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瞥了紫炎魔君一眼,最后语气淡淡地回了一句:“浮夸。”
    紫炎魔君抹了一把自己额上的头发,轻嗤:“哼,你倒是不浮夸,看看叫我侄女儿过的什么日子?住破破烂烂的竹舍,拿着一柄低级的飞剑在森林中乱砍,哪怕入了城也只能住客栈,就是那几件稍微能入眼的法宝,也还是在魔宫里遍地都是的货色。青晏啊青晏,堂堂魔宫少主跟了你,却过着这般落魄的日子,你不觉得羞愧么?”
    青晏道君自然不觉愧疚,紫炎魔君口中的东西,他不是给不起,只是他与夙云汐都不甚在意罢了。他气定神闲地勾了勾唇:“你亦不寒酸,只是阿汐却不愿跟随你,又或者说,你根本无颜见她。”
    “你……”因被戳中了心事,紫炎魔君的脸色顿时僵硬了起来,手指着青晏道君,却老半天也说不出个下文。
    他确实无颜见夙云汐,这几年来他不是不知道她在哪,也不是没想过再次把她抓回魔宫,但是每每想下手,最终还是作罢,一来,与青晏道君正面对上并不明智,二来,在得知夙宁心陨落的真相后,他确实心中有愧,尽管夙宁心在那玉简中说过不会记恨他,但他却不能轻易原谅自己,更怕万一面对侄女儿的质问,自己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拧紧眉头,周身的魔力外放着,噼里啪啦地作响,而面前的青晏道君却始终从容镇定,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叫他恨得牙痒痒,有心想发作,却又深知自己未必是青晏道君的对手。七年前那一战,他或许是败于轻敌,但七年后却难以定论。尽管他们的修为实力在这七年间都有所提升,但显然,青晏道君提升得更快,表面看起来虽然仍是元婴后期,但实际上,恐怕对上化神初期的修士,也有一战之力。
    几番纠结之后,紫炎魔君终究还是气愤地放下了手,侧过身去岔开话题。
    “哼!本座才懒得与你多费唇舌。青晏,我知道你因何而来,你猜得不错,魔修洞府的消息确实是本座放出来的,也有意引云汐前往,只想不到,这么快便叫你猜出来了。不过,即便提前叫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本座这一次可不曾逼迫她做什么。云汐自己有意前往洞府里历练及寻找机缘,谁也拦不着,也没资格拦。”
    说着,他瞥了一眼青晏道君的反应,见他仍然不动声色地静立着,越发气结:“你……臭道士!不要以为自己与我家侄女儿定情了就很了不起!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我做错了,也没有资格再评论或插手云汐的任何事情,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接纳你了!想要我承认你是我的侄女婿,除非……除非你先征得我哥哥的同意罢!哼!”
    话说这般说,但是但是紫炎魔君的哥哥即夙云汐的亲爹老早就渡劫飞升了,想要征得他的同意谈何容易?远的不说,只青晏道君与夙云汐能否或者到达上界见到千重魔尊都是个未知数。
    但是,青晏道君对这些并不在意,不管紫炎魔君与千重魔尊承认与否,都不能改变他要与夙云汐结为双修道侣的决心。他来这里,不过是确认一件事罢了,如今事情已经确认完毕,那么也是离开此地的时候了。
    紫炎魔君特意放出来的洞府,洞府的原主人又是阿汐的亲父,想来应该不会危及阿汐的性命。青晏道君这般想着,对夙云汐请求前往魔修洞府一事便有了计较。
    “如此,便有劳您费心了,叔叔。”青晏道君看着紫炎魔君颇为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再次勾起唇角轻笑。说罢便祭出飞行法器,如来时一般,披着月光遁去。
    紫炎魔君被那一声带着讽刺意味的“叔叔”气得不轻,手指着青晏道君离去的背影,许久了才想起收回来。一回头,便对上了左师师幸灾乐祸的目光,不由地怒火冲天。
    “左师师!”他脸色阴沉地在她溜走之前走到她面前,也不给她丝毫辩驳的机会,逮住她便是一阵暴打。
    可怜左师师,无缘无故地便遭了殃,当真是欲哭无泪。
    却说夙云汐,修炼了一整夜后,但觉浑身清爽,修为似乎又增涨了不少,一睁眼,便见自家师叔坐在身侧,气质清雅,侧脸的线条完美无暇。她舔舔下唇,忽觉内心一阵甜蜜。
    夙云汐睁眼不久,青晏道君也清醒过来,见她着迷地看着自己,面上亦是染上了笑意,忍不住拉着她亲近了一番。
