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衔住她的唇瓣,轻揉慢捻,仿佛时间的流淌都减慢。
    转眼就是农历春节,穆晋北的病情暂时稳定,不需在病房中过年,家里派了人过来帮着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剧团也开始放假,念眉赶到医院里,病房中有陌生的面孔,朝她点头致意然后跟穆晋北说:“那我先下去了,首长还在车上等。”
    念眉有些诧异,等人走了才问道:“那是来探病的人吗?”
    他笑笑,拉起她的手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咱们走吧!”
    一前一后两辆车子,念眉他们坐后面那一辆,直到停在穆家大宅门口,她看清了那辆红字车牌的丰田越野车上走下来的中年人,才隐隐猜到那是谁。
    沉稳内敛,挺拔高大,回眸不怒自威的模样仿佛能看到穆皖南的影子,而低声含笑与家中帮佣寒暄问好的神态又跟穆晋北一模一样。
    这是他们的父亲,常年奉献于南中国海,过年才刚从军`港赶回家来团圆的一家之主穆谦。
    穆晋北见她木愣愣地站在那里,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哎,别紧张啊,我爸其实很好相处的,就是看着严肃点儿。他比我妈心眼儿实,而且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不会为难你的。”
    他还叫她别紧张,他自个儿看起来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念眉笑笑,“嗯嗯,我叫不紧张。”
    他们说好的,今年的春节到穆家大宅里跟他的家人一起过,她怎么可能因为又多出一位长辈就临时反悔?
    两人都挂上轻松的笑,大宅里已经很有了些过年的气氛,每一进门的门下都挂了红灯笼,院子里的盆栽都是枝繁叶茂的新家伙,窗户上贴好了大红的窗花剪纸,边上还有许多喷上去的雪花,不知是不是思思的杰作。
    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的团圆饭,因为穆谦回来,大家的关注点不再集中在念眉这个客人身上,她终于不用再如坐针毡,可以好好吃一顿饭。
    穆家这一年里其实发生了很多事,但因穆晋北出院和穆谦顺利回家,过年似乎也就没什么太大的遗憾了。
    正如穆晋北所说的,他的父亲表面沉稳严肃,实际上反而不像爷爷那样食不言寝不语,跟家人还是有说有笑,对念眉也很客气,还亲自为她的水晶杯里加上气泡酒。
    奶奶依旧疼她,她碗里的菜永远吃不完;戴国芳目光里没了审视和不满,只是憔悴,也不太开口说话;而思思带了全新的故事书来,一放下碗筷就腻在她身边要听讲故事。
    饭桌上的氛围还是稍稍有些压抑,念眉能感觉得出来,大部分原因大概都是源于穆晋北的这个病,只是没有人明说,大家也就都不提。
    或许这就是生活和家庭的主旨,你不可能永远都一帆风顺,要相信磕磕绊绊总会过去,才能在相聚的时候懂得珍惜和感恩。
    夜里放鞭炮,男人们即使长大了也像小孩子,穆家兄弟几个一人嘴里叼支烟,点燃引信就见各种大大小小的礼花往天上冲。穆皖南握着思思的手教她,女孩子胆子小,还没碰着呢就咿咿哇哇叫着跑开了,他只好帮她补上,恐龙形状的小花炮欢快地在地上打转,尾巴上拖个气球,就像下了个蛋一般逗趣。
    火光照亮孩子的笑脸,穆晋北不知什么时候被叫到楼上去了。念眉当作不知道,站起来跟思思一起又烧了一把仙女棒,滋滋的火星在眼前不断地变化颜色,真是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单纯的快乐。
    穆晋北从父亲的书房出来,楼下的大电视上正在直播的春晚还没有结束,老远就能听到主持人们夸张的语调和虚假的兴奋。戴国芳取下眼镜抹眼泪,他扶着她肩膀安慰了几句,让她回卧室去休息,自己下楼去找念眉。
    守岁是大人们的事,思思非要跟着,当然熬不住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旁边是摊开的童话书和同样迷瞪打盹儿的念眉。
    他先把小祖宗抱回她的房间去,下来打算安置念眉的时候,她已经醒了,惺忪地揉了揉眼睛问他:“几点了?”
