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佐伊全身一软,萎顿在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显然吓坏了。刚刚的厉害镇定,显然是全凭着一口气支撑的,这会儿安全了,才忍不住后怕得哭了出来。
    傅清扬连忙将她扶起来,搀着她在树下大石头上坐了,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嫂不用怕,已经没事了……快别哭了,回头叫外头人看见,怕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难听话来呢!”
    傅怀淑从怀里掏出帕子,亲自给她擦眼泪,笑着安慰道:“可不是,别哭了,不然这么冷的天,风一吹,仔细伤了脸,大哥该心疼了!这有什么,不是没事了么?刚刚连大师都说嫂子命中注定有一磨难呢,现下应验了,以后必然大富大贵,儿女成群了!”
    姚佐伊哽咽着开口:“我、我停不下来……对不起,让妹妹们见笑了……”
    傅清扬啼笑皆非,眼角余光瞟见不远处那人鬼鬼祟祟的身影,连忙冷声喝道:“站住!往哪里跑!”
    杜赫立马回神,上前一脚狠狠踹在他背上,将他踩在脚下碾了又碾,冷笑着道:“色胆包天的狗东西!妹妹准备如何惩治这人?”
    傅清扬板着的小脸冷若冰霜,一言不发地上前,忽然捡起木棍对着那流氓劈头盖脸地打了起来,而且专捡人软弱之处下死手地揍,直打得地上男人翻滚着哭号求饶。
    傅清扬狠狠出了口恶气,丢下木棍拍了拍手,喘口气,冷冷地道:“恐怕还要劳烦杜哥哥了……外头人员纷杂,不好由我们带回去处置,免得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辱了嫂子和大姐的名节!烦请杜哥哥将此人捆了找地方关起来,他还有一个同伙跑掉了,好好审一审,待将人抓住,一起阉了,□□撒上辣椒面,喂给他们吃!”
    满场寂静,就连哭个不停的姚佐伊,也被惊得目瞪口呆,忘记了掉泪。
    傅清扬眉头微皱,扫过他们:“怎么了,不是他自己说的,喜欢吃辣?也叫他们尝尝自个儿的滋味儿!”
    刀疤脸流氓呆了呆,瞬间反应过来,哭天抢地得扑上去抱着杜赫大腿求饶:“壮士!求你放过小的吧,小的该死,小的知错……”
    壮士……
    杜赫盯着他默默不语,半晌虚虚握着拳,假意咳了声,一本正经地道:“各位既然已经无事了,我还要继续陪家母上香,暂且告辞了……此人就由我先带回去……”
    傅怀淑连忙笑道:“有劳杜公子了,还望杜公子对今日之事闭口不谈……改日必让家兄亲自登门道谢!”
    杜赫微微一笑:“几位冰清玉洁,原本就没什么可说的,妹妹们放心好了!也不必谢我,我不过是赶巧,多亏了府上三姑娘,若不是遇上她跑来通风报信,恐怕几位就真的凶多吉少了……这里荒凉无人,姑娘们还是别独自前来。”
    大家这才想起刚刚熟悉的声音,可不就是傅怀柔喊的?
    傅清扬一抬头,就看见院门里静静站着的小姑娘,看到她们没事,也不上前说话,默默地转身走开了。
    傅怀淑和清扬对视一眼,两人不由叹了口气,一时颇多感慨。
    杜赫将她们送到人多的地方,便告辞离开了。
    傅清扬这才有机会问道:“大嫂好端端的,怎么会一个人往后山去?”
    不说带上家里护卫,就是身边服侍的丫头也该跟着才对。
    姚佐伊现在还心有余悸,总算能镇定下来,后怕地抚胸叹道:“我知道你们去祭拜婆婆,便找寺中管事的大师打点一二,希望婆婆位前供奉不断……谁想刚出来要去寻你们,便被人引到了后山。那丫头面生的很,说你们祭拜完婆婆正在后山取水烹茶,我是个爱茶的,便没有多想,跟着她一路走,谁想……”
    傅清扬心里一惊,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原以为只是个意外,没想到竟然是有意陷害!
