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默似乎玩不起这样的感情,不喜欢就不会给别人一线生机,他的感情传统而执著,认定了就是一辈子,而这份感情的保质期,似乎是永远。
    安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了。
    越是时间久了,安迪越是有些好奇自己的师兄究竟会找到一个怎样的人?一个跟他一样传统认真的中国女孩?或是一个热情似火,执着到足以感化他的少年?但终归是跟自己师兄一样纯粹干净的人,可眼前的男人却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个男人的外表像是带了假面,他看不出来男人是否挚爱着秦默,可他却能看出来男人的复杂,和裹在那假面后深不可测的黑暗。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跟秦默在一起呢?
    更可怕的是,秦默居然还认真了。
    ☆、第二十五章 悔之晚矣
    第二十五章悔之晚矣
    你害怕他?还是……你认真了?
    安迪的问题就像是一个魔咒,在他的耳畔纠缠不清。
    秦默一直在用一种平静的态度面对着沈卓云的感情,他跟沈卓云不同,沈卓云情感扭曲却又炽烈,就像是一簇跳动着的黑色火焰,只要碰上,那就会把两个人一起席卷,最终烧成灰烬。而秦默的情感,却是温和坚定的,潜移默化,细水长流,这就是他最大的深情。
    秦默以为自己对沈卓云只是习惯性的割舍不下,却一再的容忍沈卓云的所有,他的病态,他的占有欲,他的肉体,甚至退到了自己的底线之后。
    而如果不是安迪,他甚至不会发现,自己对沈卓云近乎纵容的态度。
    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秦默神色有些恍惚,一仰头饮尽杯里蓝色的液体,面前沈晴正笑嘻嘻地问他:“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他其实喝的有些多了,他酒量只是一般,偏偏今晚想得多,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现在头有些发晕,才反应过来自己喝了不少。
    “啧,你可没少喝啊。”沈晴把自己杯里的东西也喝空了,又要了一杯,眼神有些恍惚,说实话她喝的不比秦默要少。“要不是你拖家带口的,我还能给你安排场艳遇。”
    艳遇?秦默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这辈子最大的艳遇出现在十六岁那年,之后就注定了他此生与桃花运无缘。秦默看了看应他要求坐在远处的沈卓云,看见对方对自己举了举杯,不禁摇头叹息。
    “秦默,你这是栽了。”沈晴大力地拍他的肩,笑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来。“沈卓云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是为了一棵歪脖树放弃了整片树林。”
    秦默没说话,只笑了笑。
    沈晴却有些恍惚,是了,沈卓云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多亏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不会在意身边人的流言蜚语,抓住了秦默,就不会再放手。或许这两个人,真的可以一生一世呢?
    “你不是在找人证么?”沈晴的声音有些飘忽,落在秦默的耳里却异常清晰。“你找过当初那个死掉的男孩子的家长么?”
    秦默一怔:“他的父母……”他对那对夫妻记忆犹新。
    “秦默,人总是会变的。”沈晴摇了摇头,很漂亮的一双眼睛,焦距却在一点一点涣散。“你知道么?我妈跟我说,她后悔了。”
    “你说,她后悔什么呢?后悔把我送进那个学校,还是后悔她曾经那样固执地拦着我去喜欢一个同性?”沈晴轻轻地叹息,摇了摇杯子里的酒水,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我不怪她,就算没有她拼死拼活的拦着,我跟娟儿也未必能走在一起。”
    这能怪谁呢?
    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你去试试吧,或许他们会愿意。”沈晴说着跳下了吧台椅,步伐有些摇晃地走到了酒吧一角的舞台上,似乎在跟乐队说着什么。
    秦默缓缓地放下玻璃杯,往沈卓云的方向走去。
    “我想唱一首歌,给我一直喜欢着的女孩子。”舞台上传来沈晴的声音,酒吧里似乎都挺熟悉沈晴这个老板的,一下就沸腾起来了。
    秦默走路都有些发飘,可还是准确地走到沈卓云的面前,再之后,便被沈卓云准确地揽进了怀里:“你还知道回来。”
    酒劲上来了,酒吧里花花绿绿的灯光晃得他头晕,索性就闭上了眼睛,只听声音回答:“一会回家吧。”
    舞台那边沈晴的歌声已经趋于激烈,明明是醉着的,可她看起来却异常的清醒。酒吧里都在起哄着,猜测着沈晴是在向谁告白,而只有秦默迷迷糊糊的听着这一首老掉牙的歌曲,最终却忍不住想起了六年前形如枯槁的沈晴来。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你真相信我。”沈卓云把人抱紧了,忽然觉得有些安心。
    “相信鬼,也不相信你。”秦默难得抱怨了一句,合上了眼睛。“送我回家。”
    沈卓云笑了一下,眼里带着那么一点暖意,秦默嘴里似乎还嘟哝了一句什么,沈卓云侧耳听去,大抵是“栽了”之类的话,让沈卓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没错,你就是栽了。
    ※※※
    秦默坐在楼口,看着照片上的中年女人缓缓地走过来,明明资料上显示她应该只有四十几岁,可她看上去苍老的过分,鬓角已然斑白,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身上的衣着也仅仅能用整洁来形容,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装扮过的痕迹。
    女人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戒备——一个年轻的大小伙子坐在筒子楼下游手好闲,任谁都会觉得这人有问题的,尤其这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女性。
    “您好,”秦默迎了上去。“您是朱太太是么?”
