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时想这些也无用,温宥娘先将六太夫人住的地方安置好了,又陪六太夫人吃了饭,这才回了准备给自己的院子。
    因庄子修得没多久,便是窗户是一开始就涂了漆的,如今仔细一闻也还闻得到一股味儿。好在房间里的家具却是俱没有上有色的油漆,倒还好了一些。
    温宥娘只在屋子中坐了一会儿,也就适应了下来。
    随后偶尔会到庄子上来替温宥娘布置房间的夏荷就匆匆走了进来,只咋呼道:“姑娘可是休息了?”
    冬梅在一天瞪了夏荷一眼,“门都没关,怎的这么急匆匆的?”
    夏荷一听,就往内室里探,只是也没探出什么来,就回头对冬梅小声道:“我这不是有急事寻姑娘么。就怕姑娘旅途辛苦,这会儿子睡了。”
    冬梅摇头,“那也小声点。别跟被踩了尾巴似的。”
    当初在温府时,温宥娘养了几只猫,有一次冬梅不小心猜着了,那炸毛的模样,就跟夏荷之前闯进门来时一样。
    温宥娘在里屋听两个丫鬟扯了一翻,等将一身有些脏了的衣服换了才道:“夏荷——进来。”
    夏荷一眨眼就进了温宥娘的屋子,朝着温宥娘就要跪下磕头。
    温宥娘忙摆手,“别跪了,这么急匆匆找来,可是有要紧事?”
    夏荷今日本就打算到庄子上来看那些花的摆放的,只在城门遇见张家四爷才知道温宥娘已经回了京,且在庄子里住下了,心下便急了些。
    只是牛车比不得马车,要慢得多,因此这时候才到的庄子。
    “姑娘仁慈。”夏荷嘴里这般说着,却是上前几步凑到温宥娘跟前道:“小廖氏死了。”
    温宥娘闻言一愣,“怎么死的?”
    便是当初离京之时她设下了局,那也最多不过是让小廖氏被休或者被仇伯爷送入庵堂里,哪到要死这一步?
    夏荷便道:“姑娘,这事说来便话长了。”
    瞧着夏荷又要卖弄关子,且脸上还跑出了汗,温宥娘就道:“冬梅,快给你这个好妹妹沏壶茶来。不然她还拿乔,不肯说了呢!”
    外室的冬梅应了一声,就出了门,惹得夏荷跺脚,“姑娘又闹奴婢!”
    温宥娘忙道:“我哪敢啊!还不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夏荷掏出帕子把脸上变冷的汗水擦了擦,才道:“廖家有个考中举子的小郎君进了京,刚好就碰见了那事儿。”
    温宥娘一想,就问道:“廖氏不肯收留小廖氏?”
    夏荷连忙摇头,比划道:“后面的事儿,姑娘您一定不知道!小廖氏不是廖家的姑娘,也不是廖家的人!”
    温宥娘虽然记得《谢氏为后》这本书,然而当初其实也没真正看全过,最多只看了前面几万字。因此关于小廖氏的一切,她却是不清楚的。
    夏荷一说小廖氏不是廖家的人,温宥娘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
    “可廖氏那个小郎君是那么说的!说是他家庶出的姑奶奶,没有嫁到京城里来的!”夏荷道。
    温宥娘听得完全糊涂了,只好道:“你先一起说完了,别一件一件的来。”
    要等夏荷像往常那般卖弄着说出来,还不知道说到哪时候去呢。
    小廖氏的下场,便是她这会儿最想知道的事情,连几日前孟世子说的戚家的事情都没心思想了。
    夏荷见温宥娘这么一说,也不卖弄了,直接将他们一行离开京中后仇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温宥娘离开京城不过几日,仇府又惹上了一出风波。
    事关仇府大房与小廖氏双方的,有大房当年被发卖出去的奶娘敲了闻天鼓,说是仇府大爷的腿,当年是被小廖氏暗中下的手。
    要只是这样,其实也闹不出什么来,可那奶娘还说出了一个秘密来,便是大房老爷一直病弱的缘由。竟是自幼被小廖氏当药罐子养着,要断大房的根。
    敲完闻天鼓,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完这些,那奶娘竟一头撞死在了旁边。
    这一下子,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那奶娘敲了闻天鼓,却又自撞身亡,没了原告,也没人受杖,自然不会有三司会审。然而事情却是闹了出来的。京城里的小道消息,比什么都快。