    可姚佐伊出身书香世家,往日与人无冤无仇,嫁入侯府也一直兢兢业业,是谁想要用这种龌蹉手段来害她呢?
    傅怀淑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连忙问道:“大嫂可有什么仇敌?”
    姚佐伊摇了摇头,无奈叹道:“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认识的人都有限,哪来什么仇敌呢?怕是有心人针对你们大哥,才会使出这等阴毒法子害我!”
    傅怀淑安慰道:“大嫂不必过于忧心,以后出门记得多带几个人……放心,现下抓了一个,不怕审不出幕后之人!”
    傅清扬心里却没这样乐观,对方既然敢任由那俩流氓活着,就不怕他们会供出什么,恐怕那两个人也只是拿人钱财办事而已。
    没多会儿,春莲便找了过来,说是老太太已经听完了方丈讲经,要她们过去一道用饭。
    傅清扬沉吟道:“这事儿先不必让老祖宗知道,免得老人家跟着担忧。”
    这种事不管怎么说,都容易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姚佐伊也不想以后名声有碍,连忙点头道:“妹妹说的是,依着我看,这事儿还没个眉目,先不要声张,也免得打草惊蛇!”
    傅怀淑笑了笑:“行,那刚刚发生的事儿,咱们就都不对人说!三妹妹那里我会去安排,你们就放心好了。”
    几人说定了,便一起往老太太处赶去,只捡了抽签的喜事跟华老太太说,逗得老人家开怀大笑。
    用过了斋饭,又喝了寺中的茶,安定侯府的女眷们一起捐了大笔银两,华老太太才带着她们回家。
    大家忙了一天,都乏了,回到府里便各自散了。
    傅怀柔没有往自己院子里去,站在回廊上静静等候,果然不多时,就见清扬悠悠走来。
    “今天多亏了三妹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妹妹的恩情,我们都会记在心里,以后有什么需要,妹妹只管开口!”
    傅怀柔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是你说的,好歹我们是姐妹。安定侯府的女儿,轮不到外人欺辱!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也希望姐姐能尽快做到答应妹妹的事。”
    傅清扬笑了笑:“三妹妹身边想必还有孙氏用老了的心腹,不如让她跟着一道去看看,既能好生安抚劝慰你娘,也能让妹妹放心。”
    傅怀柔大喜过望,小脸上满是激动:“可、可以吗?若能这样,那真是再好不过!我这就回去收拾些东西,让吴婶跟着跑一趟……”
    吴婶是孙氏的乳母,从孙家带出来的老人了,自然最忠心不过。傅怀柔细细叮嘱了好久,收拾了大包东西,考虑到现在的处境,给娘亲的不敢太过贵重,却一件件精细周全,足显孝心。
    傅清扬不由感慨,孙氏得此一女,真该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傅清扬:阉一根黄瓜剁吧剁吧碎了,撒上辣椒炖吧炖吧熟了~
    杜玉郎:你这么凶残,你家人造吗!
    挂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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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泪感谢,辣爆黄瓜一盘,我的爱,送给你!
    ☆、第52章 反目
    临近新年,外放官员回京述职,伴随着献给皇帝的年礼和歌功颂德的奏折,一起纷涌至帝都。
    盛舒煊也从边关运回不少特产,并不算多么珍贵,大多是得来的战利品,却重在心意上,朴实又体贴,皇帝龙颜大悦,对四皇子府颇多赏赐。
    盛舒煊也派人给傅清扬拉去一车礼物。边关上好的皮毛布料,当地特产的药材食物,还有一些未曾见过的有趣小玩意儿,乱七八糟堆了满屋。
    傅清扬摸了摸雪白的狐裘,柔软温暖,这样不掺杂色的完美皮子就算在帝都也是不多见的,配套的还有一副耳套,一件袖筒。
    半夏将东西一一登记在册,笑着道:“小姐穿上这一套,整个就一白团子,若添上条尾巴,恐怕远远看去还真像狐狸呢!”
