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闭嘴!”李秀然乌云罩顶,仿佛置身一团熊熊大火之中,浑身上下都迸发出森然怒气。
    周瑛娘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依然慢条斯理的道:“怎么,被我说中了?我就说嘛,我这个姐姐,平日里看起来端庄娴雅,可私底下干的那些事情谁又知道?以前你们俩私底下来往的事我就不说了。不过相公你怎么就不想想,既然她能不顾闺誉和你鸿雁传书,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和别人有一腿?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刘守备家的二公子可是一度对她极有好感的呢!”
    “我叫你闭嘴,你没听到妈?”李秀然现在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他脸上都已经能滴下来墨汁了!
    如果眼神能化成利剑的话,周瑛娘想必现在不已经被万箭穿心,死无全尸了。
    “阿秀,你在胡乱说些什么?”此时,安庶妃终于姗姗来迟,连忙一把将周瑛娘给拦到身后,“瑛娘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你怎么也得对她尊重些。这样大吼大叫的,若是给王爷知道了,他也必定会教训你的!”
    见到母亲,李秀然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但只要一想到周瑛娘方才的话,他的心情就怎么也好不起来。便别开头:“孩儿知道错了。”
    声音硬邦邦的,听不出多少真心忏悔的味道。
    周瑛娘见状,不爽的低哼了声。
    安庶妃咬咬唇,连忙转身拉上周瑛娘的手:“瑛娘,阿秀他才第一次做父亲,没想到孩子就没了,心里失落也是难免的,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你放心,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他的第一个孩子必定是要由你来生的!”
    “我本来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这个还用谁来认为吗?”周瑛娘冷笑,目光在安庶妃,李秀然还有周元娘三个人身上盘旋,“至于夫君的第一个孩子嘛,那不是都已经种到姐姐肚子里了吗?虽然没有保住,但那也是夫君的第一个孩子。不然,夫君又何至于这么伤心生气,甚至连一点脸面都不肯给我留,却还巴巴的守在姐姐身边,好言好语的安慰了她这么多天?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自打我们成亲到现在,他就没给过我几个好脸色,就更别提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话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你不敬我娘亲,不敬我这个丈夫,甚至连自己同胞的姐姐都能残忍陷害。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我能给你好脸色才怪!”李秀然毕竟年轻气盛,被周瑛娘这么一激,便又怒气勃发,口不择言。
    安庶妃脸色一变,忙要劝抚,周瑛娘却已经抢先一步大叫起来:“娘亲?你管谁叫娘亲?咱们王府这么大,女人是不少,但真正能让你叫一声娘亲的却只有那一个!不过那一位现在可是在京城呢,便是侧妃娘娘也只能听我们唤上一声侧母妃,这里又哪来的娘亲?还你娘请!”
    啪!
    话音未落,李秀然已然按捺不住,大步走过去便是狠狠一个巴掌。
    “阿秀!”安庶妃心口狠狠一揪,连忙想要将他拦下。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是李潇然这个已然成年的男子的对手?
    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周瑛娘被他直接一巴掌给扇倒在地,唇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渍。
    “瑛娘!瑛娘你没事吧?”安庶妃连忙飞奔过去将人扶起,谁知却被周瑛娘一把挥开。“不用你在这里做好人!你儿子可是在维护你呢,你却当着他的面一次又一次的驳了他的面子,你就不怕因此损害了你们的母子亲情吗?”
    安庶妃手一顿,却还是坚定的握住了她的手腕。“阿秀他不会。他是个好孩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我生分了。”
    “那倒是,你可是他的娘亲呢!”周瑛娘意有所指的道。
    “周、瑛、娘!”李秀然怒不可遏。
    周瑛娘推开安庶妃,自己扶着门框站起来。随手擦去唇角的血渍,她侧头吐出一颗牙,又扯开唇角笑了。“李秀然,你便是这么对待自己明媒正娶的妻的?枉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原来都是狗屁!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和周元娘果真是天生的一对!”
    “瑛娘,你别再说了!”安庶妃都吓哭了,慌忙抱住她的要。
    周瑛娘直接狠狠在她胳膊上一拧,将人推开,大步走到李秀然跟前,冷冷笑着。“我就这么说了,怎么样吧!有本事你活活打死我啊!不然,只要我周瑛娘还活着一天,我就一定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好过!”
    “你!”李秀然双眼气得通红,忍不住又高扬起巴掌。
    “阿秀不要!”安庶妃见状哭得不能自已。母亲的眼泪撞入眼中,李秀然的气势一颓,手掌徐徐下坠。
    周瑛娘看到了,又不禁冷笑:“原来你也就这点本事啊!在姐姐跟前逞英雄,结果却是个狗熊!你娘亲随便一句话你就听进去了,姐姐哭了这么多天你倒是跟没事人一样。搞了半天,原来你心里最在意的人还是你娘亲啊!这样的话,姐姐堂堂周家嫡女委身给你做妾,还稀里糊涂的丢了一个孩子,可真是亏大发了呢!”
