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持念面对着两丈的围墙傻笑,笑自己像一个傻瓜,正准备离开,转身之际,一个人从墙头翻下。
    她穿了一身姚黄的衣衫,重高处下落,轻盈的衣衫飘起,像一朵牡丹花栩栩绽放。
    那个身影温持念魂牵梦绕,三步抢上去接住她坠落的身体,口中还道:“姑娘,小心。”
    牡丹花瓣片片落下,一片罩住了温持念的脸。温持念双手刚好抱住郭二姑娘的……郭二姑娘的?温持念双手紧了紧,正是臀腿之处。
    郭二姑娘是不为习俗所羁,但是那个地方被温持念圈抱,一股男人的气息经过手臂一丝丝的钻进心里,本就已经荡漾的心魂更加荡漾,不由身体酸软,一只玉手撑在温持念的肩膀上。
    肩膀上的触觉传来,温持念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圈抱住郭二姑娘臀腿的手臂像触了电一般的放开,整个人也往后倒退两步。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刚才温持念的脑袋是埋在了郭二姑娘的裙子底下。
    只一瞬,温神念涨得满脸通红,脑子又想到不该像的地方去了,刚刚入鼻的——女人的味道,温持念已经通红的脸,烧得变紫了。
    郭二姑娘双脚踏在实地上,也是醉得面颊芳菲,嗔道:“真是个傻子!”
    温持念这才看见,郭二姑娘虽然从两丈高的墙头跳下来,右手上却是拉着一条宽大的姚黄色绸带,只是刚才温持念情急之下没有看见。
    脸色没有丝毫褪去,温持念又尴尬不已,口如悬河的他说话都结巴了,作揖道:“我……我……我无意冒犯姑娘的……无意……”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郭二姑娘大度的触碰了温持念作揖的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说完拉着温持念的手就走,小跑走到禄缘后街的一处死胡同。
    全京城,除了皇宫和西苑,这条街的治安最好,而且郭府左右的宅邸空着,所以郭二姑娘把温持念拉到这个地方,没有人会看见他们,也没有人会听见他们说话。
    到了这儿,温持念也豁出去了,问:“你……你家是不是和我家认识,才向何府送礼。”
    郭二姑娘眨眨眼睛道:“不然呢,我家会记得一个都察院都事。”
    何大姑娘父亲现在的官职是都察院正七品的都事。
    温持念现在清晰的感受到被人追求的感觉,郭二姑娘炙热的追求,比男人做起来还要炙热,明明温持念才是男人呀,可是温持念此刻快美难言,只顾对着郭二姑娘傻笑了。笑了一半,脸色忽然凝住了,道:“姑娘这样的凤凰,合该真龙来配!”
    牵引温持念过来的,就是这一个问题。温持念不想输得不明不白,温持念想亲口听郭二姑娘说,他输了,他没有机会。
    京中对郭二姑娘的传言,郭二姑娘也知道,心里是对这个传言嗤之以鼻的,郭家的子孙世代效忠皇室,在前朝效忠君王还不够?这已经够了,孝慈皇后的子孙世代不会再入宫廷!不过这条家规不能对外头道出,郭二姑娘眼里的倔强一闪而逝,随后两颊生晕,无限娇羞,靠近温持念。
    温持念的身体一下子僵直了。
    郭二姑娘双手勾在温持念的脖子上,因为郭二姑娘的肌肤比一般人要白,所以衣袖滑下露出来的两条手臂洁白如玉。郭二姑娘眼中含着一层晶莹的水光,嘴上的唇脂也在阳光下晶莹透亮。
    温持念喉结咕咕的蠕动了,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定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去采颉。
    温持念不采,郭二姑娘采了。
    郭二姑娘吻住温持念的唇含含糊糊道:“你怎么……亲个嘴也不会!”