    不过两三日,小廖氏当初怎么捏断大房大爷的腿,怎么把仇府大房当药罐子养的事情,就在京中传得活灵活现,好似昨日才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谁都亲眼看见了真相。
    当然,若只是这样,小廖氏也不会死。
    至少在奶娘敲了闻天鼓之后的七天后,京中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却只是小廖氏被仇伯爷禁了足,而大房的梅氏出来掌了中馈。
    一直到半个多月之后,樊城廖府的一个举子进了京,本欲前往仇府拜访,却才进京就听闻了此事,就将事情闹了出来,说是他们廖府的庶出姑奶奶,没有嫁进京城的。一下子就捅破了仇府的天了。
    “那书生说,当年大廖氏是仇伯爷亲自求娶的,为何因产子身亡却没有往廖府送消息,竟还私自娶了继室。还跟往些年一样,当作没事一般,年节里跟廖氏书信来往。难不成是见他们廖氏无势可依,所以才这般作践?”夏荷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拍腿。
    在大隆,若非帝王赐婚,续娶继室,若不告知原配娘家知晓征得同意,却是不合礼的。就像是温家大爷当年续娶仇氏,也是经了张府同意的,虽然手段不甚光明了一点。
    书生这一番话,是要直接将小廖氏的地位从妻直接拉下到了一般姨娘的位置了。不可谓不毒。
    温宥娘听了,只不信道:“听说樊城廖府颇为重家风,这恐怕是那书生怕连累自家族中名声,才胡乱编排出来的。他说不是廖氏的人,可官府的文书却做不得假。”
    夏荷一听,就忙补充道:“可不是文书上都不是樊城廖氏的人!不然那坏婆子,怎的会自尽?”
    温宥娘听得眼皮一跳,忙问:“文书上也不是廖氏的人,这是怎的回事?”
    喊了这么多年的小廖氏,说不是大廖氏的妹妹,谁信?便是京中不知晓小廖氏的来处,难道往年年年与仇府有礼节走动的廖府真不知?当初还想着把仇氏跟温家大爷养在一堆,想要结亲的温府太夫人难道也不知?
    这不是糊弄鬼么?
    ☆、第098章 闻京中诸事
    夏荷接下来又解释道:“后来闹得厉害了,两边都不肯依,一起闹到了京中府那,要求查明真相。”
    当年大廖氏产子之时,仇伯爷尚在边关,因此要说大廖氏到底如何死去,他也并不知晓。
    不仅如此,便是为了照顾大廖氏所出的儿子,续娶小廖氏的事情,当初亦是先仇老伯爷一手操办的。
    等过了一年,仇伯爷跟着当时驻守南边的将领回京,这才知道自己又被娶了一个老婆。因都是出身廖府的,因此仇伯爷倒也没多想。
    只因大廖氏是他自己求娶的,横竖他老子也不管他,他只不过写信回京说了一回,京中就送了庚帖去。
    仇伯爷那时也不知大廖氏如何,看中的不过是当地廖府的风评不错。且廖老爷子也有那意思,因此为了避免自己父亲听几个庶出兄弟的怂恿,给自己胡乱娶妻,这才同意。
    他虽对大廖氏没什么深厚的感情,然而大廖氏在京城府中为他尽力打点那几年却也记在心中的。
    因此得知大廖氏产子身亡,且又被续娶了小廖氏,在心中并没有抵触。毕竟小廖氏也是出自廖府的人,总比娶个别的阿猫阿狗的好。
    哪知道,仇伯爷对先仇伯爷的人品期望过高,竟果真糊里糊涂给娶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温宥娘听了听,还是觉得不信,“这都几十年了,我就不信他一点都不知道。还有,既然是先伯爷做主娶进来的,难不成他都不知道?”
    夏荷挤眼,“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先伯爷是什么人。”
    温宥娘顿时想起来了,要说仇伯爷他爹还真是奇葩,娶了几个老婆,不是和离就是短命。好不容易有了个两嫡子女,却不喜欢,半途就折腾没了一个,非当庶出的才是自己的种一样。当年便是一直不肯请封世子,把整个仇府弄得乌烟瘴气的。
    “只是再不喜欢,也不至于这般……”坑自己儿子?
