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苏氏享受这种别人不敢反抗她的乐趣,反正在漠北,她是最尊贵的女人,为博她一笑,有的是想上赶子被她牵怒的人。
    “苏夫人快起吧,我简姐姐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会跟你计较的。”林戚月忽然站起身,一把扯住苏夫人的衣袖,生生把她拽了起来,然后才转头对涂苏氏说:“世子夫人是来给苏老太太祝寿的?苏老太太果然好福气。”
    她一边笑着跟涂苏氏说话,一边把苏夫人强按在椅子上,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
    林戚月和简如是不一样的,同样的道歉,苏夫人一个福礼,简如就需要侧身避受,但如果换成林戚月,苏夫人就是下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见林戚月突然出面,涂苏氏眉毛一跳,到也没在坚持,只微微一笑就差开了话题:“家母若是知道景夫人来了,想必也会很高兴的。”
    林戚月的身份,比之她也不差什么,她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人,更别说这两年涂清一直励志于收买景喻,她这做妻子的,可不会去拖丈夫后腿。
    “世子夫人太抬爱了,一会儿我可是要自亲去给苏老夫人请个安的,到时候,您可别怪我抢了您亲近母亲的时间。”林戚月亲厚的调笑道。
    “什么怪罪,你能这样亲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涂苏氏一点也不见外的上来揽住林戚月的手臂,一屁,股挤开简如,坐在了林戚月身边。
    简如捂着肚子,很自觉的闪开,耸耸肩挤走了苏夫人。
    苏夫人恨恨的看着这三个人,最后无语的离开,不知道去哪儿了。
    宴席开始,众人拜过寿星,送上贺礼后,饭桌上,涂苏氏和林戚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打上了锋机。
    貌似家常的话里暗藏着刀光剑影,花红柳绿下等级异常分明,这是贵妇们的日常,是不同于男人们明面上强硬的对抗,笑谈之间偶尔露出的锋芒,这是属于她们的方式,独属她们的战场。
    “下个月就是漠北的秋狩,属于槐洲的官员也是要去的,世子已经约了景大人,我也要陪同,戚月和我一起吧,到时候,咱们姐妹住一个帐篷,也好亲相亲相。”言谈间,涂苏氏兴致勃勃的提议。
    林戚月神情一怔,什么秋猎?她根本不知道。
    见林戚月神色不对,简如连忙插嘴,岔开话题,涂苏氏也不是不知趣的,见气氛不对,连忙顺着简如搭的递子下来,跟着大伙说些苏府的气派,迎客的布置之类的话了。
    虽说是王府世子妃之尊,但涂苏氏到底是老寿星的闺女,母亲的六十大寿,她也不能干看着,跟大伙交流了一会儿感情,这位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午膳用毕,寿宴永远的主旋律——戏班子登场。
    老一辈听戏的听戏,说话的说话,小一辈的,吃茶,逛园子,聊八卦,各不相干。
    苏府的花园里,林戚月和简如找了个背人的小亭子,坐了下来。
    “戚月,你跟景世子,还是那样?”刚坐定,简如就开口问。
    “嗯。”林戚月垂着头,低低的应了声。
    简如顿觉头疼不已,林戚月是个实在孩子,又打心眼里相信她,刚成亲,对未来还迷茫惧怕的娇娇女,骤然离开所有亲人,从京城来到陌生的雒阳,林戚月本能的就依赖上了做派硬朗的简如。
    虽然她的地位更高,可是打开局面,让她们能顺利跟雒阳本地贵妇们交际上的,却是简如,林戚月本就视简如为亲姐,现在雒阳更是只有这一个她原本就相识的人,两年的时间,她俩的关系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林戚月没明说她性,冷淡,现在跟丈夫基本过无,性生活,可言语里闪烁着的意思,简如这种已婚妇女还是能明白的,当然,她不明白什么叫性,冷淡,可是简玲记忆里有啊。
    无。性生活是不会幸福的,也不会长远的,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妻子长年累月的不让人近身,简玲那个世界,女子地位如何之高,妻子如果不能满足丈夫,丈夫还会往外发展呢,更何况在大燕朝,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
    当初卫国候和林国公联姻时,说的是五年之内不纳妾,不收通房,但五年以后呢,林戚月生不出嫡子,还能拦着不让人家纳妾吗?
