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太子妃的敦厚,那孩子该不会是个会有忤逆之心的人,三公主只望那孩子日后能过得更自由快活些。
    七皇子点了点自己的头,有些炫耀地咧着小胖脸儿说道,“不用皇姐说,我对安姐儿,多像样呀。”一边说,一边就往夷安的怀里拱了拱,觉得这怀里舒服得叫人想要眯眼睛打小呼噜,扭着小屁股动了动,才要说话,就见远远地,一个体态修长美貌的青年,飞快而来,一双清冷寒凉的眼落在这烦人的熊孩子的身上,上前就把这肥皇子给提着后衣领抓起来了,晃动了片刻,把他往身后一塞。
    一只眼眶发青的唐天唐将军抱着沉甸甸的胖皇子,与他大眼瞪小眼。
    三公主觉得清河郡王简直满地都是,到哪儿都能看见,沉默了片刻,带着坏笑的四公主飞快地走了。
    “你来得倒快。”夷安见萧翎这是后脚就跟着自己进宫,不由笑了。
    “我与皇后娘娘禀告军中事。”萧翎沉默了一会儿,正义地说道。
    夷安笑了,看着他不说话,目中却带着几分流转。
    “我羡慕了。”萧翎转头,叫唐天把七皇子抱远点儿,这才凑在夷安的身边,轻声道,“小孩子,多可爱。”他目光炯炯,见夷安不置可否,就继续大着胆子说道,“你这样喜欢孩子,不如,不如有个自己的,对不对?”
    “自己的?”
    “咱们的。”清河郡王只觉得人呐,就是一种贪心的动物,从前自己想着,只要能远远地看着这个女孩儿就好了。慢慢儿地,就想着能留在她的身边就好了,如今,他就想着,以后一起睡,那就好了。
    一起睡……不知为何,清河郡王白皙的脸上就露出淡淡的薄红,仿佛红霞一般。
    “父亲同意了么?”长安县主十分熟悉泼冷水这项技能,叫一颗心正火热的萧翎顿时沉默了。
    “什么时候,父亲说行,咱们就成亲了。”夷安笑眯眯地看着萧翎一张纠结的脸,心情不错,见他伸出手抓着自己的手紧紧地不放,露出了可怜的模样,觉得不能叫美色迷惑,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萧翎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他如今,只觉得自己的屋子冷冰冰的,看不见夷安就觉得心里发慌,仿佛自己一个不留神,她就不要自己了。
    这种恐惧,叫他无法安枕,什么时候成了亲,她真正地属于他,日日能看到她,许才能缓解。
    “我不会不要你,父亲,不过是与你玩笑罢了。”夷安听萧翎清冷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惊惧,心里突然有些疼,便宽慰道。
    “我明白。”萧翎一笑,看着夷安认真地说道。
    此时唐天已经潜伏到了二人的身边,看着这俩甜言蜜语,顿时又领悟了一招——装可怜!
    “日后,我若有了媳妇儿,也得这么干才行。”唐将军觉得王爷真是自己的师友,这短短时间就叫自己领略了不少的学问,这都是以后能骗……娶回媳妇儿的手段,就低头与仰脸坐在他怀里的七皇子喃喃地说道。
    “你不行呀。”七皇子外头看了看唐将军,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不行?!”
    “因为你没有阿翎好看呀。”天真纯洁的皇子大人歪了歪头,毫不留情地在呆住了的唐将军的心口插了一刀,认真地说道,“你的模样,有些儿奇怪呀。”
    “奇怪?”英俊挺拔的唐将军整个人都不好了,嘴角抽搐地问道,“哪里奇怪?”
    “都很奇怪。”七皇子趴在他的怀里仔细观察了一下,不自在地扭动了扭小身子,软绵绵地说道,“还,硬!”
