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侧卧在榻上,凝视着衣料上反出来的浅淡光泽,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她还没经历过……床笫之事,在古代没有,在现代时也没有。仔细想想,她倒是思考过相关的事情,比如是要留到婚后还是婚前一类——毕竟二十一世纪这方面开放许多,没有什么规矩上的束缚。
    可她一直觉得,这种事总该是“你情我愿”才可以,那番思考中也从来不包括“如果遭遇不可抗力怎么办”——毕竟,在现代若说及这方面的“不可抗力”,大概也只有违法犯罪行为了……
    哪会想到还有个不可抗力叫“圣旨”啊!
    算了,不想了。认命……认命!
    事已至此,先为自己求一份平安才是要紧的!
    .
    宴席散时,已是戌时末刻。
    天色全黑,白日里的炙热渐渐散去。席临川往维祯苑走着,刻意放慢了脚步,想在清凉的晚风中多缓一缓,驱散几分醉意。
    红衣她……
    他眉头紧锁着长吸凉气,竟有点想退却的心思。
    不然……干脆不去见她了吧?
    他停住脚踌躇了一番,咬了咬牙,还是朝着维祯苑去了。
    没有多在意婢子的齐声见礼,席临川挥开帘子走进去,红衣正静静躺着。
    他以为她睡了,放轻了脚步,一步步走过去,才见她只是侧躺着发愣,眸中黯淡得没有一点光采。
    那水蓝色的中裙裙摆很大,铺了半个床面,她白皙的玉足露在外面一只,另一只缩在裙子里,一动不动。
    “红衣?”他尝试着唤了一声,她的眼眸蓦地抬起来,而后望着他怔住。
    “……”席临川也怔住,任由她这样看了一会儿,哑音一笑,“你要这样看我一晚上么?”
    便见她微僵的面容缓了一缓,很快,就蕴起笑容来:“怎会?”
    这笑容和明快的口气让他一滞,带着几分惊异看着她撑身坐了起来。
    她脸上的那份笑意始终没变,腿上挪了挪,凑近了他,跪坐在榻上,刚好到他腰的高度。
    “将军更衣吧。”她语气轻松地说着,巧笑嫣然。
    席临川满是错愕地打量着她,她眉眼未抬,伸手触上了他的腰带。
    腰带上刺绣所用的金线质地微硬,红衣触碰间觉得指尖微微一刺,手上稍一顿,就被他一把紧攥住手腕。
    “咝——”她贝齿紧咬着轻抽冷气,腕上挣扎着,惊惶不已地看向他。
    “你根本就不想嫁我。”他凝视着她道,并非发问。红衣腕上竭力挣着,仍是强笑着道了一句:“将军什么话……”
    她慌张的面色彷如薄刃在他心头一划,席临川眉心狠一跳,手上不觉间又添了力,耳闻她一声轻叫……
    他握在她腕上的手骤然松开,有些失措地低眼看去,她原本白净的手腕已被他攥得发红,被榻边多枝灯上的光火映着,红白分明得让他一颤。
    她眼中蒙了一层雾气,望着那一圈红痕也怔了一会儿,却没有抬手去揉,再抬眸看向他时,复又是一张笑颜,明眸大睁着问他:“谁说我不想嫁给将军?”
    她又说:“将军喝盏茶,解解酒?”
    言罢没待他作答,她已然下了榻,凉滑的衣袖不经意间抚过他的手背,他蓦地一惊,陡然生怒。
    回身猛地一拽,他牢牢笼住原正走向案桌的人,沉然喝问:“谁教的你这些!”
    被他箍在怀里的身子轻轻一栗。
    “谁教你做这些事的!”他问得更明白了些,垂眸看着她,胳膊再不敢多使半分力气,生怕再把她弄疼了。
    “我……”红衣神思微凝,一呼一吸后又缓过劲来。她尝试着动了一动,他便松开了她,她转过身去,“过了今晚,我就是将军的人了,自会尽力合将军的心意的。”
    她的盈盈笑意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从前……若有失礼的地方,还求将军多担待……”
    多担待……
    一个曾经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的做法让她觉得不舒服、她不会嫁给他的人,如今来求他多担待!
    席临川窒息地凝视着她蕴着得体笑意的面容,宁可她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她仍还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好像一定要为上一句话等到一个答案。
    席临川木然地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竟不知该说什么。
    明明有很多话可以同她解释,却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合适。
    “明天再说吧……”
    最终,这成了他乱成一团的心绪中,唯一能择出来、说出来的一句话。
    说得她一愣。
    “明天你来我书房……”他又道,而后向侧旁退了半步,让开她与床榻间的路,“天晚了,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他说罢,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地避开她的目光,大步离开了她的房间。觉得心里压抑得难以承受,他在月光下深喘了几口凉气,才又再度回头看去。
    隔着窗纸,能看到她房里的灯犹还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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