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馨忙叫天青把谢兰轩为自己准备的披风递过去:“顾世子,先披着这个吧,好歹挡风呢。”河边风可是大。
    “多谢世妹。”顾谨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几年前,谢兰馨落水,自己去救她,结果却发现她自个爬上了岸,还有人送披风,而自己湿漉漉回家,还染了风寒的事。
    看着那披风,心里真是各种滋味。
    谢兰轩看着小厮扶着顾谨走开,便悄声告诫妹妹:“虽然顾世子对咱们家有恩,但他毕竟是外男,妹妹还是要注意点儿,别走太近了。”
    谢兰馨便道:“我也不过是看见了才关心一下罢了,也没有失了分寸吧?总不能见着恩人,爱理不理的吧。”
    “哎呀,我就是提醒你注意点儿啦,又没说你这次就做错了。”
    “那就好啊,说起来那些人也是的,顾世子那么辛苦的救了人,他们呢,转头就走了,就让自家的恩人就这么湿漉漉地躺在岸边,还好我们看见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谢兰馨和谢兰轩,等着人走得差不多了,本来也要走的,不过谢兰馨在临走前,下意识地往出事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便忙拉着谢兰轩:“二哥,你看,那还有人倒在那儿,怎么也没人管呢?会不会……”
    谢兰轩便让个小厮上前去看,小厮看了一眼回来便说:“人倒是有气的,就是气喘吁吁,一副很累的样子,对了,小的虽然没瞧清楚,却觉得有点儿面善,说不准还是少爷认识的人呢。”
    这么一说,谢兰轩自然要上前去看,而谢兰馨看那衣服像是金吾卫的服饰,自然也跟着哥哥上前了,这便认出了顾谨。
    谢兰轩此时便道:“你该说,庆幸的是如今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要换了初春或者深冬那样的时节,那才是要命呢。”
    “就是呢,这些人也太没良心了。”
    “这世上本来就是不知恩的比较多,咱们家不久养过白眼狼么?”
    “二哥,你别提那个人了,想想就火大呢。也不知道她现在躲在哪儿了。”
    “你们说的是之前寄住在你们家的那一家子么?”说话间,顾谨已经换了谢兰轩的衣服回来了,那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倒也十分合身。大约也喝了点热的,又稍稍的歇了那么一小会儿,他现在看起来比刚才要好多了,不过,到底不如平日里那般精神抖擞,气势凌人的模样,倒有几分病书生的样子。
    谢兰馨没想到他穿了儒衫,倒颇有些文弱书生的气质,不由笑了笑,但有马上反应过来顾谨说的话,便忙问他:“你可是有她们的消息?”
    顾谨摇摇头:“这却不知道,之前我在南城见过她,这两天也叫人留意打听了,的确有这么一家子在南城呆过,不过他们现在好像也不在南城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他还特意问了吴王,不过吴王说,这种小人物,他丝毫没放在心上,除非他牵扯上了什么要紧的人物,不然是留意不到的,所以呢,也就没有消息。
    谢兰馨皱紧了眉头:“他们在京城除了我们家,也没有旁人认识了的,会躲哪里呢?”
    京城这么大,没有点儿线索,找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谢兰轩便道:“别为他们太费神了,如果他们抱着什么目的来,人肯定会出现的,等他们一冒头,咱们就逮着他好好问问,他们这么悄悄地潜回京城来,到底想做什么。”
    “我会叫人多多留意,想来,他们除非一直躲在哪儿不出现,不然迟早会叫人找到的。”顾谨便道、
    “那又要劳烦顾世子了。”
    “也算不得什么,嗯,他们如果要做什么坏事,在京城闹出什么风波来,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
    “顾世子有心了,不过……”谢兰轩看了看他的脸色,“眼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谢兰馨也点点头:“对啊,我们也要回府了,顾世子,一会儿让我二哥送你回府吧。”
    这算是有来有往吗?顾谨看了谢兰馨一眼,看向谢兰轩:“那就有劳了。”
    谢兰轩却道:“我还要先送我妹妹回府呢,再说,我们出来时刻只有一辆马车。”
    “那世兄便先送世妹先回府吧,我无妨的。”
    “还是先送世子吧,世子毕竟受了水,要防着着凉受寒呢。”
    “我体格健壮,无妨的。”顾谨说完“无妨”两字,却就先打了个喷嚏。
    谢兰馨便一副“看吧,被我说中了吧”的神情。
    因着谢家比较近,谢兰轩权衡了一下,到底还是让顾谨坐了谢家的马车,只是让谢兰馨带了帷帽坐在马车外头,也算是事急从权吧。
    等安全护着妹妹回到府里,又叫人准备了姜汤给顾谨灌下一碗,并请了大夫给顾谨看过无大碍之后,谢兰轩便送了顾谨回靖平王府,路上话里话外地敲打顾谨,不要对自家妹妹起非分之想。
    什么非分之想?就那丫头?
