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是真的不知道……
    要是搁在现代,买、卖儿童确实也都会被追责,可是那些孩子会有人管啊!官方设有儿童福利院啊!
    搁这儿,官方不管还不让私人管……那孤儿岂不是只能流落街头等着饿死?社会还能不能好了?!
    无暇去争辩这里面的道理,作为在现代时对法律概念略知一二的好少女,她十分清楚违反了实打实的法律条文意味着什么。就算真是条文不合理、制度有漏洞,慢慢推进进步那也是日后的事,没有因此就连当下的犯罪都不治罪的。
    浑身一阵寒噤。
    杖一百、徒三年,那三年“有期徒刑”且先不提,杖一百放在她身上只怕是和死刑差不多了。做个好事把自己做到惨死,还得负个罪名,红衣觉得比扶老人被讹钱的还冤。
    揽着曾淼的胳膊都忍不住在发抖,红衣很快感觉到手被一只热乎乎的小手反握住,她身上的寒噤蓦地停了,定下神思,紧抿的薄唇轻启:“我想见个人,行么?”
    席临川神色未动:“谁?”
    “绿袖。”她说,“我有些事要交待给她。”
    席临川忖度片刻:“好。”
    绿袖在半刻后到了此处。一进院门,就知是出事了,见红衣和席临川都冷着一张脸,心虚地闷着头上前向席临川见了个礼,礼刚毕,就被红衣拉着进屋了。
    “这是……怎么了?”见红衣关上门,绿袖愈发紧张,问得小心翼翼。红衣方将刚才的始末同她说了,冷声一笑:“就这么号人,还在长阳城里受尽艳羡,真让我眼界大开!”
    现下在她看来,席临川除了“长得帅”这一条无可否认以外,基本一无是处了。伪善冷血没人性,风评好绝对是“盲目追星”的力量。
    “那你怎么办啊……”绿袖嘴唇抿得发白,可见为她担心极了,咬一咬牙,思忖道,“要不……我去求求公子?把事情都说清楚,公子对你一直有偏见,但对我……应该还能听几句?”
    “不行。”红衣当即摇头,“他听则罢,如果他不听,你再把自己搭进去……我就死得透透的了!”
    绿袖一哑。
    “你帮我做三件事。”红衣道,绿袖忐忑地听着。
    “我剩下的积蓄都在妆奁里放着,你把它拿出来,先付秦妈十年的工钱——秦妈心善,会愿意照顾他们的。剩下的钱你算出五年的开销来给这帮孩子留着,然后……”红衣说着,余光扫见窗外的一抹黑影当即噤声,手在碗中沾了水,在案上写了六个字给她。
    再从房中出来时,连多说一句话的工夫都没有,就被人押出了院。有两个家丁看着她,她不知道余下的人在院子里干什么,心下猜着大概是在“搜集犯罪证据”之类的。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席临川才带着人出来了。红衣往院中望了望,还想再叮嘱绿袖几句关于孩子们的情况,却到底没有机会。
    席临川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动,她被人押着在后随着,觉得一路上总有路人好奇地张望过来,让她无地自容。
    到了官府的时候,这感觉来得愈烈。
    里面当值的官员迎出来向席临川见礼,道了声“君侯”,她才恍然得知席临川已封了侯了。而后席临川便和他们一并往后面去了,留她一个人在大堂里,面对着一众衙役,心中恐惧愈演愈烈。
    从来没犯过法、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犯法的人突然无意中落到了这个地步,大概都是这样的心境。
    觉得冤又很清楚鸣冤没用,她连个“辩护律师”都没有。再看看方才那几个官员对席临川毕恭毕敬的样子,不用想都知道没人会站在她这一边。
    她对这大夏朝的法律一无所知,只隐约记得从前读历史时似乎看到过,古代许多时期的许多法律……对贱籍会罪加一等。
    目光投在墙边立着的刑杖上,红衣打了个寒颤。
    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这“现代人”,虽离这些很远也还看过电视剧,多少清楚这东西的厉害,只是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东西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再进一步脑补科普贴中说的“行刑的人都经过特殊训练”之类的话,红衣越想越怕、越怕越虚得慌,不一会儿就没了站着的力气,足下一软跌到地上,蜷着身子抱膝坐着。
    可大脑的运转还没停,深入地再想下去——“杖一百”之后还有“徒三年”,进了大牢估计也没人能给她好好治伤。换句话说,就算挺过这一百杖没死,八成也废了;就算没废,也得生生熬出病根来……
    托绿袖打点的事还不一定能成,只要没成,自己就死定了。
    下颌搁在膝盖上,红衣咬着嘴唇忍了又忍,还是呜呜咽咽地哭了。
    还不如当时被出租车彻底撞死来得痛快,何苦来这大夏朝走一遭,多活几个月而已,然后“不得好死”。
    安静中,旁边的一众衙役守着规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却都忍不住互相看来看去递眼色了:担这差事这么久,审问时被审哭的见多了,可还没见过什么都没开始,自己就坐在大堂里哭得可怜兮兮梨花带雨的人犯呢。
    第13章 笔录
    片刻后回到正堂来的席临川和几位官员一见红衣的样子也都愣住,相顾一望,席临川揣测一番她在哭什么,正了色向身旁的官员一揖:“此事有劳大人了。”
    “不碍的、不碍的。”那官员连连作揖,见席临川是要离开的意思,伸手一引,满脸堆笑,“君侯慢走。”
    他就信步出了正堂,途经红衣身侧时脚下未停,刚迈过门槛,就听身后的哭泣突然明晰了些,带着后悔和无助,哭得泣不成声。
    上了马车,他吩咐了一声“回府”,马车就驶了起来,很快就远离了官衙,绝尘而去。
    红衣满心就剩了一个念头:死定了。
    也不知道这大夏的诉讼流程是什么样,她让绿袖拿钱去找讼师不知来不来得及。按理说,就这个物价条件,过百两银子怎么也能请个不错的讼师来,可到现在都没见人来……
    她心里愈发惴惴不安起来。
    “来画个押。”一个官员站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沓纸。红衣坐在地上从背面望过去,张张字迹写满。
    可是供状这东西……不得是她“供”了才有的么?现在这算怎么回事?直接凭席临川说的写了下来、然后让她画押?
    红衣咬了咬牙,吐了两个字:“不画。”
    那官员一愣,想了想,劝她说:“赶紧的。你若是跟君侯之间有什么不痛快,回了府自行争辩去。别在这儿耗着,我们还得办别的案子呢。”
    ……啊?
    ……怎么回事?没有“杖一百、徒三年”的意思?
    画完押她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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