易姨娘在一旁自说自话道:“那可不是,只要我在夫人面前小心侍候着,你也着意与世子爷亲近,咱们母子一心归顺于他们,夫人记着这份情面说什么也会给你一个前程的,总比姜姨娘母子来得好,利用过你就完全扔了一旁,如今哪管我们母子死活?”说罢又开始抹起了泪。
    宁泽只觉得一阵头痛,连连摆手道:“姨娘快收了泪吧,今儿个是父亲与六哥归来,看看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知道的人以为你是思念父亲,不知道的还不定怎么编排,你这不是平白将咱们母子置于尴尬的境地?!”
    “是,是姨娘不好。”
    易姨娘听进了宁泽的话,赶忙抹干了眼泪,又一脸欣慰地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姨娘就放心了,咱们母子在这府中生存本就不易,还要为自己打算才是。”
    宁泽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开始计较了起来,其实易姨娘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从前事事跟随宁沣,也不过是想求一个好些的前程,可宁沣却将他弃之于不顾,这已是让他凉了心。
    不过投靠宁湛又哪有那么容易,宁湛又不是傻的,若不拿出一点足以表诚心的东西,宁湛会相信他才怪了。
    宁泽摇了摇头,这事他真要好好算计一番才行。
    ☆、第【257】章 姨娘
    西安的宁府萧怀素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这却是她嫁给宁湛后第一次住进这个家里,从前的宁府牌匾早已经被“武安侯府”几个大字所代替,黑色为底,朱红色的字迹上还镶了金边,看起来气势非常,颇有威严。
    萧怀素扶着代儿的手落了马车,转身来看白涟漪时,她已是动作轻盈地跳下了马车,左右望了一眼,不由眯眼笑道:“走了那么多地方,也就这里看着最亲近最顺眼了。”
    “那是因为有你师伯在这里吧?”
    萧怀素抿唇一笑,又见奶娘抱了元哥儿过来,不禁将这小家伙搂在了怀里。
    新来的奶娘是何太太特意给派来的,原先那位撞着了头歇息了好些时日,又因此而回了奶,如今却是不再适合做元哥儿的奶娘,萧怀素便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又让人送她回老家去安顿。
    “许是这样吧。”
    白涟漪想了想,倒是干脆地点了头,又道:“我去瞧瞧伯父怎么样,只怕眼下他还不能下地,最好是背着进府,免得又累着了一双腿。”
    “你去吧!”
    萧怀素点了点头,转头又往府里望了一眼,便见着以袁氏当先的一群人已是穿过正堂迎了出来,不禁笑着对石娟道:“快去禀报侯爷与世子,就说夫人迎出来了!”
    听着袁氏亲自出来迎接,原本还要被护卫背着进去的宁远立时来了精神,挣扎着落了地,却因为双腿着力疼痛不已,只能将半身的重量都倚在了宁湛的身上,也顾不得头上都冒出了冷汗,只一脸焦灼道:“若是这副模样被你母亲见着了怎么办?!”
    宁湛无奈地抚额,“父亲,你这腿疾我已经派人传信给母亲说了,即使她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您自己就该坦然些!”
    难不成袁氏会因为宁远有腿疾便不理他了,那么多年的夫妻情分难道连这点都信不过?
    萧怀素听了这话,不禁上前几步给宁湛使了个眼色,“要不你好生搀着公公,别让他使太多力就是。”说罢又转向白涟漪问道:“涟漪,这样可行?”
    她倒是能明白宁远的想法,就是因为宁远太在乎袁氏,所以才更担心袁氏的反应。
    白涟漪在一旁叮嘱道:“伯父慢些走,尽量不要自己用力,若是太痛了一定要说,千万不能忍着,若是起了反效果,那么前些天的治疗就白费了。”
    听白涟漪这一说,宁湛便用了内力托住宁远,尽量不让他使力气,搀扶着他向前走去。
    “侯爷这是怎么了?”
    袁氏还未说话,姜姨娘已是眼泪汪汪地看向宁远,只拿了怕子抹泪,泣声道:“怎么去一趟京城就变成了这样,”说罢又看向宁湛,“有世子爷在您身边侍候着,难不成还出了事情?”话语里已是有了几分指责与埋怨。
    “不过是旧疾罢了,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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