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阿凝还害羞了呢!”谢安歌哈哈笑了起来。
    “爹……”
    谢兰馨高声道。
    谢安歌这才不开女儿的玩笑了,安抚道:“好好,爹爹巴不得你不嫁人呢。”
    钟湘便笑嗔道:“说什么傻话呢,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你舍不得,多留女儿几年就是了。”
    “爹,娘!”谢兰馨不依了。
    谢安歌忙道:“不提这事了,不提这事了!”提到这事就伤心呢。
    “阿凝,今儿我和你爹把你留下来,是想和你说,如今你也不小了,懂事了,有些事,以后你和哥哥们也都一起听听,只是都记在心里就是了,不要外传。”钟湘言归正传,提起了正事。
    谢兰馨看爹娘都严肃起来,便也端肃地道:“是,只是不知要说的是何事?”
    谢安歌要和谢兰馨说的是朝中的局势。
    “阿凝,你娘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夷安公主拒绝了你四表哥的亲事吗?这事却没那么简单呢,这内宅的事,可也关系外务……”
    谢安歌觉得,女儿将来多半是要做官夫人的,毕竟自己怎么说也不可能把她嫁给农人或商人,只会在读书人中选,那么这些读书人一旦科举入仕,自家女儿就要做好贤内助,而这样的话,只是处理好内宅事务,不让后院起火,是不够的。
    虽不必要给丈夫什么建议,为他前程出谋划策,但好歹丈夫外头有什么得意与失意的事回家与你说,你需得听得懂,能开解一二,至少至少,知道那些话是可以外传的,那些话是半句不能露的。
    那么,这就需要对外界的局势有个清醒的认识。
    近年来,钟湘对谢兰馨的教育中,多多少少也涉及了这一部分,只是毕竟谢兰馨先时年幼,说得并不算深入,而如今么,却可以说得更详细,更深刻些了。
    当今咸宁皇帝十岁登基,如今已有十二年了,当初先帝临终托孤的四个顾命大臣,豫王年老,早已告病,难得上朝;右丞相沈彦因故被贬,如今在朝的便只剩当初的左丞相刘正明和太师、大将军韩鹏举,这两人,一个是皇后的亲祖父,一个是皇后的外祖父,一向以来同气连枝,作为外大臣,深受皇帝信任,与夷安公主也颇为交好。可以说,早年的皇帝就是对他们是言听计从。
    但如今,也许是朝中无了异声,本是儿女亲家的韩刘二人开始有了分歧。论亲,本该是刘正明与皇帝更亲,但皇帝显然更信任韩鹏举,朝中大事更愿意听取韩鹏举的意见。有时候刘正明在背后隐晦地说些韩鹏举的坏话,皇帝也都不信。
    “以前啊,韩太师和刘丞相没少联手排除异己,而夷安公主一向只是照顾皇上,并不过问政务,但如今,却隐隐觉得夷安公主和刘丞相似乎经常联手与韩太师作对了。韩刘这对姻亲视乎有些不对付了。”
    作为常常侍奉在皇帝身侧,为他草拟诏书的大臣,谢安歌当然能了解到许多,包括皇帝的一些情绪。
    咸宁皇帝毕竟如今大了,不像当年一样,对这些长辈们,满满都是孺慕,现在的他,更希望自己能够主宰一切,而这些人,却还舍不得放手,也不看看,如今皇帝是什么年纪了。
    特别是夷安公主,咸宁皇帝当初对她是十分感恩的,也十分亲近,但如今,因为夷安公主对后宫插手得太多,咸宁皇帝也已经有些隐隐的不悦了。
    这些微妙而复杂的关系,谢兰馨在她爹的分析下,也了解了不少,许多以前不大理解的事情,联系到如今的朝中局势,便觉得豁然开朗。果然爹说的不错,内宅的事情与外务息息相关。
    “爹,女儿记下了。”她郑重点头道。
    待谢兰馨告退之后,谢安歌夫妻这才歇下。
    第二日,谢安歌起了个大早,便急匆匆去了宁国府,找了大舅子宁国公好好聊了一下。
    特别是夷安公主如今打算要和楚王联姻,这件事联系起最近的一些事来,觉得不同寻常。
    于是待谢安歌离开之后不久,宁国府的人便也知道了冯氏去夷安公主府提亲的事情,又是好一番风波。
    钟母气得晚膳也没怎么用几筷子,便躺到床上去了,她唉声叹气道:“我当初真是错看了这个儿媳了。”
    从孙女钟文柔和钟文楚的事情,她就已经察觉冯氏的心高,可这会儿,居然又拿她最有出息的孙子去做联姻,真是恨得她想把冯氏叫来大骂一顿。
    从前嫁女儿想高嫁也就算了,但娶媳总是要低娶的,况且,谢家如今算起来比三房要好多了,三房两个女儿嫁出去,对三郎也没什么变化,不过得了个六品的散官,连衙门都可去可不去的,哪像谢姑爷,是天子近臣,以后拜相封侯也未可知,难道还真的等着宫里的文柔生下皇太子?
