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娘眼睛一亮,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赶紧坐近,却摆出个无奈的神色:“怜娘倒也想帮夫人,可是也不知道老爷许不许呢,虽说老爷如今留在妾身院子那儿多一些,可这毕竟是大事啊,怜娘年纪小,地位也是不高,就怕老爷不放心交给我料理。”
    白雪惠听见怜娘愿意,含着莹莹泪水:“老爷如今对你就跟眼珠子一样,星星月亮都肯摘,怎会不答应?还有,霏儿到底是我亲生女儿,若老爷犹豫,你就搬出我,我再有大错,也求老爷体谅一下我这当亲娘的心,看在我名义上仍是尚书夫人的面子,求个情面,好不好?再不然,我还有个在宫里当差的妹子,你递信儿给她,她也一定依我的心思,劝服老爷将这任务交给你的。好妹妹,你愿意吗?”
    怜娘心中早就喜开了花,你的女儿一条命换我拿下打理家务的权利,怎么不愿意,只憋住面孔,咬了唇瓣,下了保证:“夫人爱女心切,感天动地,怜娘便去试一试,若老爷真将治丧交给妾身,妾身一定好好料理,每日也会过来为夫人汇报二姑娘身后事的进程和安排,不会叫夫人悬着心思。”说着,还主动握紧了白氏瘦弱冰凉的拳。
    白雪惠睫一扇,眸子中迅速划过一丝诡异光泽,却是反手一握,将怜娘的手亦是攥得牢紧,面色宽慰,语气松弛下来,泪光闪闪:“好妹妹,姐姐多谢你了。”
    *
    怜娘安置好白雪惠,待大夫上门给她包扎好额头伤口,柔柔关切几句,便告辞了,临走前还嘱咐阿桃这几天好生照料夫人,切勿让伤口沾水。
    莫开来见这二姨娘先前对夫人并不当个事儿,再等转个头,两个亲密地跟姊妹差不多,有些奇怪,却也不好问什么,跟着怜娘先回去了正院那边。
    怜娘叫莫开来先通知侯府那边,切勿这么快下葬,说是家人还想见最后一面,故意拖下来,然后飞快进屋,对云玄昶将白氏的心愿说了一遍,提出夫人将二姑娘的事儿交由自己,三分说理儿七分撒娇的,云玄昶哪里禁得起正当成宝贝的爱妾痴缠,耳边净是娇声软语,丧女的不快都快淡不见了,再想想,确实不愿意对侯府退让,考虑没多时答应了,又叫莫开来帮着协办,听从二姨娘的安排。
    童氏那边对怜娘如今宽容多了,见儿子将这事儿叫她个小妾打理,一声没吭,只是转过头去叮嘱云菀沁,虽说那云菀霏的丧事不回娘家办,毕竟也是牵扯到云家,红白喜事刚好撞在一起怕不吉利,叫她这些日子不用理会,尽量就在盈福院待着,免得冲撞了。
    领了任务的当天,怜娘挑了几个孔武有力,人高马大的护院,赶紧先去云菀霏横尸的外宅,先将尸体给看牢了,免得侯府抢先给胡乱葬了,又叫莫开来紧急传信侯府那边,传达了意思,只说自家老爷好歹也是部门之长,朝廷肱骨,虽说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了,生死之事,本来不该父家管了,可夫家这样子潦草薄葬,云家的面子过不去,不得不掺一脚,暗示侯府非得风光大葬,不然就不入棺。
    归德侯府虽说如今里外流脓,几个主子为了慕容泰的事儿忙得团团转,可也没那么好糊弄的。
    慕容老侯爷一听云家传来的“风光大葬”四个字,冷笑一声,人活着的时候都没给她风光,死了还想给她风光?做梦。就算不讨厌那云菀霏,一个小妾,还想多风光?连慕容泰这孙子都不想要了,还能管他的一个姨娘?
