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很有道理。”作为一个得罪了秦王生怕不得好死的倒霉鬼,唐将军觉得这好感得刷上来,急忙凑在了秦王的耳边,十分奸臣地小声说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还有,”他用力地想了想,继续在秦王森然的目光里说道,“只要不要脸,媳妇儿就到手!您瞧瞧我家王爷,”他偷偷地指了指冷着脸看着自己的萧翎,与秦王窃窃私语地说道,“想当初,我家王妃不待见他,这努力了这么久,怎么样?不是抱得美人归?”
    这其中很有些唐将军的血泪在里头,说起来真是特别辛酸!
    “不待见?”秦王皱眉问道。
    “我家王妃,那心肠可狠毒,看谁都不顺眼。”这一回,一直看戏的清河王妃的脸上也不善了,看着毁自己名声的王八羔子胡说八道道,“都是末将给王爷出的计策,共有一百零八计!才一半儿,王妃就被拿下了!”
    “都有什么?”秦王冷着脸问道,心中很紧张。
    原来这年头儿,追个媳妇儿也得跟打仗似的了。
    三十六计都不够用了,实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唐天眼珠子一转,开始胡编乱造,听得众人眼界大开都不知道那故事里都是谁谁谁,瞠目结舌中,只有七皇子吧嗒着嘴巴仰头看着学问渊博的唐将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必说唐将军给秦王殿下出了什么坏主意,只第二日,京中却爆发了另一个比较出名的女子的传闻。
    韦妃往薛皇后面前哭诉,求下懿旨训斥四皇子妃与自己不孝等等罪过,几个头磕下去血溅三尺,冤屈冲天,京中哗然。
    这样对四皇子生母都不尊重的晚辈,薛皇后自然是雷霆大怒,命内监往四皇子府训斥皇子妃,教不必入宫谢罪,闭门思过己身。
    因这一事,从前韦欢维护医馆那点儿贤良的名声顿时毁得半点不剩,还叫人唾骂。
    不孝之人,只怕之前的贤良也是在做戏,韦欢这样心口不一的德行,自然是叫人诟病,一时间京中又有旁的从前的传闻,句句诛心,叫韦欢不过听了其中几句,就晕厥在地人事不知了。
    只是京中对这位皇子妃同情的不多。
    韦妃是四皇子的生母,韦欢又是她的本家,这样的关系,得多过分,才会叫韦妃忍不住告状呢?
    什么叫名声坏,眼下才是了。
    此时韦欢木然地倒在床上,看着冷冰冰的屋子里头只有宫人在服侍,韦氏族人竟是一个都没有来,显然是族中也对自己连累了族中女眷名声不满,只觉得自己孤单的厉害。
    她当日虽明白伯父要自己与韦妃缓和关系之意,然而却还是没有真正地放在心上。
    韦妃在宫中无依无靠,只能靠着四皇子,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儿呢?如今竟真的有这样的胆子告了自己,叫她追悔莫及。
    然而私底下,韦欢的心中却还有疑惑。
    她疑惑的,却是此事爆发得突然,叫她敏锐地感觉到了这其中的阴谋,并且在脑海之中下意识地闪过了夷安的脸。
    能使唤得动韦妃的,许就是这个清河王妃!
    心中恨得厉害,然而韦欢如今却全无办法。
    韦氏对她的支持越少,就代表也不耐烦,若是连累了四皇子,又该怎么办?
