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您看……”他向侧旁稍退了半步,让出了原被他挡在身后的一方矮柜。席临川与红衣走近了,他咧嘴一笑,又说,“我问了,那天家宴时,备好而未呈上的菜会先放在这里。”
    席临川一点头:“这我知道。”
    “嗯……托盘大概这么大。”席焕一边说,一边伸手在矮柜上放了个方形,又续言,“如是兄长和嫂嫂各一份的,就在同一个托盘里,左边一盏、右边一盏。”
    他又点头:“这我也知道。”
    席焕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案桌:“那天兄长坐在右边、嫂嫂坐在左边。而放在这里的汤,婢子端起后因需转个身,便是左边的给兄长的、右边的给嫂嫂的。”
    “……”二人听得同时不解起来,红衣挑眉,迎上他那和席临川故意吊人胃口时如出一辙的笑容,催促道,“别卖关子,快说。”
    “嫂嫂看这里。”席焕一边说一边稍欠□□,手探向身边的窗子,伸到窗棂一处叶片图案背后。
    红衣依言凑过去一看,乍见那背后的窗纸破了个洞。
    “这地方刚好正对着暂放嫂嫂汤盅的位置。”他说着,手指在木叶背后轻一沾,伸到席临川面前,“我觉得这白色的粉末可能是那□□的药粉,兄长如是方便,请御医来验一验?”
    章节目录 第147章 失踪
    席临川便找了御医来验那药粉的残迹,御医仍是验出里面有蜡瓣花,确是导致席焕中毒的药无疑。
    走出南雁苑,红衣蹙着眉头想了半晌,抬头问席临川:“夫君觉得如何?”
    “我们冤枉小萄了。”他道。语中微顿,又说,“席焕么……刚才突然改口叫我‘兄长’了。”
    红衣点点头:“我也注意到了。”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席临川轻挑眉头,却未再多说什么。心下止不住生了一个有点可怕的念头,担心席焕是不是还是被换了魂。
    诚然,也可能有另一个解释——那便是并无这么多弯弯绕绕,席焕只是因为得知他们对他的担忧,是以一下子在心中拉近了关系,故而改了口。
    不想也知小萄这三日过得艰难。
    红衣没有让她来见自己,只吩咐下人送她回房,等了一刻工夫,听婢子禀说郎中已离开,才去看了她。
    虽然她那日着意说了一句不伤她性命,但既是“问话”,受伤还是难免的。推门便见趴在榻上的小萄脸颊肿着,听得门响睁开眼来,望见红衣,怔怔地向里缩了缩。
    “那个……”红衣在离床榻尚有三五步时就停了脚,愧疚到尴尬,“对不起,我那天……我……”
    不知道该怎么道这歉,她僵了一会儿,踌躇着又向前了几步,见小萄没有反应,才在榻边坐了下来,喃喃道:“我只是觉得那汤是你端来的所以……今天才知是从窗外下的毒,也听齐伯说了,连问了三日,你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很抱歉。”
    “娘子……”小萄的声音轻颤,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天,奴婢听到您特意问了御医,公子的汤中有毒无毒……御医说没有,然后您说、您说如是赫契人,不会只害您一个——但您为什么觉得奴婢会有意害您?”
    红衣冷吸了一口凉气,被她微红的明眸逼得心虚。
    “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奴婢倾慕公子,所以才……”小萄直言说了出来,嗓中笑音嘶哑,“奴婢是倾慕公子,可是……可是奴婢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红衣喉中噎住,扭头避开她的视线,心慌不已:“我没有那个意思。”
    “奴婢知道您对公子有多要紧,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小萄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看一看红衣紧皱的眉头,静下声来,踟蹰了良久,问她,“奴婢还……能不能留在席府了?”
    红衣轻讶,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她,怔了一会儿,点头道:“自然。我……没想过因为这个赶你走。”
    小萄轻轻地松了口气,又静一会儿,有所不放心地又说:“娘子如是……嫌奴婢在跟前碍眼,让奴婢去做别的就是,奴婢也不会擅自去见公子的。只要能留在席府,怎样都好。”
    只要能留在席府,怎样都好……
    这不是小萄头一次表露出这样的执著,红衣也不是头一次为她这般执著而觉得讶异。为小萄盖好被子,她便起身离开了。一连受了三日的苦,若说小萄全然不在意谁也不信,是以自己还是少在她面前晃悠为好,这点自知之明红衣还是有的。
    .
    亦是在这日下午,听闻“儿子出事”的席仲舒终于赶到了长阳。
    齐伯亲自到书房禀的话,说暂且请他去正厅歇息了,各样情状皆暂且未提。彼时席焕也在书房中,神色紧张地望向席临川和红衣,二人同样回看向他,而后席临川一笑:“请他来书房吧。”
    三人的心思各不相同。
    红衣只道席临川是既想见见父亲又怕尴尬,所以索性和席焕一起见;席焕则因席临川也在,有些不知该怎么同父亲说想说的话;席临川则最是“不怀好意”——甚想通过一会儿的见面,看看席焕到底“正不正常”,有没有被“换魂”什么的。
    片刻工夫,书房外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听得齐伯轻带催促地道了一句:“您请。”
    三人同时望去,等了片刻仍不见有人进来,席临川无奈一笑,站起身在红衣肩头轻一敲,示意她一同出去。
    夫妻一并迎至门口,入目所见,齐伯正蹙着眉头耐着性子继续“请”着,两步外风尘仆仆的中年人则神色紧绷,死低着头,狠不下心提步进去。
    二人相视一望,席临川轻咳后拱手一揖:“父亲。”
    仍淡看着那边的红衣清晰瞧见,席仲舒骤然一僵。
    他面有几分错愕地艰难抬头,红衣也垂眸福下身去:“父亲万安。”
    就没见过这么尴尬的父子相见!
    席仲舒神色挣扎不已,气氛寂静了许久,他才终于向前挪了半步。脚下却陡一个趔趄,无力地跪了下去,神色黯淡:“大司马。”
    这倒是真把席临川和红衣都惊了一跳。
    席临川夺上前去搀扶,席仲舒却以忍不住哭了出来,席临川眉头倏皱,忙向屋内一唤:“席焕!”
    席焕也赶出来,见状亦是一怔,忙上前一同扶他,磕磕巴巴地劝道:“爹、爹……您别这样,反让兄长为难。”
    于是很是混乱了那么一会儿,才终于将席仲舒扶了起来。眼看他老泪纵横,席临川也有点应付不过来,窘迫地看向红衣,红衣蕴笑道:“父亲……席焕昏迷了三日,身子多少还虚,我们……我们进去说。”
    可算将人请进了房中,而后,又成了另一种尴尬。
    席仲舒只要一看席临川,便是满脸愧悔的样子,连带着带在身边长大的席焕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席临川看看父亲又看看弟弟,少顷,清清嗓子:“我听来回话的禁军说……父亲住在淄沛北边,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家中的宅子也是……该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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