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麒承认自己感到意外。
    “会不会是日本人搞错了?”他想到了最可能的解释。
    “应该不会。那个时代,日本不仅有许多所谓的汉学专家,而且投靠日本的国人里面也有不少这方面的异士。只能说关于这尊镇墓兽、或者说是龙脉钉的真相,如今我们知道得还是太少。”
    说到这里,叶风停顿了一下。
    “所以我们才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能够暗中进入泰陵,去搞清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他这么一说,白秀麒的脑袋里忽然跳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
    “我想去泰陵!”
    ☆、第一百七十五 再遇苏紫
    始皇帝断金陵龙脉,隋炀帝捣毁李唐祖坟,宋太宗平毁太原城,李自成与崇祯互断龙脉……
    古往今来,随着皇权的更迭,改逆风水、毁断龙脉的行为屡见不鲜。虽然结局各有不同,却同样怀着极大的敌意。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仅是所谓的“龙脉”将遭到截断,周遭的一切——建筑、草木、活物也都将遭到牵连。
    而这些都和泰陵里的情况截然不同。
    虽然被放进了疑似是龙脉钉的镇墓陶兽,但是墓室并没有遭到任何的破坏。也正因为这样,才会有众多的珍宝和壁画被留存下来。
    放了龙脉钉,却不破坏陵寝——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下钉人的心里,还留存有对于姜晗的敬意?
    无论如何,光是坐在玄井公寓里胡思乱想是没有答案的。
    白秀麒想去泰陵现场调查的念头,居然得到了叶风的支持。
    “如果镇墓兽是被人刻意遗漏的,那么委员会里就有了内鬼。你是体制之外的人,出面暗中调查这件事显然更加方便一些。”
    简直就像是早有预谋,叶风表示自己可以动用关系,为白秀麒的调查提供有力的支持。其中包括了在陵区附近柏官镇上的一处临时居住点,还有一个进入陵区管理层的虚假身份。
    “这些东西原本是为了江先生准备的。”似乎是猜到了白秀麒心中的疑惑,叶风主动坦白:“不过他拒绝了我的提议,只表示可以帮忙将装着镇墓兽的箱子暂存在他那里。”
    这就是那天半夜,江成路去委员会的时候发生的事吧。
    白秀麒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意识到既然江成路明确表示过不搀和这件事。那么就算告诉他自己要去柏官城泰陵,也肯定得不到他的理解和支持。与其再制造矛盾紧张气氛,倒不如暂时进行一下冷处理。
    想到这里,他就问叶风:“我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假身份最快明天能用。”叶风回答:“住的地方今天就没问题了。”
    白秀麒点头:“好的,那我一会儿就动身。”
    下午两点钟,给江成路留下了一张写有“外出采风数日,勿念”的简短字条。白秀麒带着行李驱车开上了前往柏官县的道路。
    雪后的高速公路车辆稀少。往往开行数公里才看见对面一辆慢腾腾的消雪车。白秀麒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是三个小时之后,还是抢在天色漆黑之前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从规模上来说。柏官县其实只是一个地处于平原与山峦之间的小小县城。种普普通通的庄稼,养着普普通通的百姓,却因为紧邻着章朝的皇陵而有了商机,吃了秤砣铁了心似地往发展第三产业的道路上狂奔而去。
    车辆进入县城。开过几条因为积雪而显得有些泥泞的柏油小路,绕过市中心耸立着土气雕塑的圆形花坛。前方的道路摇身一变成为了水泥大道。
    这意味着,章陵研究院就快要到了。
    从时下最流行的城市分级角度来看,柏官县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五线小城。而上个世纪50年代初成立的章陵研究院,却因为隶属于国务院。而享受着特殊待遇——不仅研究院院长的行政级别远在县长之上。研究院的财政开支、旅游业经营所得,也都与县城不发生任何联系;甚至就连陵区内设立的派出所,也和县城里的不是一个级别。
    不过。这种疑似头重脚轻的关系倒也并无裨益——姑且不论皇陵旅游业为县城里的居民们带来了多少的商机,就说柏官县城的建设迭代。似乎也是以章陵研究院为圆心,一点一点向外扩散的。
    根据车载导航的提示,白秀麒将车辆开进了章陵研究院的家属大院。躲在岗亭里烤火的保安正准备过来盘问,然而仔细一看白秀麒的车牌,却又立刻开闸放行了。
    原来叶风刚才问车牌号码是有这个用处。
    所谓的“家属大院”,当然不可能还是古早的那种平层四合院小屋。一座座七八层高的水泥小楼散落在树林和绿化隔离带之间,虽然朴素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还真是和想象中的高端住宅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白秀麒一边在心里感叹着,继续沿着仅容两车交互的小道向前开,最终将车辆停靠在社区服务点外的小空地上。
    从这里向右前方看去,一片茂盛的竹林掩映着一桩四层楼高的旧式青砖小洋楼,门廊上立着红彤彤的木柱,柱上挂着白底黑字的竖牌:“章陵研究院招待所”。柱子后头就是两扇茶色的玻璃拉门,左边贴着“欢迎光临”,右边贴着“酒菜面饭”。
    嗯,如果是江成路来住的话,还挺搭调的。
    事到如今纠结也没有用。白秀麒提着行李走过去报到。前台是一个略显富态的阿姨,人倒是挺亲切,立刻笑嘻嘻地交出了钥匙。
    房间在顶楼,因为没有电梯只能扛着行李自己爬上去。
    白秀麒把牙齿一咬,权当健身锻炼冲上了四楼,哆嗦着手脚打开房间门,差点被散发出来的霉味给呛到。
    留给江成路的字条还真是没有写错,敢情自己这趟还真的是采风来了。
    呈现在白秀麒面前的是一个不到十五平米的狭小空间。进门左手是顶天立地的木质橱柜,里头装得是备用的毛毯和枕头。右边的破木门里面是盥洗室,青白相间的马赛克从地板铺到天花板,有一种空间错位的眼花缭乱之感。
    橱柜和盥洗室中间的小路通向房间,一张黄杨木的写字台、一部老旧的电话,一张既不是单人、好像也不是双人的木床。
    床上铺着棉花被,被面是用泛黄的白布缝制的,中间镂出了偌大的一个菱形。透出大红色锻面上绣着的“囍”字。
    这东西究竟哪里来的,谁家招待所会用带着囍字的床单啊!
    白秀麒两眼一抹黑,无比怀念起自己远在玄井公寓中的那座爱巢。不,就算是当初江成路的那个狗窝都要比这个强多了,至少那个狗窝还不至于让人感觉到恶心……
    这个时候,白秀麒自然而然地又念起了江成路来。
    刚才的这一路上,虽然白秀麒特意夹上了蓝牙耳机。但是并没有接到过江成路打来的电话。
    由于当时还是白天。白秀麒还能认为江成路一定还在和老友聚会;可是现在外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是继续以为江成路没回家比较好呢……还是想象他已经回了家,却因为赌气而没有打电话过来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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