    傅怀淑扑哧一笑:“哪有那么胖的狐狸?人都爱用狐狸精形容妖娆美貌的女子,妹妹这般身材,就是拿狐狸作比较,也是不像的!”
    傅清扬气咻咻地哼了一声:“姐姐可别取笑我!我是年纪小,还没长开,胖一点才好看!等我过两年长大了,自然就瘦下来了!”
    傅清扬挑了一对鸳鸯绣枕并一套茶具送给姚佐伊,给大姐和傅怀柔的是几匹料子加上一些好玩的摆设,然后命半夏挑出颇有边关当地风情的印染毛料披肩,亲自给华老太太送去。
    华老太太仔细瞧过,笑着赞叹道:“东西自然是好的,难得的是这帝都少见的织染技艺!”
    傅清扬笑着道:“老祖宗喜欢就好!四殿下亲自命人送来的,府上各人都有一份,独祖母的这件披肩最好看!”
    华老太太斜睨她一眼:“这话假,别的不说,就送你的那套白狐裘,就比这披肩华贵许多!”
    老太太足不出户,消息倒是灵通!
    傅清扬丝毫不尴尬,厚着脸皮笑了笑,撒娇道:“若不是雪白的狐狸皮少见,做不了大件的衣裳,又怎会少了老祖宗的?谁让我身量小,讨了巧呢!”
    华老太太让人将东西收好,笑着提点道:“四殿下难得对我们府上有心,有来有往才能长久……四殿下如今不在帝都,想必今年过年也不回来了。他府上没什么人,你能帮着照看的,就多多照看些!”
    傅清扬点头笑道:“我一早就想到了,纵是四殿下不在,他府上过年的洒扫翻新、采办走礼,我都帮着打点过了!”
    华老太太赞许地点点头:“就是这么个理儿,常来常往的,一些小事能帮就帮!”
    不多时,半夏掀帘子进来,笑着禀报道:“大奶奶见了小姐送的东西,十分欢喜。大奶奶在前头接见庄子上的来人,不得闲过来,让我谢过小姐,说是晚上有空了,再来找小姐说话!”
    傅清扬笑着解释道:“大嫂是个爱茶的,我就把那套茶具送给她把玩了。”
    华老太太点头笑道:“他们小两口都爱烹茶,这礼物想必很和他们心意!”
    半夏继续道:“三姑娘也很喜欢小姐送她的料子,说她没什么好东西给小姐的,前两日亲手做了两件女红,就送给小姐……这会儿三姑娘还在小姐院子里等着呢!”
    傅清扬眼神微动,若无其事地笑着道:“想必三妹妹是得了什么新花样,着急给我看呢!祖母,我先过去瞧瞧,别让三妹妹干等着!”
    华老太太摆摆手:“你先去吧,晚上过来一道吃饭!”
    傅清扬答应一声,便带着半夏匆匆往自己院子赶去。
    傅怀柔一张俏脸惨白惨白,满面愁容,眼中含泪,一见到清扬就忍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
    傅清扬心里一惊,连忙拉过她坐下:“三妹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呀?”
    傅怀柔小脸梨花带雨,抽噎着道:“二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娘……吴婶回来说,娘亲状况并不好,眼下天寒地冻的,身子越发虚弱,恐怕成了症候……”
    傅清扬拍了拍她安抚道:“别急,慢慢说……庄子上不是有大夫么,病了怎么不请大夫看看?吴婶回来是怎么说的?”
