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氏要立小厨房的事情只在内院里冒了一个泡就没了,温宥娘得知的时候还从丫鬟嘴里听到了一件大事。
    “姑娘,薛家九娘今日醒了。”从外院打听消息的夏荷走进屋小声道。
    温宥娘闻言失声,“命可真大!”
    薛家九娘是平南伯薛家大房的嫡长女,在半月之前从南边回京,在京中竟被镇南侯的嫡长子戚钺驰马冲撞,这一昏迷就是半个月。
    因平南伯是镇南侯的副将,因此事发之后整个京中都震动了,纷纷议论两家是否会交恶。而为了平息事态,皇帝有没可能调回在南边镇守的平南伯与镇南侯中的一人,也算是勋贵中最关注的事情。
    如今薛家九娘醒了过来,恐怕许多勋贵都要惋惜不已。两家之间没有一条人命横着,要交恶也没那么容易,想要去南边掌军的勋贵们也没了机会。
    “可不是呢。可真是福大命大,祖上积德了。”夏荷也感慨道。
    在古代,昏迷了十多日还能醒过来,要不说是祖上积德,菩萨保佑都没人会信。
    温宥娘与才回京半月的薛家九娘并没有交情,得知这消息也只感慨一番后没别的想法。
    就是传话的夏荷也更爱说仇氏那边的消息,“早上闹着要开小厨房,说是自己拿银子,结果被老夫人骂了回去。说是她们那院儿,其他人可不敢做主。”
    温宥娘哼了一声,觉得仇氏这举动十分可笑。
    夏荷在旁边继续道:“奴婢觉得,她那是做贼心虚了,以为谁都跟她一般恶毒。这是在防着姑娘呢。”
    仇氏在厨房跟采买中的人一夜换了个干净,她要不急才怪。
    对于仇氏的想法,温宥娘才懒得去揣测,对方怀疑她会下毒报复回去,就让仇氏一直心惊胆跳下去也好。
    别说担心她下毒,就算是仇氏自己吞了毒来陷害她,温宥娘也不会害怕。
    因为大厨房里,她一个人都没有。
    在温宥娘琢磨着放点什么样的流言让仇氏心惊胆跳的时候,在京中的北城,也有人对她的存在表现出极大的趣味。
    “你是说,这几天,外面都在传仇氏谋害原配嫡子?”躺在床上的姑娘脸色十分苍白,额头上还敷着布巾子。
    跪在地上的丫鬟整埋着头说话,“应是真的,下人们这两天都在说这事儿呢。”
    躺在床上的姑娘没再问,只是睁着眼睛看床顶上的帷幔。
    她才接受自己重生的现实,就发现重生回来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好比在上辈子,她只昏迷了五天,而这辈子却昏迷了半个月。
    又好比,在三岁就会病死的人没有死还成了小三元,而在前两个月就该不小心落入荷塘死去的人现今还活得好好的。
    “说说她吧。”再闭上眼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姑娘重新开口道。
    跪着的丫鬟在脑子里琢磨了一番才道:“奴婢也只是从其他院里的丫鬟嘴里听说过一点。温家大姑娘从小就脾气好,为人又大气,跟京中的娘子们关系都不错。就是有个恶毒的继母,从小见不得她们姐弟好。”
    脾气好,为人大气?恶毒的继母?要不是身边的人都是自己的家人,两辈子都一样,薛九都要怀疑自己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而不是重新活过了一回。
    亦或是,她不过做了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噩梦。
    “那继母有几个孩子?叫什么名字?”薛九又问道。
    “回姑娘。温家大房有六个孩子。原配生了两个,继室也有两个,庶出的两个。继室生了一儿一女,嫡二子叫温长瀚,嫡四女叫温长慧。”
    温长慧……薛九的头瞬时一炸,铺天盖地的恨意卷来,让她忍不住□□了一声。
    “姑娘?可是头还疼?”跪着的丫鬟听到声响赶紧抬头看。
    薛九忍住恨意,被子下的手捏得紧紧地,咬牙道:“无事。继续说。”
    “姑娘,要疼可别忍着。”丫鬟明显更担心自家姑娘的身子。
    薛九睁开眼,怒道:“让你继续说没听见?”