    现在景喻看着是挺正经的,林戚月那个样子他也不说什么,可是纳了妾,妾生了子后,他还保证永远尊重正妻吗?
    人心都是偏的,不让亲近的老婆对上娇嫩的妾室和孩子,早早晚晚,林戚月的处境会变的比现在更难堪。
    林国公府护不了她一辈子。
    “戚月啊,你这样下去不行啊。”简如咬着嘴唇,漠北的秋狩,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听楚寻说过了,可林戚月呢,做为除了涂苏氏外,整个漠北,连带着槐洲身份最尊贵的贵妇,她竟然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消息,这像话吗?
    林戚月无语的坐在亭子里,垂着头不说话。
    “你们多久没好好坐在一起说话了?”简如恨铁不成钢。
    “简姐姐,你知道的,他在外面忙,每次回府天都黑了,天一黑,我就不敢往他身边凑,更不知该说什么了。”林戚月扯着衣角,别扭的说。
    “你这……唉。”简如叹了口气,林戚月这个属于心理问题,她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明显不是光劝就能劝好的,最后,她也只能说:“戚月,我记得过几天衙门沐休,到时候咱们出去游玩一番吧?”
    “你,我,你姐夫和景世子,咱们四个一起出去。”
    不是说晚上不敢往前凑吗?白天总行了吧,雒阳有几处名胜,风景着实不错,到时候,天青水碧,鸟语花香,兴许散散心能让林戚月的心情好些呢!
    事到如今,简如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
    “好吧。”虽然不怎么兴趣,但林戚月到底知道简如是为了她好,不情不愿的,她点头应下。
    约好时间,两人在花园里散了步,就又回到了主战场,苏老夫人的院子。
    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不管是自劝受训的林戚月还是有前世经验的简如,夫人外交对她们来说,都不算什么难事。
    时间,在把苏老夫人哄的眉开眼笑,跟几个倾向庆元帝一系的官员夫人说说笑笑之间,很快就滑过去了。
    傍晚,寿宴结束,林戚月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景喻上了马车,而简如,也被楚寻护送着回了家。
    一脚踢飞了鞋子,简如爬到床上,这一天,可把她累坏了。
    ☆、第八十四章
    打了一天的锋机,又约了闺蜜玩四人约会,简如彻底被累扒了。
    回到府来,进了卧房,也顾不得一天的风尘,她直接就挺着大肚子,平拍在床上,挺尸去了。
    “把脚泡了在睡吧,要不明儿又该水肿了。”楚寻一身常服,端着个冒热气的水盆子放在脚塌上,温声的招呼着简如。
    “懒的动了。”简如耍着懒歪在床上,不愿意动,直到看见楚寻不赞同的眼神后,才半情不愿的支起身子,踹掉了罗袜,将双脚插进水盆里。
    她年幼时底子没打好,就算重生尽全力养护了,体质也只能将将算得上平常,不像人家怀了孕还能建步如风,她这胎怀的是有些娇气的。
    刚怀上就有反应,吃什么吐什么,等好不容易不厌食了,又开始尿频,腿抽筋,脸上长斑,晚上失眠,下半身水肿……
    真是什么都找上来了。
    “我和戚月约了,过几天咱们一起到外头去散散心!”简如倚在床栏上,一边用脚拔着水,一边漫不经心的说:“还有,今儿那个苏夫人又找我麻烦了,还拿孩子说事,说什么我会生个六指的闺女,呸,想瞎了她个红眼病的!”简如狠骂了一声,才抬头吩咐道:“相公,我当时虽直接顶了她,可到底不解恨,你把这事记在心里,可别轻易放过了!”