    傅怀柔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吴婶说娘亲身子本来就弱,上回打了板子,又没能好生调理,落下了病根儿。后来加上连番的打击,让娘亲忧思难解,郁结于心……现下娘亲病得下不来床,身边又没个得力的人好生伺候……二姐姐,我不求将娘亲接回来调养,只求你和老太太说说,让我去庄子上陪娘亲过年,待娘身体好转些,我就回来……”
    傅清扬为难地看着她,叹气道:“别说没有这规矩,哪家小姐独自一人在庄子里过年?你娘被逐出府去,因怜她育有子女才准她在庄子上休养,就算我去求老太太,也不会让你去照顾你娘……妹妹别难过,这样吧,我让吴婶带着两个丫鬟一起去庄上,再给你娘请个好大夫,不拘着什么药,只要有效,只管买来用!”
    傅怀柔仍然忧心不已,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点了点头道:“多谢二姐姐……”
    傅清扬怜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吴婶算是看着你娘长大的,最可靠不过,有她照顾开解着,你娘必能好转,快别哭了,擦擦脸!”
    傅怀柔回去就细细叮嘱吴婶半宿,第二天就让她跟着大夫上路了。
    除夕前一天,府里各处都已经置办妥当,姚佐伊掌管家事渐渐上了手,如今行事愈发干练,侯府上下对这位大奶奶都颇为认同。
    吴婶打发人送了信来,傅怀柔看完之后只觉得心痛不已,不加多想,便连忙换了衣服出门。
    傅怀安喝得微醺,正歪在榻上泡脚,房里小丫头跪在地上给他按捏,舒服得他不由叹出声来。
    傅怀柔忍不住讥讽道:“二哥当真是好享受!”
    傅怀安睁开眼,笑着问道:“这么晚了,三妹妹怎么过来了?”
    傅怀柔瞪了地上的小丫头一眼,冷声喝道:“出去!”
    小丫头吓了一跳,惊惶不安地看向傅怀安,待他点了头,方端起木盆飞快跑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兄妹二人,傅怀柔终于不再假装,将信件交给他,干脆了当地开口道:“娘亲病危,大夫说了,若是心结不解,怕是难以痊愈。娘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能见你一面……二哥,娘怕是熬不过这个新年了!我是女孩子,出门都困难,可你不一样,你定能想办法见一见娘的,说不定娘听了你的劝慰,心里就想开了,病也能好了……”
    傅怀安将信直接放烛火上烧了,淡淡地打断她道:“三妹妹说什么胡话呢!明个儿就是除夕,合家团圆的日子,你让我怎么去庄子上见她?若是传出去叫人知道,又会如何想我?别忘了,我们的嫡母姓庄!孙氏……早已被贬为低等仆役,不再是府里姨娘了,若是让人知道我们心心念念尊一个低等奴仆为母,怕会骂我们嫡庶不分,自甘下贱呢!”
    “二哥怕人知道你有个低等奴仆的母亲,难道就不怕别人知晓你和脱了奴籍的孙家来往密切吗?”傅怀柔冷冷一笑,“你既然如此忌讳嫡庶不分,又为何百般陷害大哥大嫂?”
    傅怀安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快得让人几乎无法察觉,随即缓和神情,淡淡笑道:“我当是谁几次三番地扰乱我的计划呢,不想竟是妹妹……这倒是奇了,我记得妹妹以往最是厌恶嫡出兄姐,什么时候开始,妹妹竟会转了性呢?”
    傅怀柔冷冷看着他:“什么时候……大概是知道你和孙家勾结起来的时候!我以前不懂事,的确厌恶他们,可不管我干什么,都不会和外人勾结起来陷害自家人!一家子有什么纷争,关起门来自家解决,让个外人搀和是什么意思!娘亲因何被罚?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若不是孙万孚背地里怂恿,娘亲怎会一时糊涂?”
    傅怀安温和地笑起来,柔声劝道:“妹妹这样想,就太过偏激了,舅舅也是在帮我们……大哥取得功名,如今在朝当差,又已经成家,恐怕过了年,祖父就要上书恳请册封世子,到时候哪还有我们的事儿呢?妹妹不是一直希望我能袭爵么,何不跟我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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