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容叫奶娘抱了如意去喂奶,一般正经地看着两人道:“快说说吧,你们两个何时撞到了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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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就到了如意满月的日子。
    沈记布庄在整个山西省颇负盛名,如意又是沈君佑年近三旬才得的长女,故而满月酒这天异常隆重。
    远至保定府、杭州府,近如忻州府、定襄县,大凡有过生意往来的都送了贺礼来,有的因着路途远早早地便将贺礼送上了路,结果反出了人还没到,礼却先到的尴尬场景。
    生意上的朋友由年掌柜在惠安镇上招待了,去的镇上最大的福轩酒楼,相熟的则请来了西坪村。
    沈君佑欣然接受了里正的好意,由村民们在村子正中搭建了一个可容纳十张桌子的大帐篷。
    真应了此前夏堇说的一句玩笑话。三天的流水席,村里,镇上、县上的宅子纷纷挂上了耀眼的红布绸,十里内外没有人不知道,克妻克子的沈君佑如今喜得千金。
    璧容因还在月子里不能出来见客,如意年纪又小,璧容生怕她在外面吹了风,只开席的时候叫奶娘抱出去给众人瞧了一眼,便抱回了屋里。
    门外男人们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屋里女人们围坐在炕前看着如意出去一圈得来的满身金银珠宝。
    正聊得热闹,青沐进来禀报。
    “太原的大姑奶奶来了,身后带了位哥儿,好像和秦大爷认识,留在外面喝起了酒……”
    话说着一半,突然支支吾吾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璧容问。
    青沐蹙着眉头,有些嫌恶地道:“那个阴魂不散的撷芳也跟着来了。”
    来不及思索沈湘茗和撷芳如何碰到了一起,两人已经推门进了屋。
    “事先不知姑母过来,竟没有出去迎接,实在是侄媳的不是,还请姑母原谅。”璧容由秋桐和夏堇伺候着穿鞋下了床。
    沈湘茗受了她的礼才道:“我事先没有说要来,这事不怪你。听全妈妈说你还没有出月子,可是生产时伤了身子?”
    “不过是二爷大惊小怪的不放心,硬是要我再养上些日子。”璧容并没有提她生产的事,想必全妈妈也没有提。
    “既如此,就上床歇着吧,我也不是外人,在我面前不必逞强。”沈湘茗道。
    璧容微微颔首了下,以示谢过。
    自沈湘茗进来,秀莲等人就战战兢兢地站到了墙边上。她们都是乡下人,平生头一回见到沈湘茗这样雍容华贵的大家贵妇,又听说还是太原知府的夫人,更是不敢直视。
    沈湘茗看了秀莲几个一眼,见她们虽穿着绸缎衣服,身上却是一副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料想着都是沾了沈家的光,不自觉地蹙了下眉,问道:“这些都是你娘家人吧。”
    璧容指了秀莲和刘氏介绍道:“这是我两个嫂子,怕我寂寞,便常过来陪我说说话。”
    沈湘茗淡淡地点了下头,没有再问。
    璧容对沈湘茗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屑并未有何表情。俗话说的好,道不同不相为谋。
    “嫂子们帮着忙活了一天,快回去歇歇吧。”璧容笑着道。
    秀莲几个一听便开口说告辞。
    沈湘茗见了便笑道:“怎么我一来你们就要走了?倒像是我成了赶人的了。说起来还多亏有你这两个嫂子照顾你生产,你也真是的,回娘家也不说带着下人,太夫人赏了她给你,难道是当主子养在府里的不成。”
    说着便侧头示意身后的撷芳过来请安。
    “婢子撷芳给奶奶请安。”撷芳穿着条蝴蝶裙款款下跪道。
    璧容目光深远地看了她一眼,半响才笑道:“快起来快起来。你在老太太身边都不行这么大的礼,若是叫有心人瞧见了,要说我不知大小的。”说着便叫秋桐去扶她。
    人人都知道秋桐是璧容身边数一数二的大丫鬟,她去扶就等同了璧容亲自去扶,给足了撷芳面子和地位。
    可这样的话落在了沈湘茗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味了。
    一个丫鬟,在主子面前星哥跪拜礼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放在撷芳身上便成了主子的不知大小,叫外人见了只会说郎氏老糊涂了,宠的下人无法无天。
    她自然不能叫别人这么说。
    “这叫什么话,下人就是下人,再疼爱也不能失了本分。”沈湘茗道。
    自然如此,下人要有自己的“本分”。妄想着飞上枝头,便是失了做下人的本分!
