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怔动了一下,凝着他发白的脸,方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又说错了什么。
    她隔着白纱朝他笑了笑道:“既然寡月不喜这首,那便换成: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唤酒钱……”
    寡月怔了下,唇角微微扬起,傻愣了片刻,却是开口温濡道:“不……”
    这下连顾九也愣住了,他握着她臂膀的手松开。
    “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一脸沉静,午后的阳光打在他的脸颊上,衬出一层薄薄的红晕。
    顾九凝起眉,懵懂的凝着寡月,却又在一瞬之间也绯红了脸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的确是他的新妇,却不知能否成为他心中亘古的灼灼其华……
    她深吸一口气,提着竹篮跑开了些。
    寡月怔了片刻,接着未曾多想,随着她的步伐,追了上去。他心中却是酸楚纠结更甚了些,忽地觉得自己和那些花言巧语的公子哥无甚区别。
    他如同影子一般的跟在她的身后,她走过桃树将那些将落的花瓣摘下,放入竹蓝内。他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当她走过,有桃枝将要绊住她的斗笠时候他便伸手将那枝桠移开些。
    他们的相处寂静、无声却又和谐,远远观望的卫箕卫簿都不敢上前去打扰。
    春日的暖阳晒得人发暖,那四只小兔子早已长成了大兔子,在桃花溪畔的青草地旁细细的吃着青草。
    她采摘完满满的一竹篮桃花回来,少年还跟在身后。
    她在溪水边将桃花洗尽,去花蕊,入坛。
    身后的白衣少年也缓缓蹲下,捏起数片竹篮里的桃花,他白皙的手捧着粉色的桃花,学着她的样子将花蕊去掉,再给顾九看了得到她的首肯后再入坛。
    等一竹篮的桃花都洗尽入坛后,他也未问她到底要做什么却是扶她起来。
    他抱着坛子,顾九提着空篓子。
    他走在后面,一步一步行的小心翼翼。
    末了,远离了桃花溪的泥泞地,他才开口问道:“九儿,能否告诉我,毓秀坊的布匹是在哪里买的……”
    顾九怔住了,步子也放缓,直至最终停下,她转身望向他。
    她凝着他,读出他眸子里的担忧,她也不想再骗他了,方道出实话:
    “找姚思珩买的。”
    她抬起清澈的眸子打量着他,果然读到了他眼中的震惊。
    寡月身形一震,抱着坛子的手抖了下,不全是因为不能找姚思珩买布匹,而是九儿竟然再度被姚思珩缠上了。
    “九儿,我知你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你得理他远点……”他说道,沉郁的凤眸低垂下来,他不想她看到自己强烈的占有欲。
    “嗯……”顾九颔首轻声答道,秀眉微蹙。
    ——
    黑夜,南越。
    一场急雨过后,地上湿漉漉的,已经两天了,洛家军埋伏在这里已经足足两日了。
    慕长安的军队无数次的骚扰、突袭,也未将尉迟廷的人逼出。
    慕长安心一横率领着一队人马准备更实施更深入的一次突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慕长安一声怒吼,将他身后阻止着他的部将们吼得集体一颤,他挥舞着千斤的巨剑朝尉迟廷老窝而去。
    他是军人,是先锋,无论怎样他不能忘记身为军人的职责。
    “将军,若是我们再深入一些,洛营的埋伏军救援不及时,或者他们见死不救怎么办?”
    “啪”的一声。
    慕长安一扬马鞭打在那人身上。
    “若是所有人都同你想的一样,这仗不用打了。传令下去,今夜再深入敌军势力范围三十里,只许前进不许后退,凡我大雍逃兵,杀无赦——”
    血,染红土地,这一场厮杀似乎早在预料之中。
    慕长安的军队深入尉迟营后成功的将尉迟廷印上钩。
    “乖乖,老子被你们骚扰了一个半月,就是再等你们沉不住气,再上前三十里,怎么这不等来了!还是慕大将军,老子曾经的战友!”尉迟廷大吼一声道。
    “尉迟廷,你休得嚣张,要杀要刮随你!”慕长安已陷入绝境之中。
    “将军,援军没到啊!”一旁部将惨白着脸说道。
    “还有多少人马?”慕长安问道。
    “将……将军,不多了……我们……”那人还没有说完便被人捅了一刀。
    厮杀声,嚎叫声,还有尉迟廷的大笑声充斥于慕长安的脑海,他挥起千斤的巨剑转身下马,悲愤交织于胸,就算是死他也要像个战士一样死去。
    “哦?要单打独斗?那老子好好教训一下你。”尉迟廷也下了马。
    到底是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兵。没过多久,慕长安就已体力不支。
    再加之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一个的倒下,心的压力多余身的压力。
    正在这时杀出一对人马,他本以为是洛家军的大部队来了。
    却在人马走近时候出乎意料的怔了一瞬。
    只有不到五十人吗?
