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微笑,“柳家五小姐?”孟宗扬折腾这么久,他又清楚他行踪,自然不难猜出。
    孟宗扬连连点头,又试探道:“皇上能不能成全臣?”
    皇上挑眉,不解:“我怎么成全?”
    孟宗扬道出心声:“皇上下一道赐婚旨,臣就如愿以偿了。”
    “……”皇上不说话,瞪了他一眼。
    ☆、第76章
    “不行么?”孟宗扬不明白,赐婚不是很容易的事儿么?“当初长兴侯与长兴侯夫人成婚之前,您为了让长兴侯快些入朝为官,不就曾有意为他们赐婚?”
    皇上又瞪了孟宗扬一眼,“我或皇后给朝臣赐婚,前提是两家已有意结亲,怎么连这些都不懂?我有意给长兴侯夫妇赐婚之时,他们已定了亲事。”乱点鸳鸯谱给臣子赐婚的天子,不是吃撑了太闲就是昏庸之辈。
    “原来是这样啊。”闹了半天,皇上赐婚是锦上添花,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孟宗扬在心里长叹一声,一切还是要按部就班地来。
    孟宗扬又想起了宋清远和杨文慧的婚事,仍是不明白,“臣听说,皇后曾有意为宜春侯和静慧郡主赐婚,照皇上这说法,也不行,是么?”
    “那是空穴来风,不能当真。”准确地说,皇后不过是给人施压,吓唬吓唬人而已。皇上提醒道,“这种事就别去后宫招人烦了。”索性给了孟宗扬准话,不然他真干得出去求皇后的事儿。
    孟宗扬有气无力地道:“臣明白了。”
    “真想走捷径的话,等你休沐之时,去问问祁先生的意思。”皇上也快服气了,三言两语能把他惹得又气又笑的,也只有一个孟宗扬。
    孟宗扬脑筋转了转,眉宇舒展开来,“多谢皇上指路!”
    末了,皇上问了一句:“柳家五小姐愿意嫁你?”
    孟宗扬当然不能含糊其辞,“愿意的。您也清楚,我与她也算是有些渊源了。”
    渊源?小女孩儿随手给人一锭金子的事儿也叫渊源?皇上腹诽着,可不管怎样吧,身边的少年人娶个情投意合的女子总是好事,也就没说什么。
    从十七开始,裴奕就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生活,抽出时间来,将手里部分产业交给叶浔打理。他留在手里的,是能获得暴利的几桩买卖,也是这两年私下运作起来的,连太夫人都不知情。
    裴奕倒是没瞒着叶浔:“不让娘知道,也是怕她担心。越是利益大的买卖,越是容易出事。等你先把家里家外这些理顺了,有经验了,我再让你全盘打理。”
    “你就别打这种主意了。”叶浔笑道,“家里家外这些事,再加上我的陪嫁,已经让我不得闲了。那些赚大钱的事由你自己管着就是,我一没精力二没时间三没能力,还是找个可靠的人帮你管着就行。”
    “也行,那就过几年再说这事儿。”
    叶浔去年先后经叶夫人、江氏指点,再加上太夫人教给她的都是一些诀窍,她的珠算心算都已算得娴熟,合账时的速度快了很多,听管事一面报账一面就算出总数来。管事们见她既是行事强硬又精于算术的主母,自然不敢有一丝欺瞒。
    内院外院不过是这些账本上、人情来往的事,至二月中旬,叶浔已将家里家外的事都理清楚了。
    饶是太夫人这种饱经沧桑行事练达的人,也对叶浔刮目相看。
    叶浔却无丝毫得色。本来么,她可是积累了两世经验的人——虽然两世相加也没或多少年,到底是不同于常人。例如用人极少出错,这份眼力是前世在宋家练出来的,而今生着力学的则是算术,弥补之下,才有今时光景。
    忙完这些,叶浔开始给柳之南寻找铺面。
    她手里两个铺子,一个卖干果时鲜,一个专售材质、做工中等的家具,从柳家传到自己手里,已经算个可以长久发展下去的字号,绝对不能动的。
    裴奕和太夫人手里的铺面,以药店、粮米铺子居多,每年进项都很好,也不能动。