    心中反复地思忖,韦欢只觉得头疼的厉害,然而却还是强行提起了一口气,给四皇子修书一封,之后,又命人往京中与自己交好的几家送信,做完了这个,便伏在了床上用力地喘息了起来。
    “什么事?”见外头有人进来,韦欢揉了揉眼角,靠在床头问道。
    “听说五姐病了,父亲叫我过来瞧瞧。”那宫人还未回话,韦欢就听见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侧目看去,却见是一个容貌秀美婀娜的女子缓缓而来,那目中却是疏离与冷淡,往日里看着自己的亲近却都冻结成了冰雪,叫人看着心凉,不知为何,韦欢看着韦素这样冰冷的模样,竟生出了伤感与不知所措,看着她许久,方才强笑道,“妹妹来了,坐,咱们说说话儿。”
    从她与韦素争执,搬回了皇子府,这是姐妹俩第一次相见。
    “不必。”韦素对韦欢苍白的脸色视而不见,淡淡地说道,“父亲叫我来瞧瞧五姐姐,我听话来了。如今若无事,我便走了。”
    “阿素!”韦欢挣扎着拉住了韦素的手,眼角含泪,低声说道,“对不住。”
    是她的嫉妒心,叫姐妹离心,如今韦素真的不再亲近她,她才发现,原来她最想念的,却是那曾经都是天真年少时,妹妹追在自己身后一同欢笑的时光。
    那样无忧无虑,是她最幸福的时候了。
    什么时候起,她把这些都忘记了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五姐不必与我说这个对不住。”韦素的嘴角露出了讥讽,看着韦欢后悔的模样,轻声道,“就如同五姐,如今后悔,可是若是还有如此决断之事,还是会舍了旁人。”韦欢的狠心她见识了,那是与清河王妃不一样的狠心。一个刀口对外血流成河,护住一家风平浪静。一个对外百般算计的同时,反手一刀刺得家人头破血流,没有不叫她伤害的。
    “五姐不如清河王妃,何必要这样执迷不悟?”韦素轻声道。
    她想到了管仲,那一日听了夷安的话,果然在外头埋伏,管家几个儿子压住了萧城就是一通毒打,回来的时候神采飞扬只说痛快解恨。
    后头又如何呢?听说被打成猪头的萧城本要往妻子面前找回场子,却又叫管仲听说,第二日又痛打了一遍,终于叫萧城服软。
    如今虽然还是冷淡,却也不敢再作践管仲的妹妹,盖因管仲找上了烈王的面前,只扬言和离。
    既然不能善待,那就和离!
    比起如今破罐子破摔的管氏,烈王更重脸面,自然不肯府中有和离这样丢脸的事。烈王说要给儿子休妻,管家几兄弟却不肯,只拿萧城的荒唐说事儿,恐闹得满城风雨,烈王如今身心疲惫,到底低头,将萧城呵斥了一回,命他不许再苛待正室。
    这样立起来,管仲的妹妹在烈王府好过许多,至少不会再叫人随意轻贱。
    若是换了韦欢,又会如何?
    只怕还是会叫管仲如同从前一样,为了什么狗屁大计忍耐。眼看着妹妹一点一点地衰败下去。
    死在王府里也不过是叹一句红颜薄命。
    若人都死了,这些叹息又有什么用?!
    “你说我不如她?!”韦欢最恨宋夷安,此时听见韦素口中对她更多推崇,仿佛一夜改变,便尖声叫道,“她何德何能?!”
    “至少她不伤害无辜的人!”韦素厉声道,“我不问五姐为何这些年心心念念要图谋那个位置!只是做人,”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轻声说道,“还是有良心点为好!”
    “如今能嫁给管仲,你就与我讲良心了!”韦欢恨得眼前发黑,脑海之中就模糊了起来,抓着韦素的手臂用力地说道,“当初,你高高在上,装模作样,还与我说都是姐妹不必叩拜,那般炫耀的时候,为什么不与我说姐妹良心?!”是了,当年韦素做了皇后,多么仪容高贵呀,她母仪天下,穿着尊贵的凤冠礼服,在宗室参拜的时候扶着自己的手臂说姐妹的时候,命妇们都在赞她不忘旧情。
    她拿着她作为自己叫人称颂的道具!
    还有管仲,一直未成亲,她好心想给管仲做媒的时候,这个妹妹为何就冷淡起来,做出了皇后的模样请她不必管别家事?!