    莫开来吃了个瘪,回来后,将侯府的反应跟怜娘说了,禁不住劝谏:“二姨娘,不如降低些要求……”
    怜娘好不容易天时地利人和得了这个差事,就想着靠这事儿立个威望,领下个功劳,让老爷夸奖几句,今后的中馈事务才会源源不断地来,这才第一个回合,哪里能就这么落败了,叫护院继续在外宅看好云菀霏已经死了几天的尸体,又叫莫开来每天去侯府软磨硬缠。
    莫开来一头的冷汗,谁叫老爷将这事儿交给了二姨娘,只得听从吩咐每天跑一趟侯府,软硬磨着。
    慕容老侯爷依旧不言不语,那就让尸体就这么放着呗,任由云家护院在外宅守着,不下葬就下葬。
    僵持之下,云菀霏的尸体一直暴尸于外宅,迟迟下不了葬,不能入土为安。
    幸亏是年底冬天,尸体烂得迟缓,可也禁不起这么放置,没过些天,屋子窄小,空气散不出去,弄得臭烘烘的,味儿都飘到外面去了,很是浓厚,外面一天十二时辰守着的护院实在受不了,将云菀霏尸体搬了出来,放在院子角落地面上,任由日晒雨淋,蚊虫叮咬,好歹味道能扩散一点,淡一些。
    莫开来那天从侯府出门,顺便去看了一下,走近去看,熏得差点儿没呕出来,再掀开白布看了看,更是喉咙一涩,早上的吃食往上狂涌。
    尸身肿胀成了巨人观,脸色乌紫,很是骇人,一颗眼球都脱落出来了,裸露出的腕子和颈项上的肉,也开始一块块往下剥离,隐约露出森森白骨,更叫人看得恐怖的是,尸味儿引来了许多虫蝇,全都密密麻麻盘踞在所剩无几的肉上面啃咬!
    这二姑娘活着的时候也算是个美人,如今却是连死了都不能安生,非但下不了葬,竟还要被蚊虫啃噬。
    莫开来看得触目惊心,却没法子,嘱咐护院看好,千万别叫侯府搬走,回了云府。
    怜娘这边派遣府上人与归德侯府周旋,不徐不疾,那边每日去家祠后白氏的小屋,说明情况,又不时娇声骂上两句,咒侯府太过薄情。
    白雪惠听说女儿的尸体因为两府僵持,仍旧摆放在外宅里,暗中倒抽一口冷气,心中宛如刀割,对怜娘的恨意更加深一层,这是明显的拿自己女儿当砝码为她自个儿邀功啊,表面看起来好像在为霏儿争取利益,若是她的女儿,看她会不会舍得这样!
    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女儿如今是什么惨绝人寰的样子,堂堂个官家小姐,沦落人妾,养于外宅,死得冤枉,统统都算了,现在——居然还曝尸于露天,连尸体都继续被践踏,迟迟不能落葬!
