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从前一样稳重儒雅,风度翩翩,还是跟从前一样谦和有礼,可傅卿和对于驸马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有好感了。
    “驸马,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驸马脸上露出几分庄重:“三小姐,公主的身体到底如何,于生孩子有碍吗?”
    原来是为这件事情来的,傅卿和直言不讳道:“就目前看来,公主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公主的脉象很好,应该没有病。”
    驸马听了,面色一暗,嘴角微微抿了抿。
    这世道就是如此,成亲后,只要不生孩子,只会怪女人肚子不争气,说女人是不会下蛋的鸡,隆庆长公主身份高贵,却依然不得不接受这样的非议。
    殊不知,很多时候,也可能是男人的问题。
    可是要男人承认自己有问题,这比登天还难!
    驸马脸色变得这么难看,是不是也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他身上了呢。
    成亲十年未有子嗣,驸马一定也很着急、很难过,傅卿和想了想就道:“驸马,恕我直言,这问题极有可能出在你的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问题的确是出在我的身上。”驸马的声音有些艰涩,嘴角不禁闪过一丝苦笑:“三小姐,实不相瞒,公主一直未孕,是因为我服用了避子药的缘故。”
    啊?
    这话太过惊人,傅卿和不由愕然:“你吃的什么药?”
    男性的避子药的确有,但是几乎没有安全无害的,很多吃了就要断子绝孙,一生都不能生育了。
    驸马脸上闪过一丝凄然:“是棉籽油。”
    果然,棉籽油杀精,长期服用导致男性生殖系统不育。
    隆庆长公主想要孩子,可驸马却暗中服用避子药,看驸马的样子,他定然是知道棉籽油的害处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这种断腕之举。
    “驸马,你让我来,是不是怕我告诉公主她没有问题之后,她会怀疑到你身上?”
    “是。”驸马点点头:“如果公主发现问题在我身上这并不要紧,我怕到时候你帮我诊治的时候会查出来是我服用某种药物所致,到那个时候,公主发怒,后果不堪设想。”
    “我可以帮你隐瞒,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原因。”
    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傅卿和是不会帮他的。
    驸马听了,脸上就露出痛苦之色:“我是为了我的孩儿,当初为了护住他们,我不得已将他们送的远远的,可公主并没有就此罢手,她一直耿耿于怀。她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没有怀孕生子,如果此时动手,我就绝了子嗣,她怕寒了我的心,就一直在忍耐着。可是一旦她生下自己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就必死无疑。”
    驸马自责、愧疚、难堪地低下了头:“我屈膝于权贵之下,牺牲了自己的前程这都不算什么,我生下了他们,做为父亲,我有责任教育爱护他们,可是我根本护不住他们,我将他们送的远远的,数年不见一面,我连写封信都要偷偷摸摸的,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驸马将脸埋在了手掌里,说不出的无助:“他们成长的路上,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如此,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
    此刻,他不是探花郎,不是镇国公府的老爷,不是驸马爷,只是一个无奈的父亲。
    她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傅卿和默然了良久。
    考虑一番之后,她还是决定要帮驸马一把:“驸马,你要我怎么帮你?”
    “三小姐,如果公主怀疑我有病,你只需正常号脉,告诉她问题出在我的身上,只求你不要告诉她是什么原因,只说你查不出来。如果公主让你开药,你只管开,至于吃不吃,怎么吃,我自己心里有数。”
    驸马双目通红地望着傅卿和,深深一揖:“此事,就拜托三小姐了。”
    这点要求对于傅卿和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
    在傅卿和看来,病人有隐私权,他有权利选择治或者不治,有权利选择要求医生不告诉别人。
    至于公主是君,傅卿和是臣,不能犯欺君之罪这样的话,傅卿和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之前给公主治喉痈的时候她不就骗了公主吗?
    驸马送傅卿和出门,傅卿和看着他,就很想问问他,既然你生活得这么不开心,何必还要如此讨公主欢心?公主喜欢你的好皮囊,你刮花了它就是。公主喜欢你百依百顺,你跟她反着来,让她厌恶了你就是。或者硬气一点,直接告诉公主你不喜欢她就是了。
    面对胁迫,有的人选择的虚与委蛇活下去要紧,有的人选择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自己不是驸马,没有经历过他的生活,无权说三道四,最终,傅卿和只叹了一口气,上了马车。
    马车上了鼓楼大街,没走多远就骤然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个青涩、焦急的男子的声音:“三小姐,马车里面是傅家的三小姐吗?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傅卿和听了,不由心神一凛。
    她是个大夫,别人求她救命,多半是病人危急到一定程度了。
    她想也没想,豁然撩开帘子,就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浆洗的发白的直裰,焦急又无助地站在那里。
    见帘子撩开,那少年慌忙走上前来道:“三小姐,我叫傅锦信,住在西赣儿胡同,我弟弟病得很重,大夫都说没救了,我听说您是再世华佗,医术高超,我想请你救舍弟一命。”
    他目光恳切地望着傅卿和,眸子里说不出的焦急。
    一上来就自报家门,虽然着急却一点礼数都没有失,傅卿和对这个少年就有了几分好感。
    他很瘦,正是抽条的年纪,个子也很高,穿的衣服有些大,框框荡荡挂在身上,显然是别人淘汰给他的。
    衣服虽然不合身,很旧,却浆洗的干干净净的,袖子口补了补丁。
    住在西赣儿胡同,又姓傅。
    傅卿和就问:“你是哪房的?”
    傅瑾信道:“三小姐,我父亲是傅家七房的大老爷,我在族里排行行三。”
    原来他真的是跟自己一样都是傅家的子孙,傅瑾信,他是玉字旁,也就是说,他跟自己还是同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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