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了……
    寡月凝着那四个字,许久不想移开目,他将那四字的一笔一划都瞧进了眼底,她顿过笔,写的很慢,一笔一划,很是认真……
    他爱极了这句,百看不厌,甚至有种初识情愫,心花怒放的喜悦……
    可当他再往下看去的时候,“腾”地红了俊脸。
    ——别傻盯着看了,快给我回信去。
    他竟是仓皇别扭地从座椅上站起,直直地朝着书案走去。
    搞得宁远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意识到九儿即使是在千里之外都能操纵着他的意识,不由的觉得好笑。
    他磨墨、提笔,竟是规规矩矩地回起信来。
    “九儿,信我已阅毕,一切安好,勿要忧心,倒是你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最后,他又讲述了一下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还有他升官的事……
    写完了,又检查了一遍,竟是改了几处,又誊写了一遍。
    装进黄褐色的信封里头,写上九酒坊坊主亲启后,命宁远当即拿到驿站去。
    宁远临走时候还得了吩咐:“多给些赏钱要快些的。”说着将身上的碎银都给了宁远。
    宁远寄信回来,就听小易说吏部下发的文书已经下来了,命人到了紫藤园,主子将同卫簿去西城去了。
    宁远便没想着给主子复命,反正信已经寄出去了,就等着九爷再来信了。
    吏部来的人是那段逢春,在紫藤园前等了好久才瞧见姗姗来迟的寡月。
    卫簿扶着寡月下马,又同那吏部侍郎作揖。
    如今寡月与吏部侍郎同一官阶所以不必行礼,只需点头示意即可,可寡月思及文书未曾下达他便还是侍读的身份,便朝着段逢春拱手一揖。
    听人说这段逢春本是要留任兵部的,却是自行请命去了吏部,这也是如今长安城中令人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按理吏部不缺侍郎,段逢春去了也只是占个位置罢了。
    这一揖倒是让段逢春皱眉,不解寡月是何意,却又想着文书未受,这礼,他受得起。
    段逢春也不在意一旁随从的看法。
    文书递呈,段逢春微勾唇,意味深长地道:“恭喜靳大人了。”
    “谢段大人。”寡月谦和道。
    那人凝了一眼寡月后,朝马车走去。
    寡月不适地皱眉,隐隐间觉得这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以后便是少接触的好。
    ——
    顾九收到寡月的来信已是数日以后的事情了。得知他升官顾九自是高兴的,三品翰林学士,已是禀德十二年进士及第者之最了,别人兴许花一身也没有达到的境界,他只用了一年,最年轻的学士,他又有如何感想?
    这时候,某人又来她九酒坊蹭饭。
    “我说,你靳大哥走了,你怎么还不跟着回长安去?”顾九笑着朝那人道。
    那人转动着手中的酒坛子,喝得迷迷糊糊地道:“嫂……不,九爷,你不知道,子衿在等您发话呢!”
    “什么意思?”双颊酡红的顾九狐疑地凝着那人道。
    “哎!亏九爷做生意江南第一,家喻户晓,原来啊和我那靳哥哥一样,笨起来要人命!”郑子衿喘了喘再道,“不过是等你什么时候把九酒坊开到京城去!”
    什么?
    顾九震了一下,虽说是震惊,可不代表,她没有想过的……
    回长安,为什么不回长安……
    顾九,你再忌惮着什么?
    那个三千青丝簌簌披沥于间,一身黑袍冷艳入三尺寒冰的男子?那个薄唇如刀划,凤眸修长容颜绝美,却心如蛇蝎的男子?
    不,她不是厌恶他的不堪……
    内心深处,除去忌惮还有一种,她从来未曾想过的东西。
    再优秀的人,总有人认为你不堪;再不堪的人,总会有一个人视他若世间唯一。只是,于孤苏郁,她永远也不会是那个人!
    她爱着的,始终都爱着的,只有一个阴寡月!
    她没有说,但心里牵挂着的只有一个他啊……
    情到浓时,便不需要语言了。
    文字,终究太过于单薄。
    她微抿着轻颤的唇,一时间无数的情绪交织于心头,她的苦恼,她的忧心,都遗留在了那座城池,她不愿也不想再去面对,若不是年夜的那场错误,她更不知自己多久才能去长安的。
    真的,要回去吗?
    可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她没有准备好与那个男人对视,或者有能力与他对视。
    没有想到,她内心深处这么惧怕那个人,从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将那人打倒、战胜!甚至是决一死战!