    狠狠忍住心头怨气,白雪惠每次听完怜娘的转述,面上却是拂泪,低柔道:“有劳二妹操心了。”然后叫阿桃续上茶水,给二姨娘解渴。
    茶水是找厨房要来的粗茶叶。
    白雪惠叮嘱阿桃,说是二姨娘最近总在上门,总得准备些茶,厨房掌事的下人知道二姨娘得宠,也不敢怠慢,哪能叫二姨娘去了连口茶都吃不到,应了下来,阿桃又遵照主子的吩咐,要下人抓味道最浓颜色最深的,便于压下中药味和中药颜色。
    每次怜娘来之前,白雪惠提前煮好茶水,斟满一小盏,往里面添两大勺那千金汤的膏剂,搅拌几圈下来,药膏一点点缩小,融化,随着热茶融解到毫无破绽,即成浓稠一杯。
    幸亏千金汤的中药味儿极小,若不是仔细嗅,根本嗅不到什么异味,加上粗茶本身的浓烈味道一混杂,怜娘不会起疑。
    白雪惠却哪里知道,正是云菀沁另外在千金汤里加了几剂草药,压住了中药大味,一般人压根闻不出。
    每次都是一杯又一杯地给怜娘续上,完全不留一点儿空隙。
    那丫头说过,若是原汁下肚,半盒就能毁了女子生育能力,她如今兑了些茶水,就算半盒不成,一整盒全部下她的肚子,准得叫她好看。
    这么一想,白雪惠的丧女痛都缓解多了,每次盯着怜娘将浓茶一口口地呷进喉管,流进腹中,就像是自己吃下了养颜回春的灵丹妙药一般,浑身的毛孔都舒化开来了。
    云菀沁这边也听莫管家提过云菀霏的事儿,光是听描述便知道云菀霏此刻的耸人样子,初夏听得也是冷气连连。
    这场持久拉锯战谁都不让谁,就看谁最后撑不住,还不知要打多久。
    不过依照慕容老侯爷那性子,加上怜娘的拼劲儿,就算将云菀霏活生生放到成了一具白骨再入土,也是有可能的。
    *
    辰光一晃,进了隆冬,枯叶遍地,天地越发的清冷,婚期吉日却是眨眼到了。
    大小姐出阁前几日,莫开来开始令下人在府上张灯结彩,备好王爷迎亲时的各项用品,又摆放在各个吉利的方位。
    佳期逼近,初夏比云菀沁还要紧张,却有些疑惑,打从那日外宅事件以后,秦王便没来找过自家小姐了,只偶尔看见施遥安驾着马车,穿着便衣,在云府外面跟昔日一样,转悠着。
    这天初夏趁出去的机会,偷偷拉了施遥安一问,这一听,赶紧进府告诉了云菀沁。
    云菀沁这才知道,那天他从杏园回去后就静卧在府,病症加重了,往日每个月犯病时,至多在府上关门调养五六日,这一加重,却是到现在还没好转,初夏见小姐脸色凝住,秀眉攒起,又赶紧道:
    “施大人说了,这几天已经没事儿了,又说迎亲是没问题的,依秦王性子,爬都得爬起来,大姑娘放心。”
    云菀沁知道施遥安在开玩笑安抚自己,却笑不出来。
    这些日子,她一边忙着坐山观虎斗,盯着白雪惠那边的千金汤如何一点点地变少,一边时不时回想慕容泰是重生一条命的那桩事,回头想想,仍然感觉像在做梦。
    他如今虽然已经接近落水死狗一样,再没什么前途可言,可是,他若真携带着前世记忆而来,她倒是生了一些好奇。
    前世,她早于慕容泰而死,后面的事儿再不知道,而慕容泰若是活得久一点,兴许是知道的。
    她好奇的自然不是慕容泰后来过得怎么凄惨,而是——这人渣或许知道,前世昭宗的病到底痊愈没有,若是有,何时才能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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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云三求子,邢氏救孙
    琉璃碧瓦,九重宫墙,天下最贵重的地方,此刻也正是人心躁动的时候。
    常宁宫里,韦贵妃从秋狩回来开始,就焦心到如今。祜龙围场,帝京来的小太监刚传完信儿,皇上就刷的站起来狠狠瞪她一眼,当时她就知道,那个叫人不省心的儿子,又出纰漏了!撷乐宴上的桃花酒之事,那胆小如鼠的孙郡王不知道怎么转了性子,竟揭发了儿子,向宗人府说明那日是魏王特意调换桃花酒,混给秦王,递去给太后,贾太后本就对魏王耿耿于怀,只一直没证据,如今一听孙郡王的供词,当即大发脾气。
    提前回了京城,人证物证俱全,加上太后的雷霆施压,宁熙帝这次再难保住这名宠爱的皇子,派去宫内禁卫和刑部狱卒官员去魏王府先将魏王控管起来。这一次,任由韦贵妃再是一哭二闹三撒娇也没法子,这次不一样,若是定了罪,就是有心谋害太后的罪名,比往常的铁矿事不知道严重多少倍!