    “没了呀。姑娘,奴婢就只知道这点东西。要知道更多,也得先让人出门子打听才行呢。”跪着得丫鬟叫苦道。
    这都什么事儿啊,姑娘一醒过来怎的就只问别人家的事情,也不想想自己身子有哪不舒服。虽然之前已经请了太医来看,可谁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丫鬟心里的诉苦薛九自然是不知道,只看见人还跪着,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颇为和善道:“别跪了,起来吧。自己寻个地方坐着。”
    跪着的丫鬟忙道:“奴婢不敢。”
    薛九冷下脸,“让你坐便坐,难不成还要姑娘我求你才行?”
    薛九的脾气一向是不好的,丫鬟也不敢违背,只好起身寻了小圆凳坐了下来,又担心自家姑娘哪不舒服就靠床近了一些。
    “姑娘要想知道温府的事儿,奴婢让奴婢的哥哥去打听就是。这会儿姑娘可别想太多了,太医说了要静养,少思虑呢。”
    薛九冷笑,少思虑?再像上辈子那样没心没肺的,怕是全家死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温家的事与上辈子似乎有些不同了,薛九也知道自己才醒过来,身边的丫鬟能在内院里打听到这点消息已属不易,也就没了责怪之心。
    何况早吃够了苦,又哪还有那些骄纵之气。
    “那就让你哥哥尽快打听出来。也不知道母亲怎么跟戚家说的,可有责怪戚钺。”薛九道。
    坐在床边的丫鬟闻言,脸上露出了愤慨,“明明就是戚家郎君的错,姑娘醒过来却是让夫人别怪戚家的人!莫不是咱们老爷在他们老爷收下做事儿,就该被这般践踏?”
    薛九听到丫鬟的话,嘴角勾了勾,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被挑动出情绪,不由得嗤嗤笑了起来。
    上一辈子啊,她要听到下面的人这么说,怕是早就闹起来了。
    可是结果呢?自己的急脾气,不会拐弯的性子,却是害了自己,也害得自己一家家破人亡。
    在经历过一世后,她哪会再生气。因为再过几天,冲撞她的人就会不小心死在了水里,到时候薛家与戚家就会因此决裂。
    戚侯爷会被皇帝从边境召回,让她父亲代替戚侯爷的位置。
    而她会被……
    后面的事情不想也罢,薛九自嘲的想到,总归是自己没个好下场罢了。而本来已经在跟她议亲的戚家,最后也落魄了下去。
    上一辈子这个时候,薛九只看到了戚钺的不学无术与对自己的恶意,等到过了许多年,在戚家落魄,自家父亲生死不知,自己即将走向死亡之时,才想通了许多事来。
    戚钺当初说冲撞她是因为马儿受惊了,或许不是假话。后来戚钺的死,被人嫁祸给薛家,怕也是别人下的套。
    只为了让戚家与薛家交恶,更是有人不想让两家联姻。
    至于背后的黑手,等到她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来得及让自己的人送出一封密信,也不知道生死不知的父亲是否有机会打开它。
    “也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才到京城。”薛九喃喃道。
    坐在床边的丫鬟一听,赶紧道:“夫人昨日就收到了老爷的来信,说是最多七八日就到了。”
    七八日,薛九想了想道:“红玉,去跟夫人说,咱们明日去戚府一趟。”
    坐在床边的丫鬟,也就是红玉一听楞了,“姑娘?”