    “硬?!”唐天尖叫了一声,只觉得在军中才听过这样有点儿叫人一言难尽的话,震撼道,“什么……”
    “什么硬?”夷安听见了,拍了拍萧翎的手,转头问道。
    “殿下说我硬!”唐天说完这个,对上了萧翎眯起的眼睛就后悔了。
    军中大多有今天没明天的,如同萧翎与唐天这样有节操的不多,大多是百无禁忌,这样的话倒也听过,只是说出来的时候,不论场合与语气都一定没有七皇子这样纯洁,唐天心里痛哭流涕,低头看了看对自己露出了一口小豁牙的七皇子,又对上了夷安的好奇的目光,沉默了一下,脸色扭曲地说道,“殿下的意思,是我很坚强。”
    这人生简直不能更悲催。
    熊孩子竟然坑了将军大人!
    清河郡王满意点头,与夷安说道,“唐天强悍骁勇。”
    夷安的目光却落在了更远的地方,就见御花园中明媚的天光之下,正有一个孤冷清高的宫嫔缓缓而来,依稀是乾元帝的新宠宸婕妤。
    这宫妃浑身上下都是洁白的宫裙,高高地束腰,越发显得体态婀娜柔软,头上戴着一水儿的白玉兰花的首饰,袅袅而来体态轻盈飘逸,仿佛谪仙自从云端降临。
    “真是个美人,就是晦气。”夷安觉得乾元帝的审美已经向着一种诡异的方向一路不回头了,这么一身儿哭丧的模样竟然还能下得去嘴,也不怕咒死自己,心里佩服了一下,见萧翎眼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就越过了他,由着宸婕妤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原来是县主。”宸婕妤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婕妤。”夷安从来都喜欢把这同样的表情还给别人,顿时回过了一个越发藐视的眼神。
    “县主看着伶俐,叫人……”宸婕妤的目光落在了夷安的脸上,见她漫不经心地把玩手腕上的一个玉镯,顿了顿,这才带着一份傲然地说道,“前两日,陛下与我了一套头面,说是县主爱的很,只是叫陛下说,更爱惜我一些,说是我才配戴,若是县主心里不痛快,也只好与你说声对不住了。”她顺了顺自己的漆黑的长发,平静地说道,“谁叫,咱们都喜欢呢?”
    两个人都喜欢的,一个配,另一个,就是不配了。
    萧翎抿了抿嘴角,正要上前,却叫夷安拉扯了一把,死死地看了这宸婕妤一眼,将她记在了心里头,方才退到了夷安的身后。
    夷安此时却茫然抬头,想了想,这才微微点头,温声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原来是这个,叫婕妤记挂了几天,是我的不是。”
    宸婕妤见这宫里闻名的长安县主仿佛示弱,嘴角就勾起了一个笑容。
    “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我随口赞了赞,应个景儿叫陛下与姑祖母欢喜些罢了,其实见得多了,这些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夷安挑眉,在这妃嫔有些不好看的目光里温声道,“婕妤出身微贱没见识过,我们都理解,毕竟从前眼界不够,这点子东西就看着拔不出眼了,别说陛下给了,就是不给你,给了我,为了叫婕妤有点儿见识,别显得没有见过好东西,我都愿意回手赠与婕妤,叫您开开眼的。”
    “不就是一套头面么。”在宸婕妤陡然变色中,长安县主发出了忧愁的叹息。
    ☆、第132章
    唐天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么一句一句地噎人,这得噎过多少人?太叫人生气,那位宸婕妤脸色都青了好吧?
    “咱们王爷……”唐将军搂着肥皇子,发出了一声叹息。
    也不知是福是祸来着。若他家王爷一直一心一意,得此绝色佳人,大约算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可是若生出一点儿外心来,叫唐天说,妥妥的血流成河。
    能拔刀能骂人的姑娘,真不是寻常人能消受的。
    烈王与烈王妃翻脸也不过是相敬如冰,这位只怕是会杀人全家的了。
    “这还有外臣在,婕妤竟大咧咧地来。”夷安觉得唐天这模样蠢到了极点,嘴角动了动,这才对宸婕妤用关切的声音继续说道,“婕妤还是没见识,这样的时候,可不敢大咧咧地,叫人见着了听着了,不是与陛下的清名有损?就算自己心里如何百转千回,也不该拿陛下玩笑。”
    “你!”