    说着,又笑吟吟的看了眼床上的周元娘。“姐姐你说是不是呀?”
    “你给我闭嘴!”
    原本怒气就还未完全平息下去。现在被她这么一激,李秀然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啊——”
    “阿秀!”
    一连串的尖叫声响起,伴着周瑛娘仿佛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就连床上的周元娘都看呆了。
    “小姐!”
    周瑛娘的丫头这时候才跑了进来,抱着周瑛娘哭得不行。
    另一个丫头也在一旁抹着泪。但突然间,她眼神一定:“天哪,血!小姐她流血了!”
    安庶妃等人闻言也是一惊,连忙看过去,才发现周瑛娘的裙子已经被鲜血染红,而且鲜血浸染的范围还在迅速扩大中。
    见状,李秀然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的一白。
    安庶妃也想到了,连忙扯着嗓子尖叫:“来人,快去请大夫!”
    “不用请了,请来也没用了!”周瑛娘靠在丫鬟怀里,却笑得越发的肆意张扬,“不就是怀孕了吗?姐姐能怀,难道我就不能?刚才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害死了她的孩子吗?那么正好啊,我就拿我的孩子来补偿你们。一命换一命,现在你们可是满意了?”
    “你……你故意的!”听到她如此说,李秀然脑海里一阵白光闪过,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周瑛娘脸色惨白,但笑意却分毫不减。“是啊,我就是故意的,那又怎样?横竖你不喜欢我,这孩子就算生下来也不得你喜欢。既如此,我还不如早早的就叫他去了算了,也免得生下来就不受你们待见!”
    李秀然身形一晃,差点站不稳。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孩子。他才刚失去了一个孩子,没想到才过去几天,居然又失去了第二个!而且还是被他自己亲手打掉的!接连的打击就像是迎头一根闷棍,打得他晕头转向,几乎都想一头碰死算了!
    安庶妃已经是满面泪痕。“你这孩子,你在胡说些什么?那可是你自己的孩子,你怎么忍心!”
    “现在我才不过是一人受苦。可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那就是我们母子俩一起受苦,何必呢?”周瑛娘笑道,声音越来越虚弱。
    安庶妃还想再劝,却听外头又是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高亢有力的女音,赫然便是属于这个王府的掌权人李侧妃。
    只见她率着一众人马大步走进来,当看到躺在血泊里的周瑛娘时,脸色也是一变,连忙厉声呵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三少夫人都已经这样了,还让她在地上躺着?赶紧把人抬到屋里去,让大夫诊治!”
    身后的人齐声应是,训练有素的走上前,将周瑛娘给抬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李侧妃也紧跟着就走。
    安庶妃见状,连忙追上去几步。“侧妃……”
    “你来干什么的?”李侧妃立马冷下脸,“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还嫌不够吗?好容易默然媳妇传出喜讯,你们就接二连三的闹出这等幺蛾子,你们是故意触我们的霉头是不是?”
    安庶妃瑟缩一下。“婢妾不敢。”
    “你若是不敢就最好不过了!”李侧妃冷声道,冰冷的目光一扫,当看到还呆呆坐在床上的元姨娘,以及一脸茫然的李秀然时,声音又冷硬了几分,“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回事?以往不都是金陵城里人人呈送的翩翩公子,窈窕淑女吗?这怎么一日大似一日的了,也成了家了,反而见天的闹得鸡犬不宁?自己闹腾也就算了,居然还闹没了好几个孩子,你们让我回头怎么向王爷交代?”
    元姨娘将头垂得低低的。“婢妾知错了。”
    “知错?这种错误,你知道错了也没法改!”李侧妃冷叱。
    李秀然听得眼神一暗,也垂下头:“侧母妃教训的是,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都已经丢了两个孩子了,你要是再敢来一次,别说我了,就是你父王也保不住你!”李侧妃气呼呼的道,一扭头,“罢了,安庶妃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元姨娘吧!老三你跟我走!”
    “走?去哪?”李秀然俨然不想动脚。
    李侧妃气得直跺脚。“当然是去陪你媳妇!你明媒正娶的妻现在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你却留在这里陪小妾,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们平王府还要脸面呢!区区一个小妾罢了,说丢了孩子也丢了好几天了,人也该好起来了,你媳妇的情况可是比他严重多了!”
    一字一句,都化作一个接着一个的巴掌甩在他们脸上。
    元姨娘已经将自己缩进了床褥之中。李秀然面皮紧绷,似是想要反驳,却被安庶妃用力往前一推:“没听到侧妃娘娘的交代吗?现在你媳妇正在生死关头,你身为丈夫必定是要去陪同的。你赶紧去吧,元娘这里有我在呢!”
