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臣看向七皇子。
    七皇子萧祁笑了笑:“姜家老太爷也是阁老,在父皇跟前颇说得上话,不过他是太子太傅,是太子老师。我想着,姜老爷子这里下不去手,不如……”
    拉拢傅臣岳父大人一家,这才是最简单的法子。
    傅臣只道:“兹事体大,况得不得成还两说,容后再议吧。”
    说完,再饮一口茶,而茶已见底。
    三个人基本谈完了最近的事,未免使人怀疑,便先后准备离开。
    萧祁与傅臣本就在一块儿,这个时候也不怕人说,索性一起出去,谢方知是独来的,所以暂留。
    更何况,屋子里还有个棘手人物。
    傅臣与七皇子一道出来,走时候顺手扶了一把门框,收回手来,走到廊下之时,便一碾自己指腹,轻嗅一下,回头望去。
    禅房中谢方知将茶碗收起来,并不曾注意到他的注视。
    傅臣方才举动落入萧祁眼底,自然引得他起疑,由是问道:“像是女儿香?”
    不是女儿香,是伽罗香。
    不久前才闻过的味道,纵使傅臣不爱香,也不会忘记。
    念及当日在万和斋,谢乙闻香时候一举一动,傅臣的心微微一沉,暂不去断是否巧合,面上却笑:“怕是。”
    于是萧祁大笑,揶揄道:“这禅房里也就有尼姑吧?没想到,谢乙也好这一口。”
    也?
    傅臣留心了这个词,回头却见萧祁面带讽刺,不好多问,便与萧祁一同离去。
    禅房内谢方知见人已走,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他倒是做戏的高手,竟没被人发现一丝端倪。
    放下茶壶,停了手,关上门,谢方知走回来,站在绘着如来讲经图的屏风边上,抬手轻叩榻边:“四姑娘。”
    姜姒两世为人,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偏生又都遇见谢方知。
    她自个儿也是无奈,只是床下狭窄,竟差点碰了头,叫她好没面子。
    待得出了来,探头往外面一看,果然是已经没了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想起自己听见的那些话,姜姒便头皮发麻起来,如今再看着谢方知,那神情便不自然起来。
    见姜姒不说话,谢方知还挺随意,也看不出轻浮模样,只道:“左右你是傅兄日后的侯夫人,必定与傅兄同进退,定然不会泄露吧?”
    姜姒道:“八字不曾一撇的事。”
    这一瞬,谢方知的眼神骤然晦暗些微,不过转瞬那阴霾又消失不见,出了来,一指旁边的铜盆:“四姑娘请这边净手。”
    姜姒指尖上血迹都要干涸,她想起了自己的丫鬟红玉,着急起来,可也知道自己指尖上这些东西留不得。
    谢方知素知她不喜欢自己,干脆抱着手在一旁说风凉话:“若早知处理这东西会如此麻烦,却不知四姑娘是否能下此毒手?真是个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
    姜姒着实想叫这人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
    京城里谁不说谢乙这一张嘴讨人嫌,一出来就能毒倒一大片,往日只远远看着,不曾有太多接触,今日一见,才领教了什么叫做唇舌之利。
    只是好歹人家救了她,姜姒不好太恩将仇报。
    她心里劝自个儿:谢方知此人不错,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
    天知道这一位是不是豆腐心。
    姜姒也懒得管那么多,将一双手泡进铜盆里,一方绣帕沾了水,仔细擦洗起来,才渐渐将指缝之中的鲜血给清干净。
    谢方知远远看着美人净手,只觉她两肩若削,腰细不盈一握,骨肉均亭,略低首俯身,便觉姿态雅然,又兼雪肤冰肌,明眸善睐,粉唇腻脂,乃是上上美人之选。
    他心思微动,见姜姒回头,却自然地收了目光,只道:“高门大户多污浊事,四姑娘原不必太放在心上。”
    这话原是好心,可姜姒听来却有些刺耳。
    高门大户多污浊,也不是这样污浊法,兴许里头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这事即便要处理,都要慎之又慎,传出去怕是要坏名声的。
    “多谢谢大公子提点。”
    只是谢谢提点?
    谢方知笑笑,不介意:“时辰不早,四姑娘不能多留,改日若有机会再聚吧。”
    若非这一回谢方知救场,姜姒兴许一时难以接受之下,会把事情闹开,如今冷静下来再一想,法子也就多了。她朝着谢方知敛衽一礼,这才开了门,上了走廊,只作无事地离开了。
    屋里谢方知眼一扫,瞧见铜盆边沾了血污的绣帕,只过去拿起来,还能闻见淡香。
    他捏紧了这湿润的绣帕,又慢慢放下去,回头来走到雕漆桌旁,看一眼仅剩在桌上的那一只茶杯,手指搭在杯沿上,谢方知想了很多。
    如今七皇子势头正盛,萧纵心机深沉,萧祁又能好到哪里去?
    谢方知是满心的郁气散不开,这一盘棋下得他有些心力交瘁。
    若非七皇子从中作梗,哪里来那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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