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封建迷信!你搬进这间破屋子里的时候放过鞭炮吗?”白秀麒严肃地批评道:“我爬了一天的山,现在腰酸背痛的。不仅要泡澡,今晚上还就睡在那边了,来不来随便你啊。”
    说着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倒也真是凑巧了,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屋里头用来垫门板的那堆书籍又“哗”地一声崩塌下来,门板跟雪橇似地一路滑到了江城路的脚边上。
    “来来来,当然来,跪求白大大收留。”
    说是收留,可是如此大牌的客人还真不多见。
    浴缸里放着水,白秀麒忙着收拾卧室里的床单和被罩。江成路赖在沙发上假寐,可是洗澡水刚放满,他就嗖地一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一路脱着衣服最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浴缸里。
    “舒服——”
    带着淡淡柚叶香气的热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驱散山上残留的寒意。江城路开心得拍了几下水面,又试图把脑袋潜进水底,试着吐泡泡。
    当白秀麒从隔壁把自己的换洗衣服拿过来的时候,打开浴室的门正好看见这一幕。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拉上门准备原路返回。
    “别走别走!”
    江成路这才急着从水里面钻出来,一脚跨出浴缸,一手拽住了白秀麒的衣角:“我这是给你试试水温。还有你的浴缸里忘记加防滑垫了,不过没关系,有我扶着没事,你来吧!”
    白秀麒被他一把拽住,动弹不得,只能扭头瞪眼:“……简直厚颜无耻。”
    “呵呵,无耻儿童性福多啊。”
    江成路还是没脸没皮地笑着,像水怪一样成功地将白秀麒拽进了浴缸里。而几乎就在落水的一瞬间,白秀麒就反守为攻,扼着江成路的脖颈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
    “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吗?”
    居高临下的白秀麒一手将打湿的刘海拢向脑后:“今晚上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驯龙高手。”
    “我好怕怕唷。”江成路浮夸的表演着。右手却潜在水下不怀好意地拍了拍白秀麒的屁股:“你不怕疼了?”
    “我当然怕。”
    白秀麒倒是十分坦诚:“可比起你在山上守着坟墓的那几十年,这点儿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你真是……”
    这下轮到江成路哑口无言,他就这么呆了几秒钟,忽然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了白秀麒,死死地往自己怀中按去。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狎昵亲腻,有得只是安静却热切的拥抱,宛如可以一直持续到世界的尽头。
    这天夜里,真正的梅雨还是造访了九里槐一带的土地。
    起初的雨声绵密,宛若恋人之间的悄声细语。带着让人面红心跳的潮湿和闷热。辗转反侧之间。雨声渐起。水滴敲打着花草与枝叶,羞怯地舒展着新生的绿意。
    待到*浓时,涓滴细流汇聚成了淙淙甘泉,贴着玻璃、墙壁、贴着人的肌肤和脊背流淌下来……全世界都在扑簌簌跳舞一般抖动着。发出欢喜声,叹息声,发出情到浓时,深深相爱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耳边的雨声远去复又响起,白秀麒动了动眼皮,不情愿地睁开了一条缝儿。
    周围当然是一片漆黑,然而黑暗中却有微弱的光亮传来。
    他扭过头,看见身边不远处是一扇落地玻璃大窗。窗户的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雨中菜地,好像无波无澜、凝固的海洋。
    身体里的各种感觉正在一点一点地苏醒——甜蜜、疲惫、饕足,却意外地没有酸胀或者痛楚。
    白秀麒转动了一下身体,他感觉到脊背下方不再是门板的坚硬。与此同时,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正半束缚性质地将他圈在怀里。
    刚才几个小时里颠颠倒倒的画面。正在被彼此相贴的体温一点点地唤醒。江成路的皮肤还是微凉的,不过现在摸上去的感觉还不错。
    是的,“还不错”的不仅仅只有这一点。
    事实上,从摔进浴缸一直到被半拖半抱到这张chuang上,这中间的感觉都“还不错”。
    江成路这家伙一定是在背地里做过功课了——一想着他一脸“本大爷怎么可能不行”的表情偷偷地上网去查那些有的没的东西,白秀麒就觉得有点好笑。
    看起来明天可以适当地鼓励一下。
    他正想到这里,黑暗中的床头柜上忽然亮了起来,是手机发出了振铃声。
    害怕吵醒了江成路,白秀麒手忙脚乱地抓过手机来一看,是老家的坟亲如约发送过来的家谱照片。
    有关于前世的介绍,刚才在山上的时候白秀麒就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再看也没有太多的特殊之处。倒是有一样夹在族谱里面的东西,着实让白秀麒深感意外。
    那又是一张黑白照片,却不再是群像式的大合集——身着中古袍衫的白秀麒与江成路相视而笑,在他们中间,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紧紧地抓着白秀麒的手指,一脸警惕地仰头盯着江成路。
    难道说,这个男孩就是……
    白秀麒心中咯噔一下,接着发现下一张图片就是这张照片的背面。
    泛黄发霉的照片纸上,是几行刚正有力的蓝黑色字迹——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第七十七章 他竟然也死了
    “这一段话,出自《楞严经》……”
    白秀麒对佛学并没有特别的研究,但是他却认得这两句话,并且记得它们的出处。原因无他——他的祖父白沭很喜欢这句话,甚至将它雕刻在了一枚印章的侧面。
    白秀麒从来都没有细想过这句话的含义,可如今却越看越像是意有所指。
    很显然,祖父知道很多事,关于自己和江成路的前世,关于自己的转生和江成路的苦守。那么他继续为这一世的自己取名叫白秀麒,是不是也期待着有照一日自己与江成路还有再续前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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