    撷芳被这话刺得脸上一阵通红。
    “侄媳谨遵姑母教诲,往后一定严加管理府里的下人,不会叫他们作出半点失了本分的事,叫二爷和沈府丢脸。”
    沈湘茗一愣,突然想起母亲之前叮嘱的话来,不由得蹙了蹙眉。
    但骄傲如她,自是不会觉得是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只觉得撷芳不争气,叫人落了话柄,又忍不住怪母亲年纪大眼里不好,挑了这么个扶不上墙的。
    “这次我带了她来,你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宽待于她了,就让她留在你身边伺候吧,也免得总是劳累你娘家嫂子过来。”沈湘茗不由得璧容开口,便指了撷芳过去谢恩。
    撷芳闻音便磕了个头,泫然泪下,“从前都是婢子的不是,险些丢了老太太的脸,还请奶奶看在大姑奶奶的面子上给婢子个机会,留婢子在身边好好伺候奶奶,以此赎罪。”
    ☆、第125章 虚惊一场
    沈湘茗这次从太原过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
    一是去看望秦书怀的母亲,宝芝斋金饰造假一事,身为太原知府的甘大人不可能得不到消息,何况这么大的事情秦夫人也早就给自己的弟弟送了信。
    而第二件事便是来请教过沈君佑和秦书怀读书的宋老先生出山,收下岳俊齐。
    说起这岳俊齐的身家背景,那可是大有来头。
    他是秦夫人和甘大人嫡亲的外甥,他的祖母和沈家的太夫人郎氏则是同宗的堂姐妹,故而沈湘茗既是他的亲舅妈,又是他的表姑妈。
    岳家世代经营胭脂生意,被称为阳曲县第一大家。
    璧容从前在阳曲庄家老宅的时候,也没少听说过岳家的事情。
    岳俊齐是家里的幺子,既然无法继承家业,岳老爷便想让儿子读书走仕途这条路。
    奈何这岳三公子人虽然聪明,却都是些油头滑脑,若是叫他赌钱玩鸟他绝对是一块好料,可若是叫他吃苦头作学问那却是不行的。糊里糊涂地读了是十几年书,二十二的年纪,还是家里花重金才捐得个童生的身份。
    故而沈湘茗会纡尊降贵来到西坪村看璧容和孩子,却是叫人摸不清原因。
    “乡下简陋,只好委屈姑母凑合一宿了。”
    璧容叫青瑶带着两个小丫鬟两人去收拾了内院西边的厢房给沈湘茗住,那是除了正房之外最好的屋子,被面褥子一应都是刚换的新的,沈湘茗虽然没有说什么,可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满意的。
    内院现今已经没有空屋子了,总不能叫她住到外院去,璧容看着撷芳,一时有些为难,若说她的本意,她是打算借此把她送到别处去的,但显然大姑奶奶不是这个想法。
    “一个下人,寻个带顶子的地方就打发了……”沈湘茗话说了一半,竟被夏堇大着胆子插了嘴。
    “不如让撷芳姑娘和奴婢睡一屋吧,这些日子秋桐姐姐在耳房守夜,奴婢一个人睡还有些怕呢。”
    夏堇这意思是打算亲自盯着她,璧容自然放心。
    “这倒是个好主意,也不至于委屈了你。”璧容笑着对撷芳道。
    撷芳有些怔愣,半响才咧着嘴一脸勉强地谢了恩。
    “听说你给孩子取了乳名叫如意,孩子呢,抱过来我瞧瞧。”沈湘茗道。
    璧容便叫秋桐去隔壁唤了奶娘顾氏过来。
    秀莲和刘氏寻了个借口离开了,屋里这会儿就剩下了璧容、夏堇、沈湘茗和身边伺候的两个大丫鬟,撷芳站在中间显得异常突兀。
    “你愣在这里做什么呢,莫不是在县里的这些日子真养的娇了,外头那么些爷们吃饭喝酒,连个端水伺候的都没有,还不快去帮忙!”沈湘茗忽的抬高了嗓音。
    撷芳一听连连称是,急急忙忙地便跑了出去。
    可璧容却隐约觉得她这行为殷勤的有些奇怪,但又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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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俊齐向来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平日里便经常和一帮狐朋狗友们聚起来喝酒玩乐,这会儿见了秦书怀,便硬是拉着他不放,一路从外头的满月席喝回了沈君佑的宅子。
