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渐渐狭窄,壁立千仞,积雪皑皑,浮光一般从眼前掠过。燕脂不再说话,抱着膝坐在舟头,偏着头看着两岸景色。
    在天山,练轻功最好的法子便是在雪上行走。从不老石到天梯,三百丈,积雪最厚,人一踏上,最浅之处,也要没膝。
    师父那年发了狠,言明定要她每天走上十个来回,他自己不忍心,便让侍剑奉剑二婢监督她。
    只不过一个来回,她便躺在雪地上哇哇大哭。侍剑奉剑苦着脸,百般哄着她。平日再疼她,却也不敢违了主人的命令。
    后来,叶子便来了。
    他偷偷的把滑雪板改良了,中间是木屐,前后延伸出去,比滑雪板更轻巧方便。当着侍剑奉剑,很严肃的对她说,换双鞋吧。
    她轻功不好,滑雪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当下破泣为笑。换了鞋,接过他折的木棍,身轻如燕,十个来回只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第二天,便换了二师兄来陪她。二师兄笑嘻嘻的告诉她,叶子闭关去了,什么时候她轻功练好了,能不换气跃上小松树,他就能出关。
    她很生气,师父也很生气。师父从来不会对她动怒,一向是惩罚替她善后的叶子。
    她憋着一口气,日夜苦练,果真能一口气跃上松梢。
    叶子出关那日,带她去后山滑雪。从最陡的山体滑下,纷飞的雪屑碎银一般,两旁的山峰飞一般急掠而过,就像此刻一样。
    当日一别,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想起叶子。很多事,都成定局。既是无法回头,便不该作茧自缚。如果她已经辜负了一个,便不能再辜负第二个。
    只是,回忆还会悄悄冒头,在她最愉快最放松的时刻。
    “啊——”她放声尖叫。
    冰舟随着河床陡然下降,蓦然回神,前边已无路。瀑布,悬崖……她慌乱中马上回头。
    皇甫觉不知何时放下了舟楫,凤眸高深莫测的看着她。见她扑过来,面色稍霁,抱着她高高跃起。
    燕脂人在半空,看着冰舟直直冲了下去,轰然声响。不过两三丈的落差,那冰舟却已寸寸碎裂,遍地琉璃。
    “啊?”燕脂扼腕,怒视着皇甫觉,“你故意的。”
    皇甫觉扫她一眼,淡淡说道:“我问你了。”燕脂气结,她根本就没有听见好不好。她看着残存的凤首,满是惋惜。
    皇甫觉一掌劈过,残存的冰舟寸寸粉碎,“本就是带不走的东西,何必惋惜。”
    回去的路上,他依然背着她,气氛却有些沉闷。
    燕脂情绪低落,想着以后在宫中便不能如此恣意,“如果时间可以停止该多好。”
    皇甫觉的脚步顿了顿,慢慢开口。“为什么?”
    燕脂叹口气,闷闷说道:“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像最最普通的夫妻……”不像现在,出来一次还得偷偷摸摸的,暗地里不知多少眼睛盯着。
    她轻声的埋怨,皇甫觉的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我何曾拘着过你?你那未央宫和这颍州别院也没甚区别吧?”不立规矩,不请安,没有晨昏定省,她那未央宫整个游离在后宫方圆之外。
    “……还是不想……”
    皇甫觉侧过头,看着她微微撅起的红唇,半是无奈半是宠溺,“最多半年,铁勒平定,民生初养,我便带你下江南。”
    燕脂眼睛一亮,随即马上便黯淡下来。他出来一次,几乎要倾全国之力,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终不能让他拿整个天下陪她玩乐,“……哪里便那么容易……”
    皇甫觉凤眼一眯,在她挺翘的臀上拍了拍,“你安心做你的皇后便是,我自是有法子。”
    他的身形颀长,趴上去却很温暖,衣袖间是淡淡的龙涎香。燕脂不由小小的打了个呵欠,脸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喃喃说道:“回便回吧……”
    修忌静静的站在白桦树旁,身子几乎融入树影。
    皇甫觉停下脚步,轻轻将燕脂抱到身前,抚上她的睡穴。再抬眼时,眼中的温柔消逝之快几乎让人认为是错觉,冷冷说道:“失败了?”