    夙云汐被吻得意乱情迷,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羞红着脸提及昨夜所询问的事情:“师叔,那魔修洞府……”
    “阿汐想去就去罢,师叔陪着便是。”青晏道君也不卖关子,直接应了她。
    得到首肯后,夙云汐开心不已,一挥手,将自己收拾妥当后,便催促着青晏道君一同前往了魔修洞府的外围。
    而此时,魔修洞府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修士,魔修有之,道修有之,妖修佛修之类少一些,但也零星来了一二,而这些修士当中,低阶如筑基,高阶如元婴,皆密切留意着洞府周围的动静,跃跃欲试,其中,甚至还有夙云汐与青晏道君昔日的故人。
    ☆、第73章 故人重逢
    琳琅城郊外,往日看起来极其寻常的一片森林里,如今却多了一道冲天而起、耀眼夺目的赤色结界,结界中则是一个漩涡状的洞口,看似浅薄,却幽森魅惑,叫人看之便觉其内藏乾坤,深不可测。这,便是千重魔尊留下的洞府。
    此刻,洞府外围正熙熙攘攘,聚集了许多修士,他们都满是期待关注着洞口,只待结界一开启就涌入洞府。
    但飞升魔修的洞府结界又岂是寻常修士可开启的?许是化神以上修士对这洞府中物什不屑一顾又或碍于某些势力与其达成了某种约定的缘故,此刻周围的修士修为最高的也才元婴期或魔婴期。
    这些修士们也不管过往关系如何,暂且都放下了仇怨,聚在一起商讨着如何破解结界,只是这般过去了多日,他们仍摸不着丝毫头绪,最后还是某个不知名的修士透露了一个信息:这结界将会在某日的正午自动打开,迎接它的有缘人。
    消息一出,附近的修士们便更加沸腾了,关注着洞府结界的目光也愈加热切,一些修士甚至早早地就祭出了法器,蓄势待发。
    夙云汐与青晏道君到来的时间比较晚,落地之时结界周围的修士已经围了许多层,两人也不着急,在外围寻了一个人较少的位置,安静地听着旁人的议论。洞府开启的时间正是今日的午时,距离此时约摸还有一个时辰。
    青晏道君站在夙云汐身侧,目光淡淡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不经意间却瞥见了一道颇为熟悉的白色身影,那人抱着剑端坐在一棵大树下,自打夙云汐一出现便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哼,竟然还敢打他的阿汐的主意!青晏道君的唇角微不可见地扯了一扯,大手自然而然地滑向夙云汐的腰间,将她纳入了自己的怀中。
    果然,树下之人看到了这般一幕后,脸色迅速地暗沉了下去。
    青晏道君微微一笑,低头将目光落至夙云汐的鬓侧,亲密地替她理了一理耳边细碎的发丝。
    而这一切,夙云汐却毫无知觉,此时的她正注视着前方向他们靠拢的两道身影,眉梢眼角都带着惊喜。妃瑶仙子与她的徒弟风笑,想不到他们也来了!
    “我以为只我们消息灵通,想不到你们也不赖,竟也寻到了这里来。”妃瑶仙子落到夙云汐二人面前,轻摇着团扇说道,风笑则在一旁扶着她,观其姿态,似乎比数年前亲密了不少。
    “巧合罢了。”青晏道君回道,因故友重逢,他的心情似乎也颇佳。
    妃瑶仙子的目光在夙云汐与青晏道君之间来回看了几遍,仿佛明白了什么,挑眉打趣道:“多年不见,想不到你俩最终还是凑到一块了。当年,你为了她又是砸坏我的茶楼,又是叫我替你寻话本的,可把我们折腾得不轻,如今看你们携手同行,恩爱情深的模样,我也算是欣慰了,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不过……”她意味深长地又打量了一眼夙云汐,“这孩子的元阴竟然还在?向来随心的你居然还忍得住,倒是稀奇!”
    青晏道君不以为意,瞥了一眼她身旁的风笑道:“彼此彼此!”
    夙云汐被他们的对话绕得莫名奇妙,这大庭广众之下,无端端地扯到她的元阴干嘛?
    她皱了皱眉头,略羞涩地往青晏道君身后缩了一缩,倒不是怕别人知道了她与青晏道君的关系,而是,妃瑶仙子的目光着实太火辣了些,仿佛要将她洞穿似的。
    她抬头看了看风笑,正打算向他抱怨一下他师父,耳边就响起了他的密语传音。
    “唉,没想到你最终还是自甘堕落地落入了你师叔的魔掌,可怜,不过,倒也挺般配的。”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跟师叔可是两情相悦。再说,你不也和你师父出双入对了么?”