    虽然她笃定柳之南是做买卖的料,但是别人不知道,若看她不管不顾地帮柳之南,少不得会说她草率,所以平时还是要拿捏着分寸行事。
    斟酌半晌,在南大街租了一个铺面,租期三年。若是日后生意兴隆,或是立个十年二十年的契约长期租赁,或是直接买下来就好,到时只看怎样更划算就行了。
    不论是打着裴奕还是柳家的名号,办事都很容易。柳之南那边也已说动了柳夫人,允许自己试试。
    叶浔去了柳府一趟,告诉外祖母,铺子的事交给她,让老人家不需费神。
    柳夫人最初听说叶浔打理着裴奕内外诸事,是捏了一把汗的,可这些日子过去了,叶浔一直做得顺风顺水,固然有裴奕帮衬的原由,可若换了常人,也不可能迅速上手到这地步。是因此,相信叶浔的能力,便撒手让她和柳之南筹备铺子的事。就算赔了,她再私下给外孙女梯己钱补上就是。
    叶浔忙着给柳之南选伙计、修缮铺面、准备陈设等等琐事的时候,柳之南抓紧向柳夫人取经,把柳夫人压箱底的配方都讨要到手里,潜心学习。
    要让柳夫人说心里话,柳之南固然有倔强人性冲动的时候,却是很聪慧的,最起码调香这件事上,很有些天赋。
    柳夫人与柳阁老一样,愿意跟前的女孩子们多学些一生受益的东西,识文断字最好,但对那些附庸风雅关乎风花雪月的东西,甚至是不愿意她们染指的。那些只能闲来作为调剂,对持家一点帮助都没有,甚至还会让人慢慢形成孤芳自赏或是不知深浅的性情,何苦来。由此,也就用心点拨柳之南,一心一意让这孩子如愿。
    叶浔时不时地回一趟柳家,从而听说了一些事。柳家不同于别家,对一些人不论是欣赏还是厌憎,各路消息都会尽量做到心里有数。
    先是柳之兰有了喜脉,这是件喜事。
    随后就是宋家的事了:
    杨文慧似是忽然开了窍,亲自去了宋家别院两次,好说歹说地要宋清远回家居住。
    自古只有离家出走的媳妇,没有离家出走的一家之主。宋清远便是再不喜家里鸡飞狗跳的氛围,也不好再端着架子,第二次便和杨文慧一同回家去了。
    接下来的事,就有些蹊跷了——宋清远回府第二日,便对杨文慧身边一名丫鬟起了意,且当晚就与那丫鬟行了房。随后几日,日日与那丫鬟厮混在一起。
    杨文慧的“大度”是出了名的,见状丝毫也不恼,张罗着给那丫鬟开脸抬了妾室。
    而这一次,宋太夫人空前的暴躁,将宋清远和杨文慧严词训斥了一番,并命宋清远将那新收的妾室打发出府。
    宋清远抵死不从。
    宋太夫人气得不轻,连续两日请了太医去把脉。
    即便如此,宋清远依然故我,每日沉醉在小妾的温柔乡里。
    叶浔听说,笑了笑,猜测着是宋清远放浪形骸的那一面显露出来了,至于那小妾,必然是极为出色的,并且是杨文慧处心积虑为他准备的。
    宋清远这种人,前世今生遇到的女子都非善类,很正常,是他心不正,自己把路走歪了。
    柳家众人等着继续看戏的同时,也开始斟酌柳之南的婚事了。进入二月,已有几家上门提亲的。
    这天,叶浔随口问了外祖母一句:“哪几家来提亲了?可有合意的?”
    柳夫人笑着报给她听:“有吏部主事、大理寺卿、淮安侯、去年的状元郎……”
    “去年的状元郎?”叶浔惊讶的睁大眼睛,“付仰山么?他居然也来提亲了?”
    “是啊。”柳夫人忙着做针线,没留意到她的神色,“我看你外祖父的意思,是要在付仰山和淮安侯之间选一个。你也知道,他爱才。过几年付仰山应该自请去外地做个地方官历练一番,成气候最起码是二十年之后的事了,两家结亲也没事。我只是不愿意之南也随着夫君去外地,倒也是儿孙满堂,在眼前的却没几个……淮安侯呢,虽说是对之南一见钟情,可到底是不太沉稳,之南也不是个省心的,两个人到了一处,日子怕是不得消停……”
    付仰山怎么能成为柳家的女婿呢?绝对不行。就算没有孟宗扬与柳之南情投意合的前提,付仰山也不能成为柳之南的夫君——他可是钟情江宜室多年的男子。
    叶浔问道:“付家来提亲,是付仰山的意思,还是他父母的意思?”
