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风手指轻点桌面,沉吟道:“若是取出刚才种入他体内的傀儡蛊,是否可以挽回?”
    大夫摇头道:“此人体内毒性诡异,傀儡蛊入体后已然泯化为一体。”
    “什么?”墨临风皱眉,显然未想过会是这个结果,半晌后看了看溯溪的侧颜,竟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末了一拍桌子,起身径直离开,道:“他自己作死,那就随他去吧。两日后要是醒不来,直接扔出去埋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不过是个不识好歹的俘虏罢了。墨临风挥散胸口的懊恼窒闷,在心里对自己道。
    ……
    摩挲着血玉平安扣,墨临风琢磨着阳春白雪心法的奥义,却觉得自己难以如往常一样静下心来。他看了看窗外,日影西斜,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溯溪,也已经昏迷了一天多了。若是过了今夜再醒不过来……
    墨临风按了按眉心,对自己的心绪隐隐被那人的生死牵引有些烦躁。
    是不甘心吧,那只敢对他张牙舞爪的骄傲的小猫,他还没有驯服。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随后传来属下恭敬的禀报声:“宫主,那人醒了。”
    心中一动,墨临风倏而站起,正欲迈步之际又顿了顿,随后敛了神情,负手于后,缓缓出了屋子。
    身为遗尘宫宫主,自然不会因为区区俘虏而失态。
    然而刚刚到达囚禁溯溪的房间门口,他却还是忍不住变色了。
    “你说什么?”墨临风看着面前垂首不安的属下,厉声道。
    那名属下被他的气场震得有些瑟缩,声音显得中气不足:“禀宫主,他……他好像疯了。”
    墨临风一把推开他走了进去,立刻便看到溯溪双手环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靠在床脚,低垂着头,一脸恐慌无助。
    “你们是谁?别过来。呜呜……溪儿不要在这里,尊主,快来带溪儿走……”他口中发出的是清醒时绝不会出口的泣音。
    墨临风眉心一跳,死死看着他,慢慢走近,道:“溯溪,别装了。”
    怎么可能?他熬得过幽罗九重,却在现在,疯了?
    溯溪瑟瑟发抖的身体一顿,猛地抬起头来,看到墨临风后,眼中先是涌起一阵迷茫,怔怔了一会儿,随后双目忽然一亮,仿佛阳光穿过迷雾,驱散所有的尘霾。
    “尊主!”溯溪高兴地唤着,手脚并用爬向墨临风,铁链被他弄得哗哗作响。他一头扑进墨临风怀里,胳膊环着他的腰,语气眷念,“太好了,尊主来接溪儿了,溪儿好欢喜!”
    墨临风浑身僵硬,看着孩子一样在自己怀里蹭着的溯溪,对着他一脸幸福满足的神情,原本想要将他推开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
    “启禀宫主,属下以为他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大夫再次给溯溪诊断一番后,向墨临风拱手禀告。
    墨临风看一眼用过药后睡下的溯溪,简短道:“说。”
    大夫道:“第一种可能。毒素侵脑,损伤神智。又因为他之前被种入傀儡蛊子蛊,蛊虫虽化,但毒性仍在,宫主身上带着傀儡蛊的母蛊,令他驯服。两相作用之下,他潜意识里便将宫主当做了自己的主子。”
    在心里将大夫的话过了一遍,墨临风沉声道:“那第二种可能是?”
    大夫垂首更深,小心翼翼道:“或许,他在演戏。”
    眼中精光一轮,旋即隐没。墨临风慢慢走近溯溪床边,看着他酣眠无害的面容,若有所思。
    ……
    这日下起小雪,雪花细细飘落,半日后地上便浅浅的积了一层。
    帘子放下,将廊厅单独隔成一个空间,角落里燃着暖炉,一室如春。
    桌角的琉璃樽里插着几枝红梅,明艳里透着风骨。
    “尊主,啊……”舒服地窝在墨临风怀中,早已被解开束缚的溯溪手中捏着一块糕点,递向墨临风唇边,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他,示意他张开口。
    微微启唇,让溯溪把糕点送入口中,看着他孩子似的欢快地拍手,心满意足地笑着,墨临风心中也不由柔软了几分,微微收紧了怀抱。
    “小心手。”他温声提醒。溯溪笑眯眯道:“已经好很多了,溪儿不疼。”
    墨临风靠着廊下的软榻,望着怀里乖巧听话、与原先对立情形判若两人的人,深邃的眸子辨不清情绪。
    他曾怀疑溯溪是在伪装,但是自那之后,他确实对自己依恋甚深,并且在自己问起罗刹教之事时毫不隐瞒,仿佛真的将自己当成了漓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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