    但是一想到当年仇伯爷的世子之位,完全就是威逼先伯爷才得来的,后来又逼得先仇伯爷将心爱的庶子们给撵出了京城。
    温宥娘又不敢肯定先仇老伯爷会不会坑仇伯爷一把了。
    夏荷在旁提醒道:“京中的说,是当年仇府大房干的。”
    当年的仇府大房,便是仇伯爷庶出大哥,是他先先先先嫡母的陪房所出。
    就温宥娘所打听到的关于仇府的事情里,当年仇伯爷也只没能撵走大房的庶出大哥。后来还是先仇伯爷过世,才将大房的庶出大哥以扶棺回祖地的名义撵走。
    毕竟从军的并没有丁忧之说,仇伯爷无法归京,只能让自家大哥代劳了。
    温宥娘想了想,问:“那此事可确认是仇府当年大房所为?”
    夏荷摇头,道:“要能确认,仇伯爷哪还用辞了宫中禁军统领的官?据说大房的当年把先仇伯爷的棺木送回祖地,再回京之时就在半途被土匪劫杀了。”
    毕竟是当初最有可能继承伯府的人,又怎的可能轻易放弃,自然还要回京来争一争的。
    温宥娘道:“然后就有人说大房是被仇伯爷暗中寻人杀害的?”
    夏荷道:“姑娘聪慧!反正就这样闹得糊里糊涂的,然后仇家伯爷便先是没当统领了,后来又上书去了仇府二房的世子位。”
    母亲来历不明,又怎的堪得世子之位,看样子仇府的爵位就要落在大房头上了。
    不过夏荷接下来的话,又让温宥娘对仇府的爵位给弄糊涂了。
    夏荷道:“说来也奇怪,这事儿不是大房平白得个爵位,可大房竟然悄悄跑了。”
    “跑了?这又是怎么回事?”温宥娘忙问。
    按照梅氏的性子,她儿子要能捡到这么一个便宜,哪会有不要的。
    夏荷道:“奴婢也不清楚,就是在仇府二房被剥了世子位后没几日,京中都在说仇府的爵位肯定是大房的那个孩子的,可大房却是离京了,说是不肯因一个爵位伤了兄弟和气。”
    这话哄鬼都不信,仇府大房跟二房三房之间,哪来的兄弟和气在,就媳妇间的那点子事都够京城议论几天的。
    夏荷不清楚,温宥娘也不再问,横竖明日也要进京去见张老伯爷,老伯爷总比夏荷一个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的要知道得多些。
    因此温宥娘便道:“那这几月京中可还有别的事?”
    夏荷回道:“还有戚侯爷战死沙场了呢。抬回来的时候,连头都没有。陛下让人打了一个金造的头给侯爷补上,还赏赐了镇南侯府许多东西。因为要守孝三年,薛府担心误了薛九娘子的花期,就跟戚家定了百日内成婚。”
    其实便是等三年亦无妨,那时薛九才十六七岁,正是成婚的好时候,竟不知薛府在想什么,竟然这般急着就要将薛九嫁入戚家。
    “可是还有别的什么消息?”温宥娘道。
    关于薛九的重生,她也有了些想法,加上现在这件事,其中更显奇怪,但夏荷并非可谈论的对象,温宥娘也只能再继续听其他的消息。
    夏荷道:“陛下给四皇子赐婚了,指的是林家的姑娘。”
    听到这,温宥娘便问:“林家?那不成是尚书令府上?”
    夏荷道:“可不就是?”
    温宥娘听得摇头,可怜一对苦命鸳鸯,便是没她却也成不了。
    等夏荷将京中的大事说完,冬梅的茶水才上了来。
    冬梅一边给温宥娘斟茶,一边道:“厨房里倒是忙得紧,要给夫人跟姑娘准备洗簌用的水,因此这会儿才把水烧了开。”
    温宥娘点头,跟冬梅与夏荷道:“你们两姐妹也多日未见了,便下去说说话也好。我自己更衣后,便休息了。”
    冬梅与夏荷闻言便要往外室退去,温宥娘一眼扫过茶壶,立马笑道:“还有茶,这可是给夏荷准备的,搁我这可就凉了。”
    夏荷上前来把茶壶往手里一端,欢快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说完另外一只手拉着冬梅便走了出去,留下温宥娘一人坐在那半垂着眼想事。
    很明显,就算她没把正本小说看完,记在心里,也知道目前京中这局势当与书中的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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