    “陛下疼爱你,你不能拿着陛下的心意不当回事儿呀,连首饰都给你,婕妤却如此相待……”夷安深沉地叹息了一声,摇头道,“我为陛下悲凉。”
    宸婕妤瞪着一双妩媚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后悔。
    不该来这样挑衅的,只是她忍不住!
    凭什么叫她侍奉那样的老头子,眼前这个女孩儿,却可以得到皇后的庇护,无忧无虑地过嚣张日子,最后嫁给俊美的郡王,堂堂正正地被人叫一声王妃呢?!
    凭什么好运气,都叫她得了?!
    “走吧。”萧翎对这种后宫妃嫔无感,见宸婕妤被挤兑得说不出话来,便微微皱眉,将夷安掩在了自己的身后,轻声道,“别与这样的人废话!”
    他的声音之中带了几分鄙夷,叫宸婕妤心生恼怒,只是到底是以清冷的姿态邀宠,此时竟不能翻脸给这人两下子,忍了忍,这才冷笑道,“郡王好情深,只是可怜了韦家的小姐,如今还不能出阁,这就是郡王的罪过!”
    她顿了顿,慢慢地说道,“韦家小姐德行出众,叫人倾慕,郡王这样薄待,莫非是受了谁的挑唆?那样的人,才好……”只要韦家小姐能嫁到清河郡王府上去,宸婕妤就相信,哪怕是个侧妃,也能拢住清河郡王的心。
    女子,不是只靠容貌才能夺宠的。
    “滚!”萧翎见夷安似笑非笑,顿时目中一冷,再也忍耐不住,转头厉声喝道。
    “这给你做媒的,竟然还真不少。”夷安笑呵呵地摸了摸有些委屈的萧翎,目光落在了宸婕妤的脸上,慢慢地变得森冷起来。
    “很久,没有见过你这种蠢货了。”夷安见宸婕妤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便含笑温声道,“你一直挑衅我,不就是想置我的忤逆之罪?蠢货!”她声音温文和气,语气却带着叫人很毒的轻慢,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以为我怕这个?知道这是谁么?”
    宸婕妤见宋夷安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这样张狂,还随手拍了拍身边清河郡王的手臂,不由眯起了眼睛。
    “这是我的靠山,最能给我做主的。”夷安给了萧翎一句好听的,哪怕是知道不过是眼前没有旁人给夷安撑腰,却依旧叫萧翎心中忍不住的欢喜,心里都要飘起来,萧翎就听夷安和气地说道,“想动我一下,你问过清河王没有?!你……”她吧嗒了一下嘴儿,不怀好意地看着脸色微变的宸婕妤,挑眉含笑道,“听说婕妤,出身宫人?从前,都服侍过谁?宫里头,您都熟吧?”
    饶是宸婕妤是个清冷的人,也叫这一句说出了火气。
    这是骂她卑贱!