    韦贵妃只能另寻对策,本想像铁矿那桩事一样,派娘家兄弟去集结一些有话语权的高位臣子在朝上为魏王说情,想着依往日魏王的得宠程度和韦家的权势,一定不成问题,可臣子们谁是傻子,铁矿那次的事儿还好说,这一次可是险些害死了太后的罪过,说情?是怕贾太后日后不报复自己么?个个都成了哑巴,什么推拒的办法都拿出来了。
    韦贵妃眼睁睁看着朝上原先巴结韦氏一族和魏王的朝臣,三两天之间统统变成了陌路人,就连那刚刚将女儿嫁进王府当侧妃的云家也是视若无睹,云玄昶那老狐狸,在尚书府竟是连回避牌都挂了出来,避不见客,还叫家中上下全部都换上简朴衣裳,极少出家门,以此表明,云家从不沾与王爷缔结姻亲的光,与魏王来往并不亲密,免得受牵连!
    此路不通。韦贵妃心急火燎,再过几天便是正式的大殿提审,到时刑部会将魏王押送进宫,皇上与刑部、宗人府共在金銮殿审理,如若定下罪名,当即就得受罚,估计得和往年御前失礼、醉酒闹事,被贬到地方株洲的四皇子恒王世斐一样,起码是个流徙的罪名。
    魏王世渊禁足在王府,度日如年,抓狂得很,也没比母妃好过到哪里。
    这阵子,王府里来了不少执枪仗棍的刑部官员,王府每个角落都站满了,眼线盯得紧得很,他哪里敢去瑞雪楼那边找自己的爱宠夜南风,这一来,十天半个月,别说沾他的身子,连面都没见到,这对于正是甜蜜热恋期的男男来说,简直就是猫爪挠心,几次想要半夜三更偷偷去瑞雪楼偷香窃玉见见小乖乖,次次都被王府长史给抱住了,吓得半死地劝:“五王爷,千万不能啊,这会儿正是风口浪尖!这么多侍卫和官员,被发现了,您这不是又给皇上添一笔怒气吗?您就不能忍忍么!”这才打消了魏王的念头,悻悻转回主院去,长史和几个王府心腹下人又苦苦劝说,要他去云侧妃院子里歇着,也能做个样子给看守的官员看看,建立个王爷与侧妃恩爱和谐的好印象,传到皇上那边好听些,魏王只得勉为其难,进了云菀桐的院子,住了几天。
    云菀桐打从进了魏王府一直守着活寡,甚至没跟魏王同宿过一间屋,见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欣喜不已,脑子一念闪过,打上了主意。
    她这阵子已经逐渐看淡了,魏王的秉性怕是难得改过来了。
    依魏王现在对男色愈来愈热衷的情况,就算日后再娶正妃,只怕也不会碰,她若是能够趁这个机会怀上,生下魏王的长子,满王府要是只有自己这一胎,世子位不就是自己儿子的?她成了世子生母,光是享儿子的福就能风光不断,还要那断袖的魏王作甚。
    这次的桃花酒之事,魏王逃过一劫最好,魏王若是没熬过去,落了罪,像那恒王被贬徙出去,她有了世子,日后至少也有个傍身之所,京中的韦贵妃恐怕也不会完全不顾魏王后人。
    魏王进了侧妃院的第一夜,云菀桐特意点了熏香,穿上叫鸳鸯提前准备的纱衣,酥胸半露,倚在香帐里,摆出搔首弄姿的模样。
    谁想魏王进去,看了一眼,就跟看着一根木头似的,完全没反应,然后抱了被窝和枕头竟跑去了寝室外面的罗汉榻上去睡了。
    气得云菀桐打翻了熏香炉子,这死断袖,倒还挺忠贞啊!