    “哈哈哈,就凭你们几个,就想,哈哈哈,笑死老子了……”尉迟廷大笑道。
    “就凭我,就可以……。”夜风一个箭步上前,腰间抽出软剑,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尉迟廷面前停下,几乎是一剑就要尉迟廷毙命。
    “就可以让你死!”夜风冷冷道,“死之前让能见到失传已久的轻功你也是赚了!”
    他的战友抱起已昏迷的慕长安。
    夜风快速的割下尉迟廷的头颅,高高举起。
    “你们的王已死,奉劝你们不要做垂死挣扎,我大雍不杀俘虏,知道你们都是被逼无奈,若是放下武器立即投向,便既往不咎,给你们重新做人的机会!”夜风高喊着,原来的慕长安的人马也重复着他的话,正在这时候,洛家军的军队也赶制。
    夜风眉目一黯,忽地带领着自己的队伍唱起了,长安的名谣《长安辞》——
    子上征途,征途漫漫,子上征途,妇泪涟涟,子上征途,妾心戚戚……
    只此一瞬,无数的将士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他们之中大多数的部将都来自长安,由长安征召至尉迟营。
    而《长安辞》堪比当年沛公所奏之四面楚歌。
    让他们想起他们的妻子儿女,不禁都落下泪来。
    “降了,我们降了——让我们再见到我们的妻子儿女——”有一个部将放下手中的武器高呼了一声。
    随即无数的人放下了武器,硝烟的战场上传来无数战士的哀嚎。
    ------题外话------
    最近几章要改错别字,顺带改下章节名。亲们抱歉。
    ☆、075、怒掴
    “葛翁,快帮我救救这人!”夜风将慕长安背到一处破旧的营帐内。
    帐内只有一个青年和一个孩子。
    “小郁离,快去拿急救药来!”青年朝着小药童吼了一声,又去给慕长安检查伤口。
    这青年还有孩子,正是葛翁与郁离,而这葛翁本是充军洛营近十七年的御医苑正事诸葛荨。他在十多年前捡来了还是婴儿的小郁离,这相依为命就是十多年。
    “是的师父。”小郁离忙跑到一旁的柜子里拿药。
    药被郁离倒出来喂进了慕长安嘴里。郁离盯着慕长安的喉结,瞧着他咕噜一声将药吞了下去。
    经过葛翁的抢救,慕长安总算是脱离了危险。
    昏黄的灯影之中慕长安睁开眼就瞧见一旁正在搓洗着衣袍的夜风。
    他当然记得这个人,从数十米外策马而至,只是瞬息间的功夫就在他眼前要了尉迟廷的性命。这样的才勇,若是只为一个带着几十名士兵的步兵长也太过可惜了。
    “你……”慕长安的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声音。
    “你先休息,你还不能起来。”夜风放下手中搓洗的衣物,走了过去,对他说道。
    慕长安点点头,最终只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嗯……叶风。”夜风顿了一下答道。
    “叶风谢谢你……救了我。”慕长安说道,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是真的累了。
    很幸运他还能活着,更感谢拯救他于危难的夜风。
    ——
    “传洛营洛家军叶风直取尉迟廷人头,营救慕将军有功,御赐正五品骁勇将军,赐幕将军部将!”
    “洛营上下平定南越有功,洛将军进京封赏!”
    一个月后圣诏传到岭南,洛营与慕长安的军队驻扎在这里打理着战后的一切。
    此刻的军营里夜风随着洛战枫和跪在传圣旨的官员面前,等圣诏被宣读完后。
    受了重伤的慕长安被扶着站起,朝着夜风笑道:“叶风我擅作主张找皇上要了你,你可愿意随我入长安?”
    此话一出众人一愣,脸上都写满了惊愕与诧异。竟然会是慕将军亲自上书皇上选了叶风?
    夜风低垂着头,心情忽地有些沉重,能入长安于他而言绝对不会是坏事,跟着慕长安夜无疑对他来说很有利。
    只是他若就这么答应了叶战枫定会心生不满,而且他离不开江南,他还没有寻到寡月,他还不知道那凡羽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夜风抬起脸,望向慕长安又低头道:“将军,此事夜风不能做主。”
    他这般一说众人又不解了,江南虽说富庶,能北上总比去江南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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