    ☆、第一百八十一章 殉情
    温持念虽然尝过了情事,但那只是男人发泄掉身体的欲望,和女人接吻,细细品味其中的滋味,温持念还没有过那样的冲动,所以郭二姑娘这样待他,他先诧异了,怎么这么快就进行了这个步骤?诧异下呆愣在那里,就显得笨拙了。听见郭二姑娘含含糊糊,似是抱怨之声,温持念澎湃的心潮再也遏制不住,心口那股暖意往上冲,烧坏了脑袋。
    温持念搂住了郭二姑娘的身体,开始的时候太过激动,自己的牙齿还磕到自己的嘴唇,后来才顺利起来,和她唇舌纠缠。
    一个长吻接着一个长吻。温持念迷恋郭二姑娘身体的气息,清新柔软,那是女儿香!
    郭二姑娘的手伸进温持念的头发里,触摸到一块两指宽的丑陋的疤痕。郭二姑娘却满是欢喜,更加大胆的张开嘴迎接温持念。
    很久很久,吻到唇舌都发麻了,温持念和郭二姑娘互相撑在对方的身体上,微微眯眼喘息。
    温持念看到郭二姑娘红着脸慵懒的模样,心中莫名得意,柔声道:“四天后我正式上门拜访。”
    四天后是四月初十,郭步楼四月初九从北闰围场回来,第二天拜访已经是最近的日子了。
    “我是姐姐,你不用听他的……”郭二姑娘以大欺小,欺负郭步楼是欺负惯了,不过话说了一半,还是害羞的道:“你来拜访也好。”
    像天鹅一样脖颈交缠,这个角度温持念可以看见郭二姑娘柔滑如锦缎般的面庞,现在温持念眼里郭二姑娘是最美的,温持念伸出手想抚摸她的面颊,最后悬在半空中道:“我哥哥五月初九成亲,之后再办我们的事。”
    话先出口,温神念脑子里还在想,五月初九来不来得及,不知五月初九来去一次云南昆明够不够。这嘴都亲了,温持念是要负责的。
    郭二姑娘没有说话,只一双水润的眼睛将温持念望着,大胆相邀:“两天后是浴佛节,我们去华严寺过节吧。”
    “华严寺?”温持念不是佛教的信徒,浴佛节还是知道的,那一天每个佛寺都有进香的活动,温持念知道京城里五座庄严的宝寺,不知道华严寺,显然华严寺是没有名气的。
    郭二姑娘就这么和温持念说定了,放开他,慢慢往回走看着温持念眼里有温柔的笑意。
    温持念伸手把郭二姑娘的手握住了,送她回去,郭府的大门近在眼前,温持念才想起他还没有正式回答郭二姑娘的邀约,道:“我后天一早来等你,我不会辜负你的。”
    郭二姑娘进了门,身后地上印着一个长长的影子。
    同一天北闰围场。
    皇上不来,赵翊歆领着一群少年郎行猎,确实恣意许多。
    试剑,比刀,摔跤,蹴鞠,赛马,每一天都过得酣畅淋漓。
    一望无际的草原山丘,旌旗飘扬。
    一排身长腿高的骏马在急驰,相聚不过几个马身。最终胜了这局的彭游艺姿态高高的和第二位的韩书囡遗憾道:“可惜了传益和贞道都没有来,来一个也好呀,给我赋诗一首,把我这等英姿传唱出去。”
    “好臭美的你。”韩书囡驱马向前。两匹马刚才跑得兴起,现在还在兴奋之中,主动靠近对方,在对方的脸上呼哧呼哧。呼哧来呼哧去,两匹马动上了前蹄嬉闹起来。
    彭游艺拍拍他的坐骑,像老朋友一样亲昵的道:“老兄,你也不嫌累!”