    沈君佑作为主人自是无法撇下两人自己进屋,只得又跟着作陪开了一坛金华酒。
    撷芳见几人回来,又是拿毛巾又是打水的好一通忙乎后,手捧着雕花酒壶款款立于花厅的屏风边上殷勤地给几人斟酒。
    几番下来,直喝到了夜里丑时将近才算罢休。
    秦书怀和岳俊齐二人趴在桌子上早就不省人事了,沈君佑也是勉强还能睁开眼,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
    冬天的夜里格外寂静,乡下又旷,除了瑟瑟的风声再无其他。
    撷芳披着件棉袄蹑手蹑脚地关了门出来,被迎面而来的冷风一拍,顿时打了个激灵。
    她原是打算留在花厅里伺候沈君佑三人喝酒的,若没有夏堇那个多事的叫她回屋睡觉了,何必要在这个时辰偷鸡摸狗地出来受冻。
    撷芳在心里狠狠地骂着夏堇。
    从老太太把她赏给二房的那天起,她就一门心思决定要跟随沈君佑身边,再不好也能做个姨娘,若是运气好些,丫鬟抬做了贵妾的先例也不是没有的。
    先前她觉得二奶奶是个慈和大度的,没成想都是在老太太面前装出的假象,面上贤惠,背后却是个心思阴狠、极为善妒的人,明里暗里给她使了多少绊子不说,还叫二爷越发地远离她了。
    这次更是趁二爷不在,想着法的把自己留在了县里。
    县里的人都是二奶奶的心腹,一个两个都把她当靶子般的盯着,她好不容易才寻了个机会买通了外面一个给府里送瓜果蔬菜的婆子。说来也巧,这婆子的老家正好就在惠安镇的顺义村,听说和二奶奶的娘家西坪村紧挨着,于是她花了压箱底的最后一点银子打听到了二奶奶生产伤了身子,还染了恶露的消息来。
    染上恶露的病症,那可是要命的病,纵是命硬侥幸活下来,也是终生治愈不了的了。
    二爷正直壮年,膝下如今又没有亲生子,纵是再疼爱二奶奶,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这可不就是她的最好时机吗!
    她正琢磨着等二爷回来要如何才能取悦他,这个时候大姑奶奶竟然来了。她赶忙自告奋勇地和大姑奶奶说要去那边伺候二奶奶,有了大姑奶奶的话,陈孝儒家的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乖乖的装了马车送她过去。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老天爷会这般如了她的意,事情简直顺利的出奇!
    撷芳轻轻地推开了暖阁的门,她买通了大姑奶奶身边的玉琼帮她递纸条,纸条上说二爷就歇在花厅东边的暖阁里。
    屋里漆黑一片,但透着月光她还是能隐约看见床上躺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摸着黑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放下帘幔,轻解罗裳,躺了进去……
    翌日清早,夏堇醒来发现不见了撷芳,有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忙披了衣服去了正房。
    璧容还没有起身,因着沈君佑昨夜未归,秋桐便守在了内间,听见叩门声忙圾了鞋从大炕上下来,见是夏堇就开了门。
    屋里温暖如春,寒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冷的秋桐起了一阵哆嗦。
    “大清早的做什么这么猴急!”冬天人爱犯懒,加上昨夜睡的又晚,秋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快去回禀夫人,撷芳不见了。”夏堇急急地道。
    秋桐一愣,问道:“她昨夜可回来了?”
    夏堇点点头,“昨夜我叫她回来的,可方才醒来时却发现她不在床上。”
    “兴许是出去上茅厕了,你再回去看看。”秋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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