    修忌脸色奇异,双目直直的望着他怀中的燕脂。
    皇甫觉的双眼眯了起来,身子微微侧了侧。
    修忌涩然开口,“在浔阳,追丢了。回来时,碰上了白自在的侍剑二婢,我受伤了、”
    皇甫觉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侍剑二婢,她们不是早就离开了吗?叶紫,是她们所救?”雪崩之时,雪域之人便到了附近,与晏宴紫有过接触,修忌说过她们早就回山。
    修忌摇摇头,“应是她们的障眼法。”视线慢慢在燕脂身上转了一圈,“一直在,只不过没有跟的太紧。救走叶紫的不是她们。她们像是特意找上的我。”
    皇甫觉看着他手中跳跃的红芒,薄唇紧紧抿起,吐字却极是轻柔,“修忌,记住你的身份。”
    修忌手中的红芒不甘的跳跃一下,声音像是粗糙的砂砾,“这是我的本命蛊虫,对她的身体不会有害,也不会有任何异常。”
    皇甫觉斜飞的眼角艳丽的挑起,杀气慢慢凝聚,“这便是域外第一人?被两个粗婢吓破了胆,还妄想取代白自在的尊主之位?你阖岛一千余人都攥在我的掌心,凭什么来和我讲条件?”
    修忌的面容一阵扭曲,渐渐平静,冷冷哼了一声,“她们会出手,目的不在警告我。你莫要为了一个女人,毁了大计.”
    皇甫觉扫他一眼,抱着燕脂径直向前走,“她已是我的女人,谁知道都已是晚了。回去养伤,暂时不要露面。”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留言是可以送分的,(长于25个字)
    哦哦哦,漫长的北巡终于要结束了,我们回宫吧。
    ☆、70调教
    第二日,燕脂一睁眼,便念起了那本《金匮要略》。用完早膳之后,便唤玲珑去皇甫觉的院子。旅途漫漫,借几本书来打发时间想必荆山也不会不舍。
    移月进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娘娘,恭王夫妇今早回北疆了。”
    燕脂一怔,这便走了?她竟是一点消息也没得到。
    移月接到她嗔怪的眼神,苦笑说道:“昨晚恭王妃便来过,您和皇上出去了,她带着天佑在院子里磕了三个头。”
    燕脂皱皱眉,“什么时候走的?”
    “辰时便动身了。皇上起身时,特地嘱咐过,不让唤您。”
    燕脂哼了一声,知他不喜她与皇甫放接触,昨晚估计也是刻意带她躲了出去。想了想便道:“去海公公那儿,看看天佑在哪里。若不在皇上身边,便带他来我这儿。”
    天佑来时,眼睛红红的,紧紧攥着木怜儿的手。见了燕脂,漂亮的圆眼迅速弥漫上一层水气,哽咽着说:“娘娘……娘亲……娘亲……不要天佑了……”
    燕脂见他带着束发玉冠,额上勒着双龙出海的抹额,遍地金的罗呢箭袖,腰间明珠银带,比平日更加齐整。心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那风尘途中,甄氏想必也已是肝肠寸断,哭倒在皇甫放怀中。
    木怜儿蹲□去,细声细气的哄着天佑。燕脂伸手将他招过,拿手帕为他细细擦拭泪痕,“父王娘亲有事,皇婶婶带天佑去京城。天佑这么可爱,娘亲怎会不要呢?隔一段时间,便会去接天佑的。”
    天佑抽噎着,双眼信任的看着她,“天佑乖乖的,娘亲便会快些来吗?”