    电视里正好是春晚的倒数计时,舞台上热闹喧嚣,朱军对着麦克风喊:“零点钟声就快要敲响了10,9,8”
    他笑了笑,俯身在她头发上亲了一下,“十二点了,你的南瓜马车还在外面等你吗?”
    她也跟着笑起来,什么都没问,只拥抱他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嘿,又是新的一年了,仍是一边想着你一边往前走,这一回,是不是能够走到海角天涯?
    又是一场雪。
    在家里待了几天,穆晋北要出门赴朋友的约。过年家里人多,司机人手调配不过来,穆皖南都是自己开车带思思出门。念眉没在雪天里开过车,心里没底,穆晋北把车钥匙交给她,“没事儿,这款车有安全防滑功能,手感也很好,适合女孩子开。”
    她跟他从屋里走出去,看到巧克力色的新车伏在素白的雪地里,那样优美的线条像一只敏捷的雪豹,这才明白他所说的适合女孩子开是什么意思。
    念眉回头问他:“你买了新车?”
    “唔,早下的订单了,这颜色顶配没现货,耽误了些时候。”他不无惋惜地摇摇头,“哎,新买的车,都还没过足瘾”
    她好笑,车子性能再好她也不敢开太快,北京城又太大,地图上看着不远的距离她这慢悠悠的速度爬过去还是迟到了。
    曲径通幽的中式庭院,内里是私密性绝好的高端会所。其实来的也就四五个人,先到的凑了一桌牌,瓜果点心摆开来,带来的女伴不上场厮杀,就边吃零嘴儿边围在旁边看。
    穆晋北走进去的时候他们刚好推倒了一圈,纷纷站起来招呼他,“哎,二北来啦?”
    “二北,好久不见了啊!”
    “过来这儿坐嘿,能喝茶不?让服务员添杯热茶!”
    他摆摆手,“不好意思啊各位,今儿雪天路滑,来晚了点儿,见谅啊!”
    大伙儿并不介意,这屋里是备了洋酒的,要搁以前,来晚的人肯定得罚,何况穆晋北也不是不能喝的。可今天明明都是关系顶好的一群朋友,却都透着些小心翼翼的呵护和客气,可见他的病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在北京的朋友念眉都不太认识,不过叶朝晖也在,并且难得地看他在牌桌上大杀四方。
    照穆晋北的意思,她是该跟他说声抱歉的,年前也听说了他刚从加拿大赶回来,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见面。今儿好不容易见上了,牌桌上下,中间又隔着其他人,说不上话。
    他跟穆晋北打了招呼,可是当她是空气。
    还在生气就对了。
    长方形的屋子很宽敞,另一头是带体感游戏的xbox,穆晋北把念眉介绍给所有人,满足了一下他们的好奇心,又陪她一起玩了一会儿游戏,确定她身上暖和了,也不会觉得无聊,才上桌去打牌。
    不过刚打了两圈,她就在他身边坐下了,笑容软洋洋的,“我看你打。”
    他握了握她的手,重新起牌,唇角微微上扬。
    念眉看得很认真,麻将这东西她懂一点。以前乔凤颜闲来无事也拉王海和剧团里其他的人搓两把,缺人的时候她就是那支补缺的桌脚。牌技是一点儿都说不上的,全靠运气。
    穆晋北前几把都不输不赢,可念眉往他身边一坐,手风就顺的不得了,有一把起好牌就差不多直接是清一色,其他人一看他要推牌就忍不住哀嚎,“不是吧二北,又来?你今儿是带了个仙女儿来欺负我们这群凡夫俗子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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