    “你这孩子,也有说傻话的时候。”柳夫人笑道,“婚事自然是父母做主,是付家那边的长辈托人来提亲的,细枝末节的就不清楚了。”
    柳之南和孟宗扬的婚事还真是扳倒葫芦起了瓢,长辈想的和小辈人完全不同。也对,柳家世代文人子弟,结亲时自然愿意选择有些才华的人,而孟宗扬虽然能文能武,到底是在做派上没有文人的沉稳内敛。
    叶浔冷静下来,斟酌一番。听外祖母这意思,是根本不知道付仰山钟情江宜室的事,甚至于,江氏也不知道,否则,早就隐晦地提两句,断了老人家的心思了。
    已经帮孟宗扬和柳之南到这地步了,总不能半路撂挑子,可要如何继续帮忙呢?
    去找江宜室,说钟情你的人想娶柳之南,似乎有失厚道。
    可如果钟情江宜室的人成了柳家的女婿,兄嫂都会膈应的吧?
    叶浔有了决定,只当做闲聊,把此事讲给江宜室听。江宜室如果无所谓,她再想别的法子,江宜室若是反对,只需来柳家递个话。
    转过天来,叶浔去找江宜室。
    半路,马车停下,跟车的随从道:“宋夫人的马车挡在前面,说有话与您说。”
    叶浔撩开车帘,看到杨文慧笑盈盈款步走来,身后两名丫鬟,一个身着艳紫褙子、头饰华美、身形娇小的女子。她没下马车。
    杨文慧在马车一旁站定,笑道:“裴夫人,不瞒你说,这几日我都命人留意你的去向,特地赶来见你的。”
    叶浔笑问:“有事?”
    “也不算什么事,只是要你细看看侯爷新添的这房妾室。”杨文慧招手唤那名艳紫褙子的女子,“叶姨娘,过来见过裴夫人。”
    那女子走过来,曲膝行礼。
    叶浔没心情闲扯,“有话直说。”
    杨文慧笑着托起叶姨娘的脸,“夫人细看看,她五官除了眼睛、身量,是不是都与你有些相似?”
    叶浔扫了叶姨娘一眼,心里明白过来。
    杨文慧笑得很畅快,低声道:“讨我家侯爷欢欣真是容易得很,投其所好即可。裴夫人,你觉得我这一步棋走得怎样?”
    ☆、第77章
    这步棋走得糟糕至极,杨文慧若是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埋进坑里去了。叶浔不动声色,“还有别的事么?”
    杨文慧笑道:“知道这是谁帮我物色到的人么?”
    废话。她又没整日盯着宋家的动静,从哪儿知道。叶浔瞥了杨文慧一眼,不予回应。
    杨文慧自问自答:“是曼安帮了我的大忙。”
    叶浔凝视着杨文慧。
    杨文慧因为过得不如意,现在怕是看谁都不顺眼,专程来膈应她,还当场把徐曼安卖了。
    目的呢?
    希望她认为自己被亵渎而气得跳脚当场发火?甚至于,希望她把此事告诉裴奕,让裴奕收拾宋清远和徐阁老?
    怎么可能呢?
    男子连自己家中内宅的事都极少干涉,裴奕怎么可能因为宋家内宅的事出手收拾宋清远?
    说白了,宋清远那种货色,不用人踩,自己就走上绝路了。前世要不是他和叶浣通奸,她一个女子都不屑理会他,何况男子。
    短暂的沉默之后,叶浔笑微微地道:“你身边的龌龊事,我毫无兴趣。来我面前挑事,便是你有那份力气,我也没理会的闲情。”
    竟是这样的反应。杨文慧不是不失望的,索性用激将法:“是毫无兴趣,还是不敢计较这种事?”
    叶浔笑意更浓,甚而点了点头,“我是不敢计较,我怕得厉害。怕脏了自己的手。”随后语声诚挚地建议道,“宋夫人胆色过人,不妨将此事宣扬出去。”语必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赶路。
    护卫在前面开路,命挡路的宋家车马让道。片刻后,马车前行,去往叶世涛的府邸。
    时候还早,江宜室还在花厅听管事回话,听得叶浔前来,抓紧处理了手边的事,去了正房相见。
    叶浔笑道:“这一阵子忙坏了吧?”
    “还好。”江宜室道,“你哥在京城呢,里里外外的管事都怕他,便是看在他的情面上,也没人会跟我捣乱。”又笑,“还说我呢,你还不是一样?整日里帮这个帮那个,是好事,千万别误了家里的正事。”
    “不会,量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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