    “五姐失心疯了?!”韦素听不明白韦欢的话,此时见她状若疯癫,顿时生出了畏惧,用力地躲开韦欢的手,这才摇头说道,“五姐的话,我不明白,只是你喜欢的荣华富贵,却未必是别人想要的。”听见韦欢发出了嘲讽的笑声,韦素到底迟疑了片刻,抿了抿嘴叫说道,“这一面之后,我不会再与五姐有任何纠葛,只是到底姐妹,我要劝你一句,为了自己,不要再与姑姑对着干。”
    “她又能拿我如何?”韦欢伏在床上冷笑道,“就算我的名声再坏,我也是御赐的四皇子妃!”
    “你!”
    “你们只担心皇后之位旁落,我却唯独不担心这个。”韦欢低声说道,“我是原配!况我乃御赐,若日后殿下他真的身蹬大位,如何敢毁去先皇的赐婚?!这才是不孝!”因这个,她更多的有恃无恐,只冷淡地说道,“机关算尽,她也想不到,我从不担心这个。”况四皇子对她一直很好,这种好,远超她们这些人的想象。
    韦素的目中露出了淡淡的哀色,轻声道,“他不必悔婚。”
    “什么?!”
    “真有那一日,姑姑就是太后,一位太后,亲手废了皇后,再封贤良,又能如何?这些,与四皇子孝与不孝有何关系?”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她是不如韦欢聪慧,可是却从来都不是一个看不清眼前的傻子!
    “五姐不知道?姑姑招了本家好几个女孩儿入宫,意在如何,你都明白。”韦素有些伤感地转身,轻声说道,“真有那日,皇后之位,也在韦氏女手中,断然不会旁落。”
    那时,惯于操纵旁人命运的韦欢,才真正地成为了棋子!
    况叫她说,四皇子与那个位置,是真的已经没有半分希望了,若是韦欢连这个都落空,又该如何?
    韦欢霍然抬头,震惊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妹妹,目光之中生出了不敢置信,脸色突然一变,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第212章
    四皇子妃韦欢重病之事,统没有在京中溅起一丝水花儿。
    后宫薛皇后懒得管,叫韦欢得罪到姥姥家的韦妃恨不能这个不听话的儿媳妇儿就这么死了算了,回头好给四皇子续弦。
    人选她都挑好了,一样出身韦氏,虽是旁支不比韦欢高贵,不过到底是继室,低微些好拿捏,又比韦欢听话多了,天天往后宫跑来孝顺她,叫早就失宠,还叫薛皇后压制得叫天天不应的韦妃日子过的有了点儿甜头。
    再如何,别管那姑娘究竟是个什么心肠,可是至少面上给了韦妃娘娘脸面不是?
    脸面是彼此都要给的,韦欢看不明白,大把的姑娘冲上来。
    虽对韦素下嫁了管仲多有不满,韦妃还是认了,这一回是在宫中诚心拜佛,只求韦欢早点儿死。
    后宫都不爱理睬此事,前朝更不要提。
    太子秦王项王三位掐得满地狗血,秦王一张嘴舌战八方,骂得兄弟们节节败退,又自认自己是个会动手的人,两次痛锤下来,太子算是怕了他了,竟叫秦王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后头虽有项王缩头缩脑想使绊子,然而到底没有两个兄长的本事,竟越发地退让了。
    春风得意的秦王对于此时,就有了空闲,很松了一口气。
    这还是黑着脸的外甥女出的招儿。
    与其与太子项王日日纠缠放不开手,就得动手动口叫他们怕,一旦怕了,就不敢再生事,秦王殿下的空闲出来了,这不就能追媳妇儿来了么?
    当然,别拿什么兵器说事儿了,一起游个山玩个水啥的,天青青水蓝蓝,多有意境呢?寻个好光景一表白,没准儿好事不就成了么?