    彭游艺的马就是不嫌累,估计这几天看人比试看多人,对着韩书囡的马不住的摩擦前蹄子,也要试试身手。
    彭游艺也不控制它,还放松了缰绳由着自己的马去挑衅韩书囡的马。
    韩书囡的马正因为输了一局压着火呢,那禁得起这样的撩拨。往后跑开了一段距离,就折转了身体像彭游艺的马扑来。
    彭游艺的马也料到了它这招,挺起上身相迎,上半身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立了起来,两蹄像装了弹簧一样往对方的胸脯踢去。
    彭游艺和韩书囡紧紧的伏在马上,面色紧绷。现在已经不是嬉戏了,是正式的人和马配合在一起的互相较量。
    周围的人自动守在两边让他们放手较劲。
    别看现在两匹马恨不得踢死对方,恨不得把对方的主人踢下去,其实他们是在互相喂招。试想一下,若是在战场上骑马和敌将对攻,只会比这凶险数倍,所以这只是他们的一场练习而已。但只有最亲密的伙伴,两个人亲密是伙伴,两匹马亲密是伙伴,才能信任到把性命交托给对方,配合默契。
    郭步楼也在一旁观看,看见赵翊歆骑着一匹纯黑色的骏马,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两个人两匹马在角力,心里暗暗低沉。他在西南长大,虽然到了京城来走到哪里,哪里都待他如上宾,上宾也是客,不是自己人。所以郭步楼要在京城立足,靠一个显赫的家世是远远不够的。
    彭游艺和韩书囡斗了一刻钟,人和马略有擦伤,不过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伤,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跳下了马,这回两匹马都累了,两人都是爱马的人,先给马喂水喂豆饼,坐在一起闲聊歇息。
    彭游艺是真的关心古传益和孟贞道,向陆浔问:“传益不来围场就算了,他是完完全全的书呆子。贞道为什么不来,他不是最喜欢看人打马球,我们在围场上打马球,比在芜湖会馆自在多了,这围场一年也不能来一次,他不来真实可惜。”
    这些人都是在文华殿陪皇太孙读书的,像彭游艺,韩书囡,陆浔等,家里是有爵位的靠军功起家,他们也准备继承家业,所以拿笔作文之类的,也只是一只耳朵听听,像古传益孟贞道等,出自书香,自然是文气远远多过武气。但围场上也不都是武人,来几位骚客才有景有物,有诗有画。
    陆浔想一想,有些事情大家还是要一点一点慢慢知道的,所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翊杬病了,所以他不肯来。”
    赵翊杬是景王的孙子,也和他们一起读书的,赵翊歆见了他都会叫他一声‘从兄’。赵翊杬病了还需要孟贞道照顾?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样好?彭游艺疑惑的盯着陆浔,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爆了一句粗口:“操!”
    这句话像炸了毛似的,周围的人纷纷往他们这里看。彭游艺听得满脸羞羞,那想差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
    这时一群北归大雁呈人字形飞过,彭游艺还在想着,要不要给赵翊杬和孟贞道掩饰一下,默声跨上马就去追逐雁群。
    围猎到第八天,围场上凶猛的猎物虎豹熊等都已经猎够了,想那些小兔子什么的,大家也不屑放箭,倒是天上飞过的大雁,比地上的走兽还难遇见,而且它们在天上飞,完全可以飞出箭的射程,即使它们飞在射程之内,也有几十丈的高度,加上风速等各种因素,猎到一只雁,不会比猎到地上任何一只走兽容易。
    少年好斗的心性又被燃起,大家纷纷上马,追着天上的雁群跑。谁都想射下一只大雁,所以谁都不敢轻易放箭,惊走了雁群。直到追了两个山头,高空中卷起一层气流把雁群压下,才有了时机。
    少年们驰在马上,都用上了射程最远的铁胎弓,能射的远并不代表命中率高,不过天上的大雁对于地上仰望的人来说只是一个点。这么远的距离瞄是瞄不准的,大家弯弓搭箭,只是比谁射得又快又多,射掉的箭越多,命中的机会才越大。