    燕脂重重的点着头。
    移月端来点心,燕脂摸摸他的头说:“吃完点心,婶婶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燕脂带着天佑在马场玩了半天,为他选了一匹毛色漂亮的小马驹,又陪他喂了小雪狸,终于逗得他重绽了笑颜。
    天佑睡前打着呵欠模模糊糊的说:“娘娘,天佑今天很乖。娘亲快来接天佑了吧……”
    燕脂替他掖好被角,眼里有真正的怜惜。
    她在他床前坐了许久,站起身时,便看见皇甫觉靠在多宝阁旁,静静的看着她。
    “皇甫觉,回宫之后,把如玉擢升为妃吧。”燕脂躺在他的胸前,轻轻说道。升为妃位,如玉便可以自己抚养孩子。生而为天家的孩子,能拥有的实在是太少了。
    皇甫觉摩挲着她的肩头,眼眸半阖,晦明难测,半晌才开口,“韩澜说你夙夜多梦,是因平日忧思过度。你若无事,倒不妨多想想我。”他的手缓缓滑下,停在她的小腹上,“我只期待它。”
    燕脂垂下眼睑。他的手修长温暖,她把手覆上去,交叉相握。心里却有一块渐渐冰寒。
    他的语气里有淡淡的期待。
    她却不能回应。
    后宫嫔妃众多,却只如玉一人怀有身孕,应是他有所措施。原也是,他受多了兄弟的欺凌,自是不愿自己的孩子也同他们一样。皇子越少,将来的伤害也最少。
    一个孩子……
    他的手从背后绕过来,覆住她胸前的柔软,似是不满她的走神,在她背轻轻的咬了一口。
    小小的喘一口气,双腿已被大大的打开,来不及反应,人已被他拖入欲/望的漩涡。
    弦丝雕花架子床上,两具雪白的*紧紧纠缠。
    一把慵懒入骨的嗓音喘息道:“叫出来。哭叫、哀泣,男人想要征服一个女人时,最爱的便是这些。”
    她身下的女人果然摇晃着螓首莺莺啭啭的娇泣起来,声拖得极长极细,拐弯处略带哭腔。
    “腿绷得紧一些,腰再软,微微转一转。”
    夹着那物事的双腿果然绷得极紧,颤抖着扭动起来。
    那声音便有些兴奋,“很好,宝贝……果然是媚骨天生……”手下的动作又快了几分,“吸气,松气,夹紧……”
    身下的女人猛然一甩头发,露出一张新月皎皎的脸,汗湿了双鬓,瞳孔极媚的张大,腰肢一拧,那物事整根吞没。
    颤巍巍海棠承雨,狼藉藉娇红满地。
    身上那人拿寇红的指甲划过她急剧起伏的胸口,一声轻笑柔媚入骨,“夫人,花奴已没甚可教你。你家相公既然是大户人家,妻妾自然都是木头人儿,你放出这般手段,他绝对再也离不了你。你再须记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放出三分轻狂,还需七分自矜。明日花奴便该回阁了。”
    青丝束发结椎,斜斜堕马髻,扇形插六支云脚珍珠卷须簪;面容铅华薄施,淡淡远山眉,额心一点梅花五瓣妆。宜嗔宜喜,似怒非怒,婉约处自有一段风流。
    王嫣痴痴看着镜中人,突然咯咯咯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泪流满面,“麝月,她死了吗?死了吗?”
    面容呆板的丫头躬身答道:“死了,连人带马车一起坠入了万丈悬崖。”
    王嫣哭得浑身颤抖,伏地呕吐。
    麝月眼里闪过淡淡怜悯。
    御驾开始缓缓向京城出发。
    一路上,燕脂到不愁寂寞。玲珑将荆山的藏书打包了一大箱,据说是皇甫觉授意。吉尔格勒和天佑也天天来她的马车上,一大一小斗嘴逗得不亦乐乎。
    燕脂放下书卷,头痛的看着抱着她胳膊的天佑,“又怎么了?”
    天佑伸着胖胖的手指,抖着指着吉尔格勒,“她,她,疯婆子!她吃了曼陀饼!”
    吉尔格勒使劲嚼着,哼哼道;“我吃了,你怎样?”
    天佑撇着嘴,突然扑过去一口咬在她的手上,吉尔格勒惊叫一声,手指一松,手中的半块饼便被天佑抢了去。他飞快的跑回到燕脂身边,一边咬着一边恨恨的看着吉尔格勒。
    燕脂皱着眉。
    天佑的性情已经有些偏激了,他几乎像一只小狼崽子一样捍卫着自己的领土。
    她这几日正巧来了葵水,心情有些烦躁,语气便有些严厉,“天佑,与吉尔格勒姐姐道歉。”
    天佑看看她,又看看吉尔格勒,后者对他挑起了眉毛,他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娘亲……我要娘亲……”哭着便往外冲。
    众人一怔,却是未将他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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