    “如儿放心。”楚寻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塌旁,揽起衣袖开始给简如按起脚来。
    今儿他和景喻在苏府前头应酬了一天,累的臭死,想必在后院里如儿不轻松,她的身子本就不算好,现在又有了身孕,晚上要是不好好按按脚,明儿一早,肯定得肿起来。
    “肯定不能轻饶他。”楚寻说,那苏夫人像疯狗一样一直找如儿的茬的事,他是知道的,身为一个男子汉,他是没办法跟一介妇孺计较,不过,好在苏夫人那上门女婿就在他手底下办事,苏夫人欺负他媳妇,他就只好去欺负苏夫人的丈夫了。
    至于苏夫人和她丈夫感情并不好这一点,楚寻就忽略性的无视了。
    简如坐在床塌上,底着头,认真的看着楚寻一点一点的为她擦脚,白玉般的手在水中滑动,因热气染上了一些绯红,那轻轻的按揉着的感觉,让她行走一天,疲累水肿的脚舒缓了不少。
    “相公。”简如轻唤。
    看到楚寻抬头寻问般的看着她,简如犹豫半晌才问道:“你说,我生的孩子肯定会正常吧,他一定不会是个六指吧?”
    六指这个现象到底是不是遗传,简如不知道,前世她生的两个孩子都不是六指,这让她心存侥幸的忽略了肚子这个,可能会遗传到她六指的这个问题。
    但是,今天苏夫人的话彻底挑起了她的不安,前世肚子里这个,她可没生出来,是不是六指,她根本无从得知,要真是倒霉催上了……是个男孩也就罢了,六指不影响前程,可要是个女孩……
    苏夫人有一句话是对的,不是所有六指的女人都能像她一样幸运,遇到楚寻的。
    “我要真生出个女孩,跟我一样是个六指,那可怎么啊?”简如眼瞳放空,喃喃的说。
    “怎么可能?如儿你别乱想。”楚寻猛的站起来,连手都没顾上擦,就一把将简如抱进怀里,连声安慰着:“养女随姑,不对,是随爹,你要生了闺女,肯定是随我的。”
    他媳妇儿怀上个孩子多不容易,知道他尽了多大的努力吗?知道他体重下去多少斤吗?这好不容易经历了孕吐,情绪失常等等磨难走到六个多月,眼瞧着就要看见胜利果实了……
    妈蛋,姓苏的我跟你不共戴天,没事瞎说什么啊,明天给你相公工作加三倍。楚寻恨恨不已。
    “得了吧,我这孩子要真随了‘姑’,还不如是个六指了。”简如没好气的呸了一口,她的忧伤被楚寻一句就弄没了。
    随姑,姑可是楚凝,真随了她,不管男女都没个好了,随她还能身残志坚,要是随了楚凝,呵呵,脑残没的医啊。
    “是随我,随我。”见媳妇儿恢复了精神,楚寻就好脾气的安慰着,他拿起布巾,蹲下身将简如脚上的水彻底擦干,帮她腿了常服,换上纯白的棉质寝衣后,才扶她躺好。
    然后,他把水盆放在门边,又开始收拾起自己来。
    简如侧着身躺在床上,楚寻地上站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门口,小樱吩咐小丫头收走了水盆,就捏着帖子站在一边,为难的看着里头的两位主子。
    来雒阳之前,简如就把宁香和宁玉都发嫁出去了,所以,小樱虽然年纪不大,却也算是简如身边的老人儿,后进府的这些丫头,虽然个顶个有本事,却还隐隐以小樱为首。
    比如说,入夜之后,老爷和太太的寝房,就只有小樱一个人能进,只这一点,众丫头们在多的怨言不愤也只能强忍下去,没办法,谁让主家只信小樱呢。
    不过,虽然地位特别,可小樱却不是不懂事的,如果只有两个主子单独呆在寝室里,不专门唤她,她是不会随便进来的,像现在这样没什么事,却戳在门口当门神的情况,更是从来没有过。
    “小樱,出什么事了?”媳妇儿的贴身丫头,楚寻没少见,脾气禀性他也是了解的,见她戳在那儿,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样子,就直接开口问道。
    “老爷,京里连姑爷来信了,说是那简三小姐,就是妙莲师小师傅又出了事。”好像得了特赦一样,小樱连忙禀告道。
    随着说话,一封厚厚的信也递了出来。
    楚寻真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好端端,他多那嘴干嘛,媳妇儿心情刚好点,就又来了这上赶子添堵的。
    撕开信,上下打量了几眼,楚寻皱着脸摸了摸脑袋,媳妇儿跟她娘家那个不是好饼的三妹妹不对付,楚寻是很清楚的,当初那‘坏饼’被送进尼姑庵的时候,媳妇儿还叹着气说:她那三妹不是好对付的,尼姑庵怕是捆不住她。
    当时,楚寻给媳妇儿例举了n个祸国妖女被送进尼姑庵后,就此沉寂的例子,又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绞了头发,那‘坏饼’就绝对在卷不起什么风浪……
    结果,看看手上这封信,楚寻感觉到了脸皮有点烫,这脸打的,太疼了!