    “嗖嗖嗖!”耳边都是箭羽划过激起的凌冽之音,每只箭夹着主人的气力劈空穿梭,威势耗损,在半空中消耗殆尽,箭头朝下,纷纷掉落下来。这一吸不到的时间,每个人射出去三四支箭,几十支箭划破空寂,竟然没有一只大雁落下,只惊得大雁乱了队形,私下逃串。
    郭步楼犯了倔脾气,抽出一支箭在马背上解了箭囊解了铠甲,直接从马背上跳上一个十丈高的松树,在粗大的枝干如在平地奔跑,即使树下的人都是临危不惧的人才,也忍不住为他揪着一把心。
    郭步楼离地七丈,站在一根儿臂的树枝上射出了他的箭。
    随着利箭离弓,脚下的树枝也被郭步楼的这次发力踩断。郭步楼早也预料到了,弃了铁弓在空中一个后翻,抓住了一根离地三丈的树枝,这根树枝被郭步楼下坠的力道所折,郭步楼马上丢开手,在空中又一个后翻,最后双臂撑在马鞍上安全落地。
    那匹马正是郭步远自己的坐骑,在树下接应主人。
    这般的身手,就是陆浔等人也看得连连喝彩。
    乌黑的一团从半空中坠下。
    郭步楼射中了唯一的一只大雁,落在几十仗之外。
    这时,一只原本已经飞远的大雁俯下,在大家的射程范围内鸣叫。
    “有一只失群的!”杀意未尽,彭游艺摩拳擦掌,第一个射出一支箭。
    赵翊歆看得明白,一箭后至,把彭游艺射出去的箭打落。
    那只大雁,不用人再去射它,已经开始下坠,掉落在已死的大雁身旁,折颈而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强弩
    彭游艺脸色有点难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先向赵翊歆颔首致谢,然后转向郭步楼,拱手致歉道:“是我鲁莽了。”
    “彭兄只是一时收不住手罢了。”郭步楼大度的一笑,趋马奔去,把两只大雁捡回来。
    围猎最让人不齿的行为,就是强抢已经属于他人的猎物,彭游艺差点做了这种事,尽管他绝无此意。
    若不是郭步楼先射下了一只大雁,飞远的大雁也不会回来。彭游艺就没有机会放箭了,然不管彭游艺放不放箭,失去了伴侣的大雁已经存了死志,两只大雁应该归属于郭步楼。彭游艺横插一箭,万一射中了,算谁的?所以赵翊歆追了一箭,避免了彭游艺的难堪。
    此时已是黄昏,巨大的金红色太阳垂下西边,红霞万丈,血染了半个天空。郭步楼纵马驰进这幅画里,两次俯下马背,正好与斜阳重叠,景色瑰丽凄凉。
    瑰丽的是此景,凄凉的是此情,可是该杀的时候还是要杀。
    围场如同战场,围场行猎如同行军打战。那种事到临头举箭不射的,不会被称赞是仁慈,要装仁慈围场就不该来,上了围场看见了猎物而想到仁慈,那不是仁慈,是胆怯,是懦弱!放在战场上就犯下了妇人之仁的大忌!
    大雁生死至情是让人震撼,可是佛说万物有灵,一钵水尚有八万四千条性命,饮水如食众生肉。过不去生死离别的,何至一对大雁。
    如此人踩在地上,也不知伤过了多少性命。
    所以众人伤感了一瞬,都控马向郭步楼追去,向他道贺。郭步楼多得了一对大雁,今日狩猎的头筹是他的了!
    同一天高恩侯府。
    今日夏谦之妻赵氏也去了乔家的满月礼,坐在席上。从头到尾,夏语澹莫名其妙的抬举别人,却不看自己的人一样,赵氏满心的愤懑,一回家衣裳也不换,先去了嘉熙院找乔氏投诉,席上夏语澹说得一字一句,都原模原样的转述给了乔氏。
    “如今她是尊贵人,我说不得她,可是我还要说一句,一笔写不出个夏字,自家人拆自己人的台……”
    “既然知道说不得她,何必明知故犯,还要说起她!”乔氏把茶盏重重的搁在桌子上,语气还带着柔软,脸上却挂着冷意,让赵氏不由讪讪住口。
    没有找到同仇敌忾的人还被婆婆教训了,赵氏如坐针毡,登时从座位上站起,手扶着头上的白玉点翠步摇,笑道:“瞧我说了半日,衣裳还没有换过。”
    现在已经到了晚膳时分,夏家规矩大,衣服出门是一套,家常是另一套,乔氏无心在这种小事上刁难儿媳妇,还免了她的晚省,回笑道:“回你院子吧,你一日不在,哥儿姐儿都闹着找你,今日不用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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