    “那可不一样,我这是上赶着巴着我师父,好不容易才磨得她同意的。”
    “哦?这么说,你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唉,没呢,只是个备用的。”风笑侧目看了自家师父一眼,眼中略带幽怨,“我倒是无所谓,但我师父较真,非得我和她都结婴了才肯跟我结为道侣。”
    夙云汐听了他的话,便想到了自己与自家师叔的状况,颇有同感地点点头:“我师叔也说结婴之后才与我结为道侣,毕竟修士寿命长,选道侣是一辈子的事,修为相差太多,寿命长短相差亦远,结婴之后寿命大增,确实保障一些。”
    “哈哈,夙云汐,你话本看不少,想法为何如此单纯?”风笑忍不住偷笑起来,“你说的修为与寿命之类,或许确实有这么一些影响,但是依我看,就你那个外表看起来道貌岸然,腹里却黑地像墨一样的师叔,莫说你修为不浅,寿命也不短,就算你是凡人,寿命只剩一天了,只要他还稀罕你,你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什么意思?”夙云汐蹙眉,仔细一想,忽觉风笑这话还挺有道理。
    “意思?”风笑忽然意有所指地挑起眉,“或许便如我师父说的那般,因为修士不宜过早失却元阴或元阳,结婴之后方好行那双修之事吧。”
    “元阴,双修……”夙云汐一顿,蓦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脑子里盘旋着许多诸如洞房、双修、成亲之类的字眼,想起师叔方才与妃瑶仙子的对话,以及在此之前,师叔似乎说过如“忍”、“急”这般的话语,她的脸便唰地一下红了。
    莫非师叔师叔一直以来说的元婴之后结为道侣便是为了这个?那她这般急着提升修为,还兴冲冲地跑来这里准备历练,在师叔眼里岂不是她亦非常心急地想与他……
    “咳咳……”夙云汐突然轻咳起来,引得青晏道君一阵担忧。
    “师叔,我……”她抬头看向青晏道君,有心为自己解释一二,可话到了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解释?解释什么?说她并不急着结婴,还是说她不想与他双修?都已经定情了,再说这些不是矫情、掩耳盗铃么?兴许,还会因解释不成反叫她与师叔生了嫌隙呢。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又何必纠结过程的原因是什么呢?不如就这般叫师叔误会下去吧。
    夙云汐默默地低下了头,心中酸软无力。
    ***
    叙旧的时间过得极快,几人不过闲话几句便到了正午,而那魔修洞府外的赤色结界也在此时红光大盛,几乎将整一片森林都染作了红色。
    在众修士期盼的目光中,那漩涡状的洞口缓缓打开,释放出一道道红光,温和地将洞府外的修士包裹其中。修士们对自己身上的红光既诧异又兴奋,同时也不解,因这红光落在他们身上除了多了一层光膜,并未给他们带来任何异样的实质上的变化。
    片刻过后,红光散去,那赤色结界与漩涡状洞口也随之一同消失,而修士们却大多数都停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又或与身旁的同伴面面相觑,唯有少有的几人发现,似乎有那么几个人,也消失在方才的红光之中。
    夙云汐被红光裹住后便觉自己落入了一片赤色的天地,再一晃神,便发现周围变作了一座极其广阔的宫殿,殿中飘着红色的薄雾,回廊深远曲折、不见尽头,而廊侧则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红色花朵,那红色薄雾正是从这些花朵的花心之处飘渺而出。
    不难猜出,此处正是千重魔尊洞府的内部。她祭出法宝,神识外放,警惕地看着周围,虽说此处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爹的洞府,但到底还是不知根底,兼之洞府中不知设了什么阵法,进来后就她看到自己一个,连青晏道君也不知去向,因此她轻易不敢大意。
    在原地转了几圈,确认青晏道君不在此处后,夙云汐只得执着法宝沿着长廊默默前行,如所见的一般,长廊九曲十折,且深且长,她行了许久方看到了一个出口,走出去后,却发现只是一个圆形的大殿,殿中宽阔,殿顶极高,周围刻画一些暗红色的花纹,如方才廊侧的红花一般,妖冶得很,而地面上则是三个相连的菱形图案,尖角处分别对应着三个出口,除了夙云汐来时的那一个,另外还有两个,因薄雾阻挡,也不知通往何处。
    这洞府当真是空旷得很,看来想要找到机缘并不是一件易事。夙云汐纳闷地想道。
    她站在圆殿的中央,琢磨着接下来该选哪一个出口,忽听左侧的出口处传来了一些动静,她脸色一凝,即刻便戒备起来。
    方才在洞府外那么多修士,也不知最后进来的都有谁,在这陌生的洞府里头,若碰上的是师叔或妃瑶仙子师徒还好,若碰上了旁人,怕是少不得一阵周旋,更甚者,若碰上欲杀人夺宝的修士,恐怕还地经历一场恶战。
    那动静靠近出口处后便突然停住了,许是也察觉了殿中有旁人。
    夙云汐调动着全身的灵力,警惕地注视着那出口:“来者何人?”