    不行,再过几天就要大殿提审,不管结果怎样,过了这几天,官员撤离,魏王肯定又跑去瑞雪楼泡着,再不会进自己院子了。机会难得,云菀桐心下一横,叫鸳鸯偷偷寻了些催情乱性、迷人心智的小玩意儿,鸳鸯听得脸一红,可这是王爷和侧妃之间的床帏私事,也不能说什么,王府这些东西还是挺多的,只是魏王平时都用在男人身上罢了。
    找回来之后,云菀桐当夜就毫不浪费地用在了魏王身上。天光一亮,魏王一觉醒来,只发觉糊里糊涂地又弄了一把,气不打一处,掐死云菀桐的心都有,反正又不是没做过杀侧妃的事,幸亏鸳鸯和王府长史将魏王拦住了,这个时候哪里能内斗,这不是找事儿么,魏王这才忍了下来,却自这天起,再不肯进来了。
    云菀桐见魏王走了,吁了口气,也不知道运气好不好,过了这村,再也没这一店了,每天开始叨念着求菩萨,下次就算再能同魏王共居一室,只怕也没有机会挨他的身儿了,昨晚那次,一定得一发命中!
    母妃和舅家那边到处疏通,魏王这阵子也没闲着,好不容易叫长史买通了一个看守在魏王府的宗人府官员,带话给韦家的舅舅。魏王的舅舅韦绍辉是韦贵妃同父异母的嫡兄,靠着庶出妹妹一朝入皇门成后宫贵妃,仅次于中宫之下,由地方按察使一跃为京畿要员,现任都察院左御史之职,入内阁,授一品荣禄大夫之勋,膝下几个儿子也各居要职,其中长子为江南几郡县的总督,授振威将军,可谓一方土皇帝,如今韦绍辉堪称韦家权势为首的一枝,亦是宁熙帝现下最忌惮的一干党派,这天听了五皇子的带话,连忙进宫传信给韦贵妃。
    韦贵妃一听,原来撷乐宴那天的事儿,归德侯府的二房孙少爷也有份参与,冷笑一声,却总算大大松下一口气。
    次日大殿亲审,正当刑部官员呈出孙郡王供词时,韦贵妃驾到,亲自出面提出此事,说魏王受了慕容泰的唆摆,慕容泰为了打击秦王,才借魏王的手,连原因都找好了,叫人挑不出毛病:慕容泰原订的妻房是云家嫡长女,却马上要嫁于三皇子,该是早就察觉未婚妻得了三皇子的注意,这才心生妒恨,臣子子弟如何能轻易绊倒皇家子弟?于是慕容泰趁进宫赴宴,打算陷秦王于不孝不臣的罪名,而魏王并不知情,被慕容泰使计给蛊惑了,才当了慕容泰的靶子,区区个侯府公子,竟吃肥了胆子,将几名至贵之人玩弄股掌,陷害秦王,又险些误害了太后犯病,还害得无辜的魏王被冤枉,天理难容!
    韦贵妃说得口若悬河,唾沫横飞,悲愤万分,在宫里这些年不是白混的,演戏声情并茂的能耐杠杠的,又将撷乐宴那日见过魏王和的太监做人证,叫人无可反驳。
    被黄衣官送进宫的魏王世渊自然也是早就找好了托词,痛哭流涕,一股脑将罪名全都推到慕容泰身上,又痛掴自己耳光,说自己虽然不知情,但不该耳根子软听了慕容泰的教唆,给了他可趁之机。
    这一下,案件又变了性质!