    也不看看三年了,怀上身孕没?
    明显被排挤了呀!
    身边的大丫鬟也是知眼色的,又一向稳重,给钟母聂肩膀捶腿的时候,安慰着主子:“老夫人,您别气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再说,这场婚事不是没成吗?子枢少爷和阿凝小姐的婚事,还是有可能的。”
    钟母脸色不好,幽幽叹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我怎么还有脸去湘儿那边提婚事呢?”
    大丫鬟便不作声了。
    待得第二天,钟母便气得起不了身了,钟湘得了消息,自然马上带着谢兰馨去看望了钟母。
    母女俩坐在马车上,钟湘殷殷叮嘱道:“阿凝,等下万一你外祖母要是问你和表哥的事,你就什么都不要说。”
    “嗯,我都听娘的。”谢兰馨乖巧地点头道。
    在宁国府的冯氏如今的日子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冯氏的人缘其实再外并不怎么样,如今没了老夫人的庇护,有和冯氏不合的,看到和夷安公主亲近的冯氏被拒亲了,都在幸灾乐祸呢!这中间就有冯氏的妯娌王氏。
    冯氏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作为已经成了人家茶余饭后的笑料了,连带地也影响了钟子枢在很多人家的形象。
    王氏自己看笑话不够,听说钟湘来了,忙抱怨连连:“小姑,你那三嫂真真是个厉害人儿,老太太如今都被她给气病了。她平日可是最得老太太欢喜的,可如今老太太病了,她却连来探望一下都不曾,就躲在自己的小院里了。”
    “我娘是怎么气病的?”钟湘隐约已经猜到钟母气病的那一层缘故了,却故作不知问道。
    王氏冷哼一声,道:“还不是你那三嫂连商量一声都不曾,便自作主张去夷安公主府提亲的事情?她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呢!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接着又叹了口气,只是她提亲成了也就罢了,如今可是被拒了,满京城的人都在看笑话呢!钟湘表现得淡淡的,实则心里也是气得不行,嘴上却道:“人各有志,三嫂想给儿子寻门好亲,那也无可厚非。”
    王氏长叹一声道:“害得我现在连出门都不敢了。”一副与冯氏作为妯娌很是丢丑的模样。
    “我们先进去看我娘吧!”钟湘不欲和大嫂多聊,便想进去看望钟母了,王氏见钟湘表现淡淡的,似没怎么生气的样子,暗自撇嘴,心中不以为然道:真是会装,别以为她不知道钟母提的把谢兰馨许给钟子枢的事情她不知道,这会儿她家这个小姑子不定心里怎么气着呢,如今却装成没事人一样,真真虚伪之极了!