    前段日子,戚府的来府上道歉,夫人还让人把戚家的人撵了出去,怎么这会儿姑娘却主动要去了。
    薛九似乎也想起了这件事,接着道:“还是先去看看母亲忙不忙了,不忙的话请她来我屋里。我有话想跟母亲说。本来也该我自己起身去见母亲的,只是如今也起不了床来……”
    红玉赶紧点头应是,她可不敢让自家姑娘起床,太医可是说了要静养的。
    更别说姑娘之前说的明日去戚府一趟,是打算被人抬着去吗。
    这种事情还是要告诉夫人才好,她一个当奴婢的又哪能劝得动姑娘呢。
    薛九最后又嘱咐道:“温家的事情,尽量打听清楚。”
    ☆、第040章 王朝之旧事〔一更〕
    薛府与戚家的事情再次热闹也没多久,没过几天平南伯带着镇国公世子一行进京的消息突然传遍了京城。
    内院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温宥娘有些糊涂了,茫然道:“镇国公世子?我怎么记得京中没有镇国公这一号人。”
    连有包打听名号的黄果儿都傻乎乎的了,“奴婢也不知道,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谁都不知道是谁,可吓死人了。”
    温宥娘揉了揉太阳穴,跟黄果儿道:“大概多年没回京吧。你先下去,让夏荷来见我。”
    夏荷也不知道镇国公是什么,镇南侯倒是知道,最后只能道:“姑娘,要不去问问伯爷?”
    温宥娘点头,她外祖父比她多几十年,应该比她清楚镇国公是谁。
    她看了那么多书,不管是杂记还是本朝史记,可都没发现有谁写过半句镇国公相关的事情来,更别说镇国公的名字、家族之类的。
    等到了张府见到张府伯爷,温宥娘才发现,她这些年在温府呆着,自以为比一般闺中姑娘看得多见得广,也不过是自己的自以为是,至少她连镇国公是谁都不知道。
    京中大半的人不知道镇国公是谁,其实也不奇怪。
    张府伯爷也差不多快把这个爵位给忘了,更别说这个爵位的主人姓谁名谁。
    他也是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有关于镇国公的,被尘封了快百年的事情。
    这要从前朝说起。
    那时前朝末帝昏庸荒唐,高皇帝带兵起义,推翻前朝□□,建立大隆。
    建立新的王朝后,自然就是大封有功之臣。
    当时四公八侯十二伯,整个京城简直就是勋贵们的天下。
    镇国公在当时就是四公之首,手握重兵,在高祖建立大隆之后,依然带兵在南方讨伐南蛮。
    一直到太宗即位,因南蛮未被攻克,还在南边与南蛮对抗。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镇国公却是突然叛变,竟然自立为帝,国号南宁,与大隆对峙。至今九十余年过去了,双方依然互相对峙,偶有战事,却是谁也吃不下谁。
    当年太宗不过即位三年,座下皇位并不稳当,最后见镇国公之事无可挽回,便下令史官□□此事,又将镇国公之前的功绩抹灭,只当大隆没有镇国公这一号人。
    从此之后,整个大隆就再也没有封过镇国公,因此镇国公之名渐渐消失于京中,时至今日还记得的也算是寥寥无几。
    就在七年前,南宁占据了锦城,让新登基的皇帝大发雷霆。便派了镇南侯与平南伯带兵去了南边。
    却是一直没能将锦城夺回来,反而因为两兵交接,让本是富饶之地的锦城日渐衰落。
    现在就算是朝中的人也大多记得是是南蛮子与大隆互不对付,且南蛮子侵占了锦城,两边打仗一打便是多年。
    温宥娘听完镇国公的事情后,有些傻了,她穿越过来十多年了,这些年除了记得自己穿的是一本书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忘得七七八八。
    可即便是忘得七七八八,似乎小说里也没有镇国公这一节才对。
    还有南宁,她也算得是第一次听说在大隆之后还有南宁这个国家。
    要早知道有南宁,她哪用呆在温家跟仇氏斗,直接带着弟弟悄悄去南宁也比跟仇府对着来要强。
    好在温宥娘的外祖父替温宥娘解了惑,“南宁地势偏远,且物产不丰,与大隆私下里也少有往来。加上南宁皇帝本是大隆的镇国公,这种事情又哪会宣扬出来。即便是跟南宁打仗,也只称之为南蛮子。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温宥娘终于明白南宁好歹算是一个国家却在大隆毫无存在感的原因,只因大隆不承认,便最大化的虚化南宁,将南宁看做是南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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