    宁熙帝凝思半刻,叫人去将慕容泰提来。韦贵妃心下一喜,与婢子银儿退到帝王身后的珠帘内,再不做声,无论如何,有慕容家那小子挡罪,总能给魏王减少些责任。
    却说慕容泰这日正在暗黑的西北小院屋子里,跟平时一样疼得哀哀叫,光线一降临,门开了,还以为祖父大发慈悲,终于放自己出去,或者祖母邢氏终于劝服了祖父,疼痛霎时都减轻了一半,却见这几天照料自己的瘸腿老家人走过来,一脸惊慌:“少爷,府上来了几个黄衣官,说,说什么要提您进宫,好像是关于什么……什么桃花酒,什么您蛊惑了魏王……”
    慕容泰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是让自己顶罪呢,忍住腹下剧痛和全身的不适,一脚踢飞了边上小凳:“操他娘的——”
    正院那边,慕容老侯爷见黄衣官拿着令牌,带着大内侍卫上门,也是一惊,身边的邢氏本是在悠悠品茶,当下亦是手一颤,茶杯哐当摔在地上,这孙儿得罪了哪路神仙,自从侯府寿宴那次开始,怎么一事儿接一事没完没了啊。
    两夫妻再一听是怎么回事,老侯爷也火气直涌,拱手道:“几位大人去提人吧,那不孝孙儿就关在家中西北小院的屋子内,若真的做犯下此等滔天大错,还请圣上勿要轻饶,往重里罚,砍头扒皮,凌迟炮烙!老夫家门不幸,稍后也会去御前负荆请罪!”
    邢氏一听,丈夫已经彻底绝了对慕容泰的心思,此刻非但不想管这孙儿,还在伤口撒盐,巴不得弄死孙子,身子一瘫软,幸亏被身边的嬷嬷搀住了,踹了几口气儿,心神定下来,趁丈夫不注意,先转身进了房间。
    黄衣官带着侍卫在慕容老侯爷的爽快放行下,一路畅通无阻,来了侯府的西北院落,将正在摔桌子踢椅的慕容泰擒住,拿回了宫中。
    慕容泰体面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上一套,一路被邺京百姓指点着进了宫门,等押到殿上,才醒悟过来。
    与此同时,大殿上官员齐齐闻到一股怪异味儿,顺着那气味派人宫人一查,才发现就是这侯府二少身上发出来的,连宁熙帝都嗅到了异样,刚刚龙眸一黯,皱了皱眉,姚福寿生怕冲撞了天子,忙叫太监和宫女端上香炉,点上香,香味袅袅发散,这才让殿内的味儿好了些。
    这还是大宣有史以来第一次大殿审案时需要放上香炉。众人面面相觑,不禁掩嘴蔑笑。慕容泰跪在殿下,面色涨得通红,只觉这世上最大的屈辱背在了身上,这一次,就算不死,今后在京城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刑部审讯开始,一一搬出罪证,慕容泰哪里有话好辩,身体的疼痛和精神上的屈辱已经将他恨不得击垮了大半,此刻听宁熙帝厉声质问,想着祖父根本不会为自己劝言半句,前世在大监里的滋味又复卷而来。
    证据俱全,不容抵赖,几刻之后,丹墀下人的罪名便已定了下来,归德侯府二房嫡孙慕容泰,教唆皇子陷害太后,实乃欺世之罪,魏王有份参与,虽是不知情,却也有一定责任。
    虽然罪状里也提及了魏王的名字,但显然已经从主谋变成了从犯,还是无心的,罪名就减轻多了!
    罪状被刑部长官念出来之后,珠帘后的韦贵妃揪着丝帕,唇角一翘,松了一大口气,儿子吉人自有天相,又逃过了一劫!
    宁熙帝心里实则也是松了口气,皇子之间互相陷害还险些误杀了太后的事儿,说出去也不好听,惹了皇家名声有污,有了慕容泰抵下大半罪责,便能正回皇家名声,魏王至少有回旋的余地,处罚不会过重。
    这慕容泰,不管怎样,看来是命中注定的替罪羊了!
    慕容泰看这情形,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连身体的疼痛也忘记了,屏住呼吸,只见座上的天子目色一沉,与刑部尚书对视一眼,示意念出慕容泰与魏王的各自罪罚。
    刑部尚书乃两朝元老,端起手上案卷,厉声道:“邺京归德侯府二少慕容泰,挑唆魏王,构陷秦王,不臣太后,按律当处极刑——”
    话未讲完,话音尚在金碧大殿的金柱朱梁之间缭绕,殿外传来纷杂脚步和吵嚷声,是个老妇人的声音,微微颤抖和沙哑,却又声如洪钟,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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