    待他们打帘子进来之后,便看到钟文采和钟文梨也在里面,谢兰馨听得里面钟文采的声音。
    “祖母,你好些没有?我娘让我带了些高丽人参过来,祖母吃最合适不过了。”
    钟文梨也柔柔道:“我给祖母秀了一个抹额,祖母戴着不容易受风。”
    “好好,都是好孩子。”
    钟母躺在床上,看到钟湘和谢兰馨来看望她,脸上带了几分血色,气色也好上了几分。此时外面丫鬟碰了食盒进来,“老太太,燕窝粥送来。”
    钟母却挥手道:“先放一边吧,我现在没胃口。”
    丫鬟拿了食盒正想放到一边,边上的大丫鬟道:“老夫人,这是厨房特意熬的,您从昨晚上就进什么东西了,这身子怎么熬得住。”
    “我这老婆子气都气死了,还吃什么啊,一个个都不把我这老太婆放在眼里,还不如饿死算了。”
    钟湘劝道:“娘,你不吃东西怎么行?好歹用一些。”
    王氏也跟着劝:“是啊,娘,小姑说得对,您还是吃一些吧!”
    钟文采和钟文梨也跪下道:“祖母,您就吃一些吧!”
    谢兰馨上前拿了那盅燕窝粥捧在手里,小心地走近床前,道:“外祖母,阿凝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瘦了这许多,来,阿凝喂你,多少吃一些,身子才能好得快些。”
    钟母眼中含泪,看着屋子里的大儿媳、女儿、孙女、外孙女,心中欣慰了几分,便无奈点头。
    钟母看着近前给自己喂粥的谢兰馨,更加觉得这么好的小外孙女不能成为自己的孙媳,实在是太过遗憾了。
    钟母见谢兰馨被自己看得颇有些不自在,等她喂完了粥,便挥手道:“阿凝,你跟文采和文梨他们去外面玩吧,我这边有你娘陪着就好了。”
    “是,祖母。”谢兰馨便告退了出去。
    王氏见他们母女有话要说,也识相道:“儿媳那边大管事还有事情要汇报,我就先出去做事了。”
    钟母点头:“你去忙吧!”
    王氏这才退了出去。
    钟母一脸地歉意,拉着钟湘的手,一个劲儿地说:“湘儿,你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你这三嫂就是个短视的,子枢是好孩子,都是有那么个娘害得他。”
    钟湘道:“娘,我怎么会跟孩子计较,只是子枢和阿凝的事儿我看娘以后也别再提了,就当娘没跟女儿说过吧!”
    钟母容颜憔悴,一下像是老了好几岁,她长叹一声,道:“娘都依你!是娘事前没想周到,想不到那冯氏居然这样心大,如今这般丢丑,我宁国府的脸面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了。”
    钟湘也看不上冯氏的做法,不过她这时候却不能跟着自家娘一起诋毁嫂子,道:“也是这两个孩子没缘分。”
    在钟湘走了以后,钟母叹道:“也是子枢这孩子没福气!阿凝是多好的孩子啊!”
    ☆、第九十章 春天来了
    出了门后,钟文采就邀请谢兰馨和钟文梨一块儿去她的住的地方坐坐,谢兰馨和钟文梨都没有拒绝。
    待丫鬟们奉上茶来,钟文采就问谢兰馨:“听说昨天和四哥一道出去踏青,遇上冯嫣了?”
    “你打哪听说的?”谢兰馨忙解释了一下昨日的事,“……你可别乱说呀。”说的好像自己和四表哥有什么一样。
    “哼,那个冯嫣,她娘都已经拒绝了三婶提的亲事,她还要纠缠,真不要脸!”钟文采自元宵节那件事后,就对冯嫣厌恶至极。她可一点都不想冯嫣成为自己的堂嫂,以后住在同一屋檐下。这门婚事不成,她可痛快了。至于三婶被拒亲,对宁国府来说,的确也有点跌面子,不过,反正更多的是三婶没面子么,更何况相比冯嫣进门,这点小小的没面子也算不了什么。
    谢兰馨却不愿提这些事,含糊地带过话题。因注意到旁边钟文梨的脸色不大好,便问她道:“四表姐,你怎么了?”