    却见那出口处依旧静默,许久之后才有一道身影缓缓地从薄雾中走出来。
    他身着白衣,手执长剑,刀削般的俊颜陌生却又熟悉。
    “夙师妹,别来无恙。”他步至夙云汐面前,轻声说道。
    ☆、第74章 另一种人生
    夙云汐有时会觉得这世间事挺莫名奇妙的,比如每一回她到一些特殊的地方历练的时候都会遇上白奕泽,上一回在碧灵秘境如此,这一回在魔修洞府也是这般。天下这么大,这人为何就偏偏要在她眼前出现呢?
    当真是孽缘!她暗暗地在心中摇头。
    时至今日,她已经不记得当初的自己为何会迷恋上他,甚至乎,倘若不是他此刻出现在她面前,她连世间还存在着这么一个人都想不起来。当真是彻彻底底地将他当做陌路人了。她依旧运转着全身的灵力,控制着手上的法宝,并未因来人是相识之人而卸下防备。
    眼前的白奕泽是白奕泽,却又与过往的白奕泽有所不同,虽然还是俊朗不凡,但气质却变了不少,修为不见增长,面容消瘦许多,尽显憔悴。当日在青梧门凌剑峰上的时候,此人便有被心魔所困的迹象,如今看来,他这几年虽不曾彻底被心魔所噬,怕是也被折磨得不轻吧。
    想起当年那场无稽的婚礼,她心底便有些膈应。虽说那场婚礼的主谋不是他,但他也是顺水推舟,助纣为虐,若非青晏师叔及时出现,只怕她就要变作替他解除心魔的道具了。
    那时的他怎么说来着?
    “抱歉,师命难为……”
    “情非得已,只能委屈师妹了。”
    还有“你我本应是道侣,不过是因过往种种错过彼此多年……”
    嗤!厚颜无耻!她还没有找他算当年逼婚的账,他倒好,竟然还敢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夙师妹……”白奕泽看着夙云汐冷漠而疏远戒备的神色,目光黯然。她看他的眼神不应该是这般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他上前一步,试图靠近她,岂料方有所动作,夙云汐便将手中的法宝往前一推,喝止道:“站住,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要动手了。”
    “夙师妹……”
    “担不得你这一声师妹,我已经离开青梧门,与你不再是同门,白道友还是称我为夙道友吧。过往之事我懒得追究,如今正在历练,我亦不愿多生是非,白道友若也是诚心来历练的,便当此刻不曾见过我吧。”夙云汐一口气说道,摆明了不愿与之多费唇舌,一语毕便抬脚,欲越过他继续前行。
    白奕泽见状,眼中略过一抹着急,他抬起执剑的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夙师妹当真如此绝情?连几句话的功夫都不愿停留么?”
    夙云汐嘲讽地一笑:“难道你我之间还有话可讲?”
    “自然是有。”白奕泽注视着夙云汐,眼神间有种莫名的执着,“夙师妹,你可知……我等了你七年,亦寻了你七年。”
    夙云汐微微一愣,回过神后越发觉得不屑。
    不过区区七年,修士漫长生命中的弹指瞬间。
    “夙师妹,当年我行事确实有所不妥,但我却不曾后悔,倘若你也曾看过另一种人生的景象,或许你便能理解我这番作为的深意。”白奕泽继续说道。
    夙云汐冷笑,她是想象不到他口中的另一种人生是何种景象,却能猜出,那些大概便是他在幻境中的臆想。只是,旁人的臆想与她有何关系?脚下步伐一拐,绕过了白奕泽,这圆殿宽得很,仅凭一人一剑,恐怕还拦不住她。
    只是谁也想不到,就在这一刻,骤变顿生,周围的红雾渐渐变浓,叫圆殿扭曲起来,待雾气再次便地稀薄之时,周围的环境竟是变了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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