    “可是……”李秀然顿一顿,看看裹紧了被子一动不动的周元娘,再看看安庶妃一脸的着急,无奈点点头,“是,孩儿这就过去。”
    便跟随李侧妃的步子,大步离开了。
    方才还热闹滚滚的地方瞬时寂静得可怕。
    安庶妃长出口气,顿觉双脚也有些发软。
    连忙招呼丫头们过来将房内的血迹给清理干净,她慢步走过去,在床沿坐下。“元娘,元娘?”
    床上的人不语,她无奈笑笑,硬着头皮道:“这事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你也该知道的,最近这些天,因为你的事情,他在南边的名声不大好。如果现在他还留在这里的话,那他以后就真难以起复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肯定也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坠入那个境地的,对不对?”
    被子缓缓落下,周元娘豪无表情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我知道了。”机械的动动唇,她冷冷吐出四个冰冷的字。
    ☆、022 早有防备
    如此过了五六日。
    当平王妃的身子终于又好起来的时候,平王爷也雷厉风行的将在外头散播谣言的人抓住,递交到京兆府,还了陈家以及平王府一个清白。
    流言蜚语终于渐渐沉寂下去,虽然还有人私底下说些什么,不过终究是小流,不用在意。
    也直到这时候,李潇然也终于在外面玩够了,在感恩戴德的陈家人的陪同下拉着秦明兰蹦蹦跳跳的回到王府。
    此时,又到了罗刹国新国王一行人离京返乡之时。
    平王爷近日忙着协助皇帝处理欢送事宜,再加上南边接连送来的消息,还要应对陈家人的盛情感激,简直忙得灰头土脸,竟然都忘了要狠狠教训李潇然。当然,这也和李潇然回王府后不久又拉着秦明兰往皇宫里跑了几趟有着莫大的关系。
    转瞬便到了新国王一行人离京当日。
    两国合约签订,再次恢复睦邻友好关系,这可是皇帝即位后的第一件重大事件。皇帝也乐得展现自己的宽容大度,亲率文武百官将使团送到了京城外。
    平王爷既然身为策划这一行动的一员,自然是留在皇帝身侧的。
    李潇然和秦明兰也赫然在列。倒不是因为他们想来玩儿,而是新国王点名要他们来。碍于新国王的面子,平王爷只得将他们一道叫上了。
    寒暄过后,新国王终于按捺不住,将目光投向了李潇然那边。当没有发现田青的身影时,秦明兰明显发现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
    心中不禁一阵冷笑:明知道你对他还没死心,我怎么可能把人带来,给你将他偷偷弄走的机会?你就老实点给我回去吧!
    但新国王还是不爽,便举起酒杯冲李潇然一笑:“前些日子,还多亏了世子和秦将军帮忙,还了本王一个公道。不然,本王只怕还不能这样光彩的离开呢!如此,本王敬世子和秦将军一杯!”
    言毕,仰头一饮而尽。
    秦明兰和李潇然都不禁皱紧眉头。
    这人真是越来越没下限了!
    明知道皇帝为了展现天凤王朝的大度,又为了迎合罗刹国人好爽的性子,特地命人制作了几只巨大的酒杯,一杯里头足足可以装下半壶美酒。这样的量对罗刹国人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可是李潇然本身身子就弱,不胜酒力,秦明兰身怀六甲,更不能乱吃乱喝。
    新国王这样做,分明就是故意想给他们难堪!
    见状,皇帝和太子乃至平王爷都皱了皱眉。
    但是,这三个人也仅止于皱眉而已,却是半步都没有走上前,更别提帮他们说句话了。尤其是太子,他甚至还嘴角一勾,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见他们不动,新国王便拉下脸:“怎么,现在事情办成了,觉得本王没用了,世子和秦大将军就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本王了么?不过是一杯酒罢了,你们自己酿的,酒具也是你们自己准备的,难道你们还怕本王在里头下毒不成?”
    他扯太远了。
    秦明兰眼神一闪,便又听到太子清冽的笑声响起。“国王陛下您严重了。既然是预备好的送行的美酒,那自然都是可靠的。只是孤这位三堂兄您是知道的,他自小身子就弱,酒量也浅,这么大一杯下去,他肯定都要醉了。喝高了,一旦做出说出什么藏在心里头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哦,原来如此。”新国王点点头,同太子一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李潇然顿时被激得脸上一阵泛红。“谁说我怕了?小爷我天不怕地不怕,又岂会害怕这么区区一杯酒?不就是喝酒吗,我喝!”
    说着,一个箭步上前,捧起酒杯咕咚咕咚死命的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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