    钟文梨一脸愁苦,见问,却只幽怨地看了她们一眼,低头并不说话。
    钟文采最见不得她这样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模样,便没好气地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啊,不就是三婶打算把你和刘国舅送作堆么,你放心啦,我爹是不会赞同的,这几日,他可没少与刘丞相交涉呢。”
    谢兰馨诧异道:“不会吧?三舅母竟想把四表姐嫁给那么一个人?”不过想想也是,三舅母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只看着门第高低,又怎么会为庶子庶女着想?丞相府的亲事,说起来已经很不错了呀。
    “什么嫁啊,人家可不愿娶呢,我们家一个小小庶女,怎么配得上丞相府的嫡长孙、堂堂国舅爷呢?”钟文采嘲讽地道,“他们还说什么既然刘国舅对四姐无礼,那么他们家也是愿意负起责任来的,等一两年后,刘国舅成了亲,就抬四姐过门。哼,我们家的姑娘,怎么会给人做妾,庶出的也不成!”
    这两日事多,谢兰馨也忘了问钟文梨这事的后续,听钟文采说了才知道,宁国公一力要求刘家给个公道,登门赔罪,迎娶钟文梨过门。刘家呢,只肯答应纳钟文梨做妾,两下里正僵持着呢。
    “顾世子真是好样的,一点面子也没给刘家呢,硬是把那个刘国舅关了一夜,还是刘丞相去求了皇上,才被放出来的。”钟文采星星眼地说。
    这么说来,当年的那个坏小子,也变了许多了呢。谢兰馨心想,以后待他可要更客气些,不能老记恨着三年前的事。
    正想着,旁边钟文梨已经低声哭泣了。
    方才钟文采说话可是挺直接的,一点都没顾忌她在场而委婉一点,这不免勾得钟文梨越发伤心了,那哭声分明在说:我好命苦!
    宁国府这一辈的五个姑娘,显然的,她的前景最不看好了。
    钟文采没好气地道:“四姐,你要哭就回自己房里哭去,都说了有我爹和祖母在,三婶除非是像隔壁东府的那位三叔一样,不然没有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你嫁出去的。”
    隔壁府就是钟文栩所在的定北候,定北候有个庶弟,不学无术,最好女色,花钱如流水,而定北候父母都已过世,早把他分出去了,他分家得的那份钱,渐渐地也用完了,便各处想找钱时,这不,前几日,瞒着两府,偷偷地把自己的长女嫁给了一个商户做填房,说是嫁,跟卖也差不多,拿了人家一万两银子的聘礼,陪了一千两不到的嫁妆。因为他嫁女时并不在家,是在外头临时租了个房子嫁的,因而婚事成了以后,才被他兄长知晓,气得宁国公和定北候联手教训了他一顿,让人把他送回祖籍乡下去了。
    钟文采举了这么个例子,不但没叫钟文梨安心,反而让她哭得更厉害了。见钟文采颇有嫌弃的意思,就哭着跑开了。
    谢兰馨和钟文采都觉得有些没意思,坐不了多时,谢兰馨也就告辞了,钟文采也不很留。
    谢兰馨离开了文采的小院,便去了以前常去的小花园内,正巧便见钟子枢迎面走来。
    钟子枢看见她,脸上便露出欢喜的笑容,快步上前问:“阿凝,你怎么这里?”
    “我和娘一块儿来看外祖母的,刚才去了文采表姐的小院,这不,经过这里,想着,好久没来这边了,所以才过来看看。”
    钟母是因何病了,钟子枢也是知道的,祖母和母亲之间弄成这样,他也难过得很:“都是因为我的事,我娘她……唉,说到底,还是因为我……”
    “连你也觉得你娘做得对吗?”谢兰馨心中一阵不舒服,双眼盯着钟子枢,想看出他的心思,“你是不是很遗憾,和冯小姐的亲事没能成?”
    钟子枢脸色一白,慌忙否认道:“不不,你怎么会这么想,那是我娘的意思,我对冯嫣表姐绝对没那个心思的。我也不知道我娘会存了这份心思。”钟子枢说到最后,有点语无伦次了。
    他对冯氏很有意见,但冯氏毕竟是他亲娘,无论她做了什么,都轮不到他这个做儿子的去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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