    顾谨有些气恼。
    论容貌,如今还未长开,一个青涩的小丫头,不过清丽可爱罢了;论才华,他回京以来,课业没听说过谢家的小姐有什么出众的才艺,嗯,当然,似乎厨艺不错;论性情么,原以为这么几年过去,她和那些贵族千金一般,端庄温柔,但从这几次来看,显然不是。说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吧?
    不过在她哥嘴里,这丫头可就没一处不好了,他真想说,谢兰轩这么说,就不怕有非分之想的更上心吗?这到底是叫人家打消念头,还是鼓励人家啊?
    听着谢兰轩在那儿夸着谢兰馨,顾谨也不由自主地想着和谢兰馨认识以来的种种。
    说起来,那丫头在自己跟前,固然没有什么十分出众的地方,自己在她面前似乎也常常显得十分狼狈。
    印象里的第一次见面,是清河大长公主的头七,自己和表哥去祭拜,结果这丫头在那儿哭,差点儿把他吓死,后来么,又有池塘的那次事儿,又有白马寺的事儿,件件桩桩,似乎总是自己比较倒霉,包括这次,算起来,在谢兰馨面前,自己最彰显威风的,就是元宵那次了吧?
    诶,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儿,出现在逃难的谢兰馨跟前时,像不像天神下凡呢?
    顾谨自恋地想。
    谢兰轩唠唠叨叨一路的话,他没有听得进几句。
    转眼到家了,顾谨客客气气地谢了谢兰轩,神清气爽地回府。
    谢兰轩看着他那模样,深深的觉得,自己大概不会和顾谨对盘。
    尽管顾谨可以说是他们家的恩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别庄避暑
    端午过去以后,天气就一点一点热起来了,谢兰馨也觉越来越懒于出门,转眼进了六月里,这天就更是热得让人坐卧不安。尽管谢府临着洛河之滨,且院中又有许多枝繁叶茂的大树,但这一年的天气,比往年要热得多,谢兰馨还是觉得有些难熬。
    其他那些住处紧狭,又买不起冰的人家就更不用说了,便是朝中的大臣,也多有盼望圣驾移驾避暑别宫,好随行避暑的。
    大约皇上在宫中也憋闷得慌,这不,刚进了六月,就有旨意下来,移驾别宫避暑了,王公贵族,文武百官有大半随行的。
    豫王府、宁国府、定北侯府并谢家自然也在随行之列。
    钟文采、钟文栩早早地便和谢兰馨约定了,都住在一处,也有伴些,又有徐素绚和临颍县主也写了帖子过来,告诉谢兰馨自家在别宫附近别院的位置,让她过去玩。
    避暑别宫所在之地,虽然也算广阔,但毕竟不能与京城比,因而几家的别院便挨得都不算远,几人之间往来便更方便些了,因而这几天便常常互相下帖子,今日我到你的别院,明儿你到我家的别院,随便想个什么名目,聚上一聚,当然了,聚的次数多了,便总会遇上几个不想遇上的人。
    比如,许久未见的冯嫣。
    这日里,是临颍县主邀谢兰馨她们去豫王府的别庄赏荷。
    豫王府的别庄在避暑别宫这边,算是比较大的,当然,豫王府的人也不少,住的房间就没那么开阔了,但景致却是十分不错的。最惹人喜爱的是一塘荷花,此时,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又有新鲜的莲蓬菱角,十分吸引吃货谢兰馨。
    这里的聚会,也不像京城那样,人那么多,一般呢,少的时候,就七八个,多的时候也就十几个人,不过是至亲好友之间相聚,谢兰馨当然是十分放松的前往。
    到了豫王府别庄后,便有临颍县主身边的侍女来引谢兰馨她们到荷塘,临颍县主便在荷塘处迎接她们。
    “阿凝,你来啦,快到里面去。”临颍很热情地拉了她的手,引她入内,又悄悄地,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她,“对了,冯嫣也来了,你当心点儿啊。”
    临颍对冯嫣和谢兰馨的纠葛自然是打听知道了的,所以本没有邀请冯嫣,但是豫王是夷安的堂叔,冯嫣也算是她们的表姐妹,豫王府里自然也有和冯嫣要好的,比如二房临颍的堂姐高阳县主,与冯嫣年纪相仿,关系也不错,冯嫣说想来看荷花,她自然就邀请了过来,临颍也不好叫她别邀请。
    谢兰馨也明白临颍的为难之处,只是一笑:“知道啦,我会注意的。”不管怎样,临颍将来可是她嫂嫂,总要给她面子的,说不得,待会儿要忍上一忍了。
    临颍呢,也打定主意,毕竟是自己将来的小姑子呢,自己邀了她来,可不是叫她来受气的,待会儿若是冯嫣言语冲突呢,自己少不得要站在谢兰馨这边,为她说话了。
    这对未来的姑嫂都做好了充足的心里的准备,便一同进去,笑盈盈地和大家打起招呼来。
    聚会十分顺利的进行着,冯嫣也只是淡漠地看了谢兰馨一眼,并没有针锋相对,谢兰馨提着的心,做好的准备,似乎毫无用处。
    文采和文栩也是跟着来的,她们和谢兰馨时时在一处,便也是为了防着冯嫣使什么坏,结果半天没见什么动静,倒有些奇怪:“今儿也不知道太阳打那边升起来的,冯嫣居然没找茬呢。”
    文栩也道:“是啊,虽然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她竟然能够一直不挑三拣四指桑骂槐地折腾,真是难得,难道是因为给豫王府面子?”