    “都很熟,怎么了?”她越发地不想转身走了,不然岂不是怕了这个小丫头?只是还是在心中生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管妃曾与她说过,长安县主是个不好惹的人,竟果然如此。
    “我在宫里的两位表姐,您熟么?”夷安扶着萧翎的手臂,露出了一个纯良的笑容。
    “原来县主,是在为两位昭仪抱不平。”宸婕妤只觉得心里突突直跳,生出了异样的不安,却还是强硬地,淡淡地说道,“都是宫中姐妹,自然都是亲近的人,只是要叫县主知道,这两位妹妹虽然失宠,却也是陛下的人,没有轮到叫县主为她们讨公道的道理!”她恶意地说道,“不愧是一家子姐妹,如今,还想着张目,只是我从前都不忍心往妹妹们的宫里去,恐看着心疼呢。”
    乾元帝在她承宠初时,闲暇时常去“宠幸”那两个,这叫宸婕妤多为不快,然而一次偷偷跟着去,见着年老的帝王目光凶狠地将鞭子一下一下抽在那哭得眼睛流血的女人的身上的时候,心中就定了。
    帝王竟然这样痛恨这两个。
    宸婕妤知道薛皇后之前对那两个时有照顾,如今只想着叫夷安心疼,却见她不过是对自己露出了一个和气的笑容。
    “那不是陛下么。”夷安想听的话,都从宸婕妤的嘴里听到了,看着这位管妃举荐,韦妃做靠山的美人儿,决定给她找点儿事儿做,也叫项王与四皇子心疼心疼,便远远地看了一眼,见乾元帝的仪仗过来,第一次带着好心情上前与乾元帝施礼,见这年迈帝王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狠戾,只视而不见,抬眼笑道,“多日不见,陛下的气色越发好了,这,都是婕妤的功劳。”
    “你们在说什么?!”逛个园子竟然遇上这么几个,简直晦气,乾元帝不由冷着脸问道。
    此间立着的,是薛皇后的本家,是忤逆他的孽种,是欺骗他的奸臣!
    都是王八蛋啊!
    想到这个,乾元帝就觉得透不过气来!
    宸婕妤见他不快,摇摇摆摆地上前施礼,露出了皎洁清冷的侧脸,叫乾元帝的脸色微微缓和了。
    “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夷安笑了,见乾元帝垂询,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急忙回道,“才婕妤正与我说,没见过好东西,陛下的一套头面就叫她开了眼界心中不安了。”见那美人儿脸色微微一变,长安县主就在乾元帝冰冷的目光里欢快地说道,“我劝了婕妤几句,说也不是世家女,宫人出身,得了陛下的宠爱就很不得了了,怎么好斤斤计较呢?也没有这身份不是?多给您掉价?”
    “陛下!”宸婕妤突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乾元帝死死地看着夷安,他是不信她的话的,目光落在了宸婕妤身后的一个宫人的身上,见她迟疑了片刻,微微点头,看向宸婕妤的目光就不善了起来。
    他所以宠爱这个美人儿,一则是因她确实年少美貌,况一副清高孤冷的模样,叫他心中起了一种格外的感觉,另一个,却是因这美人出身管妃宫中,他再傻也知道有项王在身的管妃不会与薛皇后和睦,又是个没有根基的宫女,宠幸起来安心,因此捧她起来,如今想不到的,却是这女人竟然这样贪心,连他的赏赐都不知足了!
    到底是宫女,比不上世家女的高贵!
    心中给宸婕妤下了个注解,只是到底是自己如今喜爱的女子,况宸婕妤有种叫他迷恋的清高,如今正是热乎的时候,乾元帝便淡淡地应了,没有呵斥。
    “我就说,陛下心怀若谷,况到底是管妃娘娘教导出的好人儿,哪里会与我计较些口舌呢?”夷安见宸婕妤不安地动了动,便与乾元帝笑道,“婕妤最是心善的人,方才还在与我说从前可怜我的两位表姐,说是姐妹呢,也不知陛下做了什么,叫婕妤生出了这样的感概。”
    说完了这个,她四处看了看,见萧翎还好,唐天抱着七皇子呆呆地看着自己,就在心中觉得这家伙素质不行。
    没见过大风大浪的感觉。
    “婕妤与我们抱怨,虽不安,我们也只好听着。”萧翎一点儿都没有对无助的女人落井下石的负罪感,此时很快地说道。
    乾元帝听到夷安的这句话,已然大怒!
    薛家两个“真爱”把他的心伤的透透儿的,叫如今他都不敢相信女人的真心了,没有想到他才心有回转,竟然他宠爱之人就对那两个东西心生同情!
    不与他同仇敌忾,这就是辜负了他,对他的背叛。
    或许,管妃与薛皇后投诚了?拿这么个美人儿迷惑自己?!
    想到宸婕妤床笫之间的确与自己说起过从前的那两个薛家的昭仪,乾元帝就觉得自己真相了。
    这是薛皇后推出来的迷惑自己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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