    看到他迎上来,女人戒备更甚:“我们家不买保险。”
    秦默看了看自己为了显示郑重特意穿上的黑色西装,忍不住有些尴尬:“我不是推销员。”
    女人不管他,刷了卡就拉开了铁门:“我们家房子也不卖——”
    “您还记得朱子英么?”秦默一只手按住了铁门,直奔主题。
    女人的脸色忽然变了,她的嘴唇动了动,眼珠子向上翻,盯着秦默:“你……”
    “朱太太,”秦默面不改色,坦然地松开了支着铁门的手:“我想跟你谈谈。”
    女人沉寂了片刻,最终说:“上来吧。”她的声音并不苍老,可那说话的语气,却让人不自觉地感受到了她那死寂而麻木的气息。
    秦默跟着女人走上楼去,说实话他根本认不出这就是六年前那个扯着主任哭闹的女人,她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女人的家就像所有老式的房子一样,干净,却又透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女人的丈夫在里屋看着一个关于纸牌的电视节目,那电视机还是旧时的笨重机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黑色的大方块。
    “这是?”男人看到了秦默的身影有些惊讶,从里屋走出来。
    “朱先生,您好。”秦默赶在女人开口之前先把自己的来意说明。“我是朱子英的同学秦默,我曾就读于xx自强学校。”
    男人的脸色立马变了。
    秦默形容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神色,他继续说:“对于当初所有学生的境遇,我想控告xx自强学校当年施加暴力的全体教官校领导,追究其法律责任。”
    秦默甚至不必多说,男人就明白了,他默默地让开了路,请秦默坐在了客厅,女人一言不发地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仿佛这些年来,他们都是这样过的。
    男人的嘴开开合合了几次,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当秦默重复了一次自己的来意之后,男人说:“我记得你,当初你姐姐来找过我。”
    “是。”秦默点了点头,他刚从自强学校逃出来的时候,秦蓁曾经找到过这对夫妇,最终将学校搞倒。可当想要追究当初的学校负责人法律责任时,这一对夫妇却再也不肯出庭。
    秦蓁说,八成着对夫妇是被威逼利诱了。
    原本秦默已经放弃了这条线的,可是沈晴却再次提了起来,让秦默觉得,或许是值得一试的。
    “我能问一句吗?”秦默问。“当初两位到底是为什么拒绝继续出庭的。”
    男人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还能为什么呢?那时的理由,现在都不必再谈。
    当初不被放在心上的一幕,却在之后的六年里一次又一次的重现,女人记得自己的儿子流着泪,在满是沙石的操场上磕得头破血流,请他们带他回家。
    她记得她接到电话时一瞬间的茫然,对面说,您是朱子英同学的家长么?您的儿子自杀了,还请来一趟。
    她丢掉了所有的体面去厮打她心目中的罪魁祸首,却被一个孩子兜头泼了冷水。
    究竟是谁害死了她的儿子?
    在岁月流逝间,似乎有什么在反复拷问着她,答案却始终让她不敢正视。
    她开始害怕回忆,自己儿子的房间被她永远地锁上,里面还挂着满墙的奖状喜报,和满满当当的复习材料,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仿佛下一刻,她儿子的身影就会出现桌前,在灯光下孜孜不倦地学习,仿佛她还可以端着一杯水进去,命令他今晚学到几点。
    当这个年轻人提到“朱子英”的名字的时候,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她的儿子还活着,已经考上了大学,而这个年轻人是来找他玩的大学同学呢?
    可一切都是奢望。
    清醒过来,她和他的丈夫,依旧是两个心如死灰的人。
    而那间属于朱子英的房间,依旧空空荡荡,锁上蒙尘。
    “我们出庭!”她忽然说了这样一句,抬头看见丈夫惊愕的深情,她困锁了六年的痛苦汹涌而出。“朱建军,你要还是个男人,你就给我想想,我们的儿子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第二十六章 另一个世界
    秦默给赵渲去电话的时候,秦蓁正坐在一边盯着他的动作。
    “……我现在这些资料,你有几成把握?”秦默问。
    “三成,”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听上去就让人觉得舒缓,可话语里的内容却让秦默的心沉了下来。“或许更低。”
    “还缺什么?”秦默抿着嘴唇问。
    “什么都不缺。”赵渲在电话另一端异常直接地回答他,声音难得缓和下来。“秦默,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两个教官证人,两个当初的学员证人,一份学员的证词,还有已故学员的父母作为证人,一份视频,一份学校所有人的合同。老实说,赵渲也没有想到秦默能做到这种地步,换了控告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是铁证如山。可唯独这一次,赵渲也没有把握,真的能将对方告倒。
    “秦默,剩下的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规则。”赵渲的声音有些沉重,“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
    几天下来,赵渲也知道了秦默的职业。
    秦默在网络上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流浪的王者,即使没有随从和领土,他依然可以凭借他高超的技术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只要有足够的技术,秦默在互联网上无所不能。
    可现实的规则远比网络上复杂的多,哪怕他们的证据再充分,准备的再完备,甚至就算秦默把当初学校里所有的学员都找来作证,他们的胜率也只有三成。
    “秦默,如果你愿意把被告席里的张敬梓剔除,我可以保证你的官司必胜。”赵渲这样说。
    秦默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就算我愿意剔除,你愿意么?”
    那头赵渲忽然不说话了。
    现在的赵渲跟沈卓云是一类人,有仇必报,沈卓云没有动手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能从另外一条路摧毁张敬梓的势力,赵渲没有动手是因为他之前都没有等到时机。
    而秦默就是赵渲的时机,秦默的路子野,风险也大,可现在的赵渲,就是一个赌徒。
    “秦默,你能查到……之前八班教官的住址么?”赵渲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秦默一愣,最后还是把实话说出来了:“他已经死了。”
    赵渲一窒,随即就听到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是赵源活活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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