    出了好主意的夷安一点儿都没有想到二舅舅是这样的王八羔子,卸磨杀驴。
    “再说一遍,怎么着?”这是气得浑身发抖,从来没吃过亏,却都败在了二舅舅身上的郡王妃有些怨恨的声音。
    这么怨恨,显然是记仇了,秦王长史此时端坐在清河郡王府,都不敢看上头夷安的脸色,只低头赔笑地说道,“王爷说了,您,您……”
    他若是对兴致勃勃想跟纪家姑娘一同玩耍的清河王妃说一说自家王爷嘴里“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这样的话,只怕就出不了清河王府了。
    没见着一旁冷着脸,面若冰霜的清河郡王正在沉默地看着自己,顺便擦刀么?
    夷安再三地深呼吸了一下,忍了忍,这才微微颔首,继续说道,“舅舅……”她扭头,满是珠翠投落的光影下美丽的脸上都是狰狞,勉强忍住,却见那长史怯怯地看着自己,脸上还露出了讨好的笑容,这才问道,“舅舅的意思,本王妃明白了。”
    这是不叫她搞破坏呢,郡王妃咬着牙狞笑道,“回头告诉舅舅!以后,再有为难的事儿,可别后悔!”这就是不肯再在秦王殿下漫长情路上帮忙了。
    真以为纪媛是山清水秀就能拿下的呀?
    做梦去吧!
    秦王长史何其无辜呢?苦着脸应了预备撒手不管的夷安,顿了顿,这才脸上郑重地与夷安说道,“王爷,还有一事请王妃帮忙。”
    “什么事儿?”夷安好奇地问道。
    “项王前儿入宫,在宫中不知与陛下说了什么,只是回头在早朝陛下突然呵斥了如今的吏部尚书,另插手了五城兵马司的变动。”秦王长史也觉得自家王爷不地道,这不能刚得罪了人就叫人给你出力气干活而不是,眼见夷安又开始翻白眼儿,急忙继续说道,“因烈王殿下身体不爽利,军中颇有动荡,陛下还将宫中的几个亲信安插进了烈王殿下军中,这些时候只怕……”
    乾元帝并不是完全没有能量的人,不然早就不知下场如何了,这些年在宫中也有一二忠心的护卫,如今是瞅准了烈王军中有好处,因此想要分一杯羹。
    这其中项王有什么好处,就不必大家多说了。
    “怕什么?”夷安听了脸上却平淡了下来,仿佛方才有些浮夸的恼怒就能不存在一样,有些讥讽地说道,“安插多少,也不过是白给,初来乍到的,难道还能使唤得动下头?”乾元帝的心倒是很不错,想要接过烈王的兵权,只是这些年烈王军中经营得也很不错,谁会信服新来的主将呢?光是收服磨合,都不知要用多久,黄花菜都凉了。
    况烈王军中为何动荡?不过是军中有人打自己的小算盘,觉不会容忍乾元帝插手。
    只是乾元帝这样迫不及待,倒是叫夷安有些趣味了。
    说好的陛下与王爷兄弟情深呢?
    烈王可还没有归西呢,这是要抢他命根子呀。
    “只是陛下也忒叫人心寒了。”夷安托着香腮,都不爱看那长史的,免得生气,只对着那眼睛一亮的长史笑嘻嘻地说道,“太叫人难过,不如,回头命人去与父王报个信儿,不能叫陛下这样辜负人不是?”说完了这个,见那长史跃跃欲试,竟然还要与自己说点儿什么,这一回没有好处的郡王妃断然不肯帮忙了,只端茶在嘴上抿了一口,叫一脸伤感的长史滚蛋,这才落在凑过来的萧翎的怀里,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角。
    没有韦欢上蹿下跳,日子过的不错,不过是前几日韦素与管仲成亲忙碌了些,却不知为何,叫夷安累得慌。
    韦素成亲十分简单,全然没有世族嫡女十里红妆的体面,只是叫夷安自己知道,韦素的嫁妆很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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