    “嘭”的一声,一个酒瓶落地。
    这样强烈的情绪是恨,她明白了,她恨上了那个人,一个本来不应该走进她心中的人,恨上了……
    寡月、顾九,他们彼此,都因为生命中最在乎的人,恨上了一个本来的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如毒药般的,在脑海里,在心里,蔓延开来……
    这世间没有谁对谁错,错的是际遇吧……
    郑子衿被那酒坛的落地声惊醒,上前来担忧地问道:“九爷,你没事吧?”
    顾九初次瞧见这个样子的子衿,笑道:“没事,还继续喝吗?”
    郑子衿见她没事,便也松了一口气,勾唇道:“不了,我去扬州一趟。”
    “嗯?”顾九狐疑地瞧着他,“你怎么不是轩城就是扬州啊?到底是干什么?”
    顾九美目眯起,想了想道:“倒是像在找什么人?不如跟我说说。”
    郑子衿没有想到被她一眼道破了心思,忙摇头道:“才不是呢,我走了。”
    “嘴硬的男人,便是被我言中了心思,不会是在找什么姑娘吧?”
    “才不是呢!”那人带上了门,人已闪的没影了。
    紫砂从外头过来,瞧见气急败坏的郑公子,一头雾水的道:“子衿公子慢走。”
    那少年没有理会他,已走的没影了。
    顾九摇摇头,紫砂收拾了桌子便离开了。
    ——
    九月,飒飒秋风,菊香四溢,清秋只,长安城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城中传言四起,关于送到京城的西凉六皇子的事情,关于西凉女皇和几个皇子都下落不明,或者这一年几个月来,由西凉大臣们成立的政权,因为人心不齐而土崩瓦解,诸如此类的关于西凉战事的传言满天飞!
    反正,长安城的百姓是认为,西凉是彻底完了……
    议论了几日,声头又小了,人们还是喝茶的喝茶,做活的做活……
    再过了几日,东城白马寺旁的茶楼封店整修了。
    倒是有些在意的,毕竟喝了这里的茶十几年了,不在意的也居多数,倒是趁着关门整修,好多摊贩在茶肆门前蹭起地皮来了。
    说是半月前来了一个商人,将茶肆买下来了,周围的邻里感叹了一句好有钱,便也没了声音。
    长安之地,寸土寸金,能在长安买一处小宅子,都是有钱的了,这白马寺的地段是长安极好的地段,也不知卖了多少银子?
    说着,有人想快些瞧见茶肆的买主。
    当然那些占着地皮摆摊子的自是不那么想。
    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的时候,那封了约莫十天的茶肆营业了。
    对面的客栈的小二估摸着是第一个知道这楼要开张了的,昨夜在子时他关门的时候就瞧见有几个眼生的人在用红绸缎包裹着大门。
    次日早晨就见大门打开,一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接着就是络绎不绝地送礼的。
    对面客栈的老板就觉得奇了怪了,怎地这么多送礼的?不是都猜是外乡来的主吗?怎么看着来送礼的好些都像是高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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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隐月待良人
    “不都猜的是外乡的主儿?怎么这么多高官送礼的?将才那几个好像是礼部、工部的员外郎,还有几个看着是翰林的修撰……”对街的客栈老板说道,用胳膊肘戳了戳店小二再道,“终究是对门对户,以后总归是要见的,你,去选份礼给送去,再打听一下谁是老板?”
    客栈老板房说完,小二便去了。
    中年男人抬头瞧了眼对街高楼正中那红绸裹着的竖立牌匾,三个仿秦篆的大字:隐月阁。
    小二哥进库房挑礼品去的时候,中年男人瞧见九酒坊里头走出一个少年来。
    那少年褐色短袍,面容清秀,眉眼儿生的睿智精明,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
    “本楼开业酬宾,内有酒水可免费品尝。”那少年沉声说了一句后,两个小厮将红纸写的某东西贴在了外头的楼面上,一时间许多人上前去围观。
    接着又有一排着黑色劲装的高大男人走了出来,一看便是隐月阁聘请的武夫。
    这时候围观的人都骇了一跳,这大雍朝可不是一般的人能请得起武夫的!于是又有人猜测这阁主或许是皇亲国戚……
    有乐得新奇的路人进去瞧瞧,免费的酒水不喝白不喝,这一有人带头,于是乎进去的人更多了。
    一进隐月楼大伙儿都骇了一跳,别有洞天啊!
    这四面八方,风景各异,楼里楼我,天壤之别啊!
    东西南北四面设二厢,二台,正中亦是设有高台。
    东厢以紫藤为景,西厢以牡丹为景,南台以为榴花为景,北厢以寒梅为景,正中高台之上摆着一巨大屏风,绘有雪夜之景,松竹梅三友,只是隐隐可见一轮寡月,一抹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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