    “相公,出什么事了?信是谁送来的?”简如高声寻问,从她躺的这个角度,虽看不见门口小樱,但楚寻她却是能看见的。
    “呃,这个……”楚寻吱唔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把信递到了简如手里,反正也瞒不了多长时间,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疑惑的看了楚寻一眼,简如接过信,认真的看了起来。
    随着信的内容,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等终于看完了,把信放在一旁,她长出一口气。
    简玲竟然进了京城的靖北王府,给靖北王当了什么,家庙的祈福尼。
    看连诚信里的意思,什么家庙,祈祷都是晃子,简玲怕是当了靖北王的小宠了,连诚在信上写着,靖北王日日与妙莲小师傅(简玲法号)讲经,日天黑夜不离开,而且,还四处为妙莲师傅扬名,闹得现在京里无人不知,靖北王府有一位观音坐前金莲下凡的妙莲小师傅了。
    自从把楚凝嫁了连家之后,连诚就成了她的信使,但凡京城啊,简府啊,楚家啊有什么大事小情,这位都会写信告知她,简玲又是她特别交代过,一定要注意的,所以,连诚一得着简玲进了靖北王府的消息,就连忙写信托人带了过来。
    简玲出了家,而且一出两年毫无动静,可简如就是觉得这位不会这么轻易就认了命,她现在沉默不过是为了蛰伏,总有一天会一着翻盘。
    虽然楚寻曾笑她太多虑,但简如还是不改初衷,现在,这封信证明了她的观点,但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真是阴魂不散啊。”简如翻着白眼,只觉得头快疼死了,作为一个反派,简玲真是太敬业了,这是只要不死,就绝对还会接着作的意思啊!
    “如儿,别想了,咱们现在是在雒阳,那坏,不是,三姑娘离咱们天高地远的,别说是进了靖北王府,她就是当上靖北王妃也没用,在说了,她一佛前金莲,就冲这个名头,除了皇家,没人敢让她还俗的。”楚寻见简如神情恍惚的,连忙上前,一把抢过那信,三扯两扯撕了个干净。
    “她一个方外之人,你理她做甚,有那功夫,你还不如多瞧瞧你相公我呢!”楚寻小心翼翼避过简如的肚子,把她扑到在床上,撅着嘴抱怨着。
    “你,瞧你干什么?”一句‘方外之人’直接逗笑了简如,她推着凑到身边的大脑袋说笑着,把简玲的事抛到了脑后。
    楚寻说的对,天高皇帝远的,理那做甚?简玲横不能跋山涉水的奔到雒阳来算计她,至于回京以后?到时候在说吧,现在烦也没用。
    “如儿,自从怀上这小冤家之后,你都没跟我亲近过了,明明怀他之前还一直缠着我呢,用过就丢可不行啊。”楚寻一抬胳膊就床帐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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