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失踪的驴友共有七人,隶属于当地一个徒步登山的民间组织。据组织负责人介绍,秋季姑婆山周围雨水较多,并不适合登山探险,这是组织里多次提醒过的。失踪的驴友均为在校大学生,今年才加入该组织,负责人声称自己并不清楚他们的登山计划……】
    饶星海坐到了阳得意和周是非之间,沉默地看着屏幕。一片又一片连绵的山,一团又一团弥漫的雾气。画面下方是一行大字:姑婆山神秘天坑专题报道。
    “宫商给你借的书放你桌上了。”周是非奇道,“她说你今晚要跟沈老师学习,这么快就学完了?”
    饶星海沉默地摇头,什么话都不想说。
    阳得意揉他头发:“噢上帝啊,我们的小可怜。沈春澜这个坏人,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饶星海忍受着他做作的译制片配音腔,一声不吭。
    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竟然是沈春澜。
    三人齐齐看着手机。
    “接啊。”阳得意催促。
    饶星海挂断电话,关了手机,从证:“我去图书馆了,谁来找我都说我不在。”
    阳得意:“拜拜。”
    他看着饶星海出门,转头问周是非:“饶星海傻了吧?他现在确实不在啊。”
    .
    沈春澜放下了手机。饶星海先是不接电话,再拨过去已经关机。
    他联系周是非,问饶星海是否回了宿舍。周是非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回来了,现在又去了图书馆,还让我们骗你说他不在。”
    曹回在一旁帮他想办法:“饶星海看来只信任你。他特别反感我啊……为什么?”
    沈春澜:“我怎么知道?三年一个代沟,我跟饶星海差六岁,我跨不过去。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很复杂的。”
    曹回缓慢摇头:“幼稚的占有欲。”
    沈春澜:“……啥玩意儿?”
    曹回摆摆手:“没,我胡说呢。讲正事,既然他排斥我,只信任你,那其实挺好办啊,你来给他做训导就成了。”
    沈春澜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虽然平时不常戴眼镜,眼镜托子还是在他鼻梁两侧留下了浅浅的凹痕。那副长久不开心的神情又回到了他脸上,重重心事压低他的眉毛,睫毛的阴影铺在脸颊上,像蝴蝶细软的足。
    曹回仍在继续:“一般情况下确实是一个哨兵搭配一个向导,但如果学生不配合,只要求一人训导,也是可以的。”
    这确实有先例。这样的训导往往发生在彼此极度信任的师生之间,并且会受到更加严格的审查。每一次训导都必须有录音和视像记录,所有记录都必须上交院系和学校复核,只有当次复核通过,才可以继续进行下一次训导。
    “沈春澜,你紧张什么?”曹回不解,“训导很正常啊,其实就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沟通,只不过我们会询问更多深层次的问题,发现学生的偏激思想或者不合理信念,再逐个解决它们。你怕什么?”
    沈春澜又戴上了眼镜。他决定跟曹回坦白从未跟任何人提起的往事。
    “我以前接受过训导。”他说,“单人训导。”
    曹回:“我知道,聂采给你做的。系主任老把这事情当做成功案例,说你大一大二特别忤逆,大三大四不敢放屁,这完全是因为聂采训导得好。”
    听到“聂采”的名字,沈春澜忽然感觉牙床发疼。
    他的训导老师聂采给他做的最后一次训导,是以两人互相殴打来结束的。他下手很重,逼得聂采不得不反击来自卫。聂采的拳头太硬了,砸在沈春澜脸上让他牙齿疼了半个月,一嚼东西就流血。
    但两人打完就开始放暑假。九月份大三开学,聂采匆匆辞职离开新希望学院的消息才在学生之中传开。升上大三的沈春澜不需要再接受任何人的训导了,聂采给他的评语是“坚定,沉着,不需多余关注”。
    “聂采上的是特殊人类心理学和教育通论这两门课,对吧?”曹回在一旁笑道,“他课上得特别好,明明是小课,但每一节都有不少人来蹭课听,聂采还喜欢让他们回答问题……”
    “他试图控制我。”沈春澜截断了曹回的话。
    曹回一愣:“什么?谁?”
    噩梦已经过去了。沈春澜认为自己应该可以用正常的语速来表达:“聂采,他试图控制我,但我抵抗住了。他一共给我做了十二次训导,平均每五天一次,持续了两个月。第一第二次训导还有别的老师参与,从第三次训导开始,只有他和我两个人。”
    曹回完全呆住了。
    “他给我做的训导是不正常的,没有录音和视像记录,只有他自己写的纸面教案。”但沈春澜发现,一旦开始回忆,陈旧的恐惧仍然会从看不见的泥淖中攀爬而上,“他否定我,想要摧毁我,他不断跟我说,除了他之外我不能信任任何人,包括你,包括我的父母和哥哥。只有他爱我,只有他需要我……他……”
    冷汗冒出,沈春澜握起拳头抵着自己的腹部,他紧张得胃袋一抽一抽地疼。
    “先别说了。”曹回让他坐下,用别的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你不想单独对饶星海训导?你怕……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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