    “大概是吧。”谢兰馨也只能这么想了。
    钟文栩沉吟道:“说起来咱们也好久没在这样的场合看到她了呢。”
    “是啊,京城的大小宴会少了她,感觉清静许多,也愉快许多呢。”钟文采便道。
    钟文栩便笑道:“现在她这算是重出江湖了吗?”
    钟文采感叹道:“应该吧,想到以后时不时的要看到她,我这心里就觉得不舒坦啊。”
    “唉,有什么办法呢,除非她嫁得远远的。”钟文栩道,“说起来,她年纪也不小了吧,怎么没听到她定亲的事呢?”
    这一点谢兰馨也很好奇,不过她不免就又想到,三舅母为了避免外祖母定下她和表哥的亲事,而去想冯嫣提亲的事了。虽然最终这件婚事因为夷安公主的拒绝而没能成,但谢兰馨想起来,还是十分的难受。
    她又想到了表哥钟子枢。
    自从三舅和三舅母因为文梨的事儿,被遣回祖籍后,钟子枢就去考了齐贤书院,如今和二哥谢兰轩一起读书,自己见到他,除了爹爹他们出狱上香那次外,便是这次他和其他几位表哥护送外祖母和文采他们到这边来避暑了。
    一段时间不见,钟子枢又瘦了许多,似乎也高了一点儿,越发显得他文弱俊秀,翩翩书生,听二哥说,他读书读得很刻苦,也很优秀,不比当年的大哥差,谢兰馨听了,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但是,两次他随行在自己所坐的马车外,谢兰馨都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话。
    “她这样的人,哪个敢娶啊,也就我三婶那不灵清的才想把她讨回来做媳妇吧。”
    “冯婶婶也真是的,不过咱们子枢四哥挺出色的啊,和冯嫣又是表姐弟,亲上加亲不是很好嘛?夷安公主居然看不上,这眼光也太高了些,也不知道想给冯嫣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当然啦,我可是很庆幸咱们钟家没有这么个刁蛮媳妇的。想到有这么一个嫂子,哪怕是隔了几房的,也不大舒服呢。”
    “我也是这么想呢,如果她真和四哥在一处,我可真要为四哥可惜了。”钟文采也道,“我听说啊,夷安公主想把她许给楚王的世子呢。”
    “真的啊?那也是亲上做亲啊,不过么,人家亲王世子么,当然比四哥这样有身份多了,怪不得看不上了。”
    “也不知道亲王世子能不能受得了她的脾气呢,到时候会不会天天天天的吵吵闹闹啊?”钟文采幸灾乐祸地道。
    “那可不一定哦,楚王可是冯嫣嫡嫡亲的舅舅,怎么说也会包容她的吧。”钟文栩嘲讽道,“说不准人家还能过得更嚣张呢。”
    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小话,才留意谢兰馨没开口,忙推她:“唉,阿凝,你在想什么呢?”
    谢兰馨便笑道:“我就听你们说了,好了啦,别提她了,咱们还是乐咱们的,别因着她影响心情了,哪,吃点儿莲子吧,对了,今儿的荷叶鸡和藕夹都不错呢,回头我回家也试着做做。”
    “阿凝,你就惦记着吃。”
    “不惦着吃还惦记着什么呀?你们这么关注人家的亲事做什么?是不是自己也……”
    “好你个阿凝,真不知羞!”
    “喂喂,到底是谁不知羞啊?”
    不远处,看着谢兰馨她们说说笑笑十分开心的冯嫣,冷冷一笑,心里暗想:等着瞧吧。
    冯嫣已经在家里闷了好几个月了,自从上次私奔不成,却被钟子枢送回府后,夷安就严严地把她看住了,又每天都找她说话,每日里谆谆教诲,那些话,冯嫣渐渐地听进去了。
    她对钟子枢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不可能放下的,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和母亲硬着来,她也明白了很多时候,心计十分重要,不能不沉住气,现在又没有到定局的时候,一切都是有机会翻盘的,她想,她一定会有办法得到钟子枢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表现得十分地乖巧,也不提钟子枢,也不提和他相干的任何一个人。本来准备去找谢兰馨麻烦的都没有去找,安分得很。
    所以她才能在这次避暑得时候,跟着出来。
    但是出行的时候,就看到了让她几乎忍不下去的一幕。
    谢府人少,有事情的时候,便常常和钟府同进同出,此番避暑也是,两家又近,便一同出的城。
    谢兰馨和钟文采钟文栩在一辆马车上,而钟子枢呢就是跟在她们的车子旁,出了城后,半道上,两家曾短暂地停留立刻一下,冯嫣一家子正从旁边经过,便一眼看到了钟子枢站在一辆马车边,而谢兰馨正从车上下来,看到这一幕的冯嫣,几乎要停下车来,但末了,还是快马加鞭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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