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这世界太疯狂了!
    叶定榕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一席酒菜,不知怎么有些下不去筷子——任谁见了满桌大鱼大肉也是有些腻的吧?
    几个道士吃的满足,尤其是那清蒸桂鱼,可谓是名不虚传,那桂鱼上面撒上点点红绿的葱蒜,色泽淡雅悦目,鲜香馥郁,吃的几人口齿留香。
    这几人并未选的雅间,只在百味居一楼找了个空桌便就了座,而百味居其他的人见了这副场景,不由开始怕起来了——有道士有姑娘还有个吃猪血的人,这不是从张府里传出来的那几个人的组合吗?也就是说,那吃猪血的男子便是那僵尸吧?!
    许多食客吓得腿软,饭还没吃完便偷偷离开了,那些要进来的客人更是不敢进来了。向来人满为患的百味居,这时竟然没多久便空了一大半,只剩下一桌人了。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几人本要去结账,却被百味居的掌柜的拦住了,表示他们来自家店里吃饭是自己的荣幸,万万不敢收钱的。
    几位道士对视一眼,便也不推辞,便举步离开了。
    身后是百味居掌柜悲伤的余音:道长们,我这百味居的菜色不好,以后可别再来了啊.....
    几个道士吃饱喝足,纷纷表示要回张府休息,叶定榕经过一家棺材铺时,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追风的棺材还没买到,便准备先去一趟棺材铺。
    追风的眼神一亮,立刻便精神起来了。
    棺材铺里。
    追风木着脸上摸下摸,将棺材铺里的棺材摸了个遍,就如同一个从来没见过银子的人,如今面前却堆了几百两任凭他选择,喜得他两只眼直泛光。
    棺材铺老板本是闲的无聊在一旁打瞌睡,谁知被追风这副喜爱的劲头惊地生生打了个激灵——平常人谁会对棺材这种晦气的东西这么爱不释手,瞧这幅模样,简直就如同看见宝物似的。
    他悄悄问这个打量着他家店铺的年轻姑娘:“姑娘,你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看你这口子怎的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个年轻秀美的姑娘一愣,面上浮现出尴尬之色,“咳咳,并无什么事,我们只是买来棺材的罢了。”
    店铺老板忽然就噤了声,或许是家中的事情太让他们难过痛苦了吧,他不该如此直接地问的,这不是戳人家的伤口吗!
    追风摸了半天,恨不能躺下去试试感觉如何,叶定榕是真的怕他会这么干,因此赶紧拦住了他,问他要买哪个棺材。
    追风犹豫了半天,看看这个黑色的棺木,这老板很有眼力见儿,忙开始介绍起来:“这棺材的材料是春芽木,你看它质坚色黑发亮,敲之略有声,可是上好的棺木。”
    追风一听,忙伸手敲了敲,没想到还真有声音传出。
    “这春芽木能避免蛇鼠虫蚁,埋土百年不腐,这位公子的眼光可真好。”老板看追风这副眼中闪闪发光的模样,默默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位公子莫非是受了刺激心智受创,故此举止才这么不正常么?
    追风摸了摸又停住了,看向另一具棺材。
    老板顺着追风的眼神看向铺子当中,目光落在了一具颜色暗沉的棺木上,他忙道:“这具棺木可称得上是我店中的镇店之宝,是稀有的金丝楠木制成的,构造精巧,极为珍贵,公子喜欢吗?”
    追风忙不迭点头,他对棺木的感觉十分精准,那楠木棺材摸上去很是舒服,里面的气味也是淡雅,更何况里面很是宽敞,便是两个人也能躺进去!
    听了店铺老板报上的价格,叶定榕脸色一黑,摊手道:“我可没有这么多的银两,老板,不用介绍了,就那个普通的棺材吧。”
    追风一急,抱住叶定榕开始蹭,没错,就是在撒娇==。
    叶定榕毫不动摇,面无表情地从胸口扯下追风的头,“再蹭我们就走吧。”
    “榕榕,这个棺材太小了。”
    “怎么小了?不是刚好够你睡的么。”叶定榕冷哼。
    “可是不够我们俩一起睡啊。”追风很委屈。
    一旁的店铺老板刚开始听了简直被吓停住了心跳——竟然会有人为自己买棺材,后来听到追风说一起睡才老脸一红,原来这是一对小夫妻,想着先买棺材以期将来生同衾,死同椁吧。看来是一对痴情的吗?
    只是,现在就买棺材有未免些太早了吧?
    到头来,叶定榕掏了钱袋给追风看——完全不够啊,这可不是她不愿意买,实在是她本是个穷人,买不起楠木棺材哦。
    追风也是才知道银两的重要性,一时间愣了,“榕榕,没钱了我们会怎么样?”
    看追风这不知钱财为何物的模样,叶定榕决定要给他好好上一堂课。
    叶定榕的表情很严肃,“没钱了就吃不起饭,没衣服穿,出门睡不了客栈了,你的猪血也买不起,更买不起棺材了。”
    追风心中捉摸了半天,心道猪血不能买可以去山上猎,若是没了棺材他可就睡不好了。
    想到这里,他的气势渐弱,蔫头耷脑地不再坚持己见了。
    店铺老板似乎看出来是谁掌权,也看出家里是谁挣钱了,偷偷对追风传授经验,“毕竟是个男子,也应当在管着家中的银钱,况且...”他指了指叶定榕,“更该多挣钱让你家娘子花才对啊!”
    追风一愣,呆住了,顺着店铺老板所指的方向看向叶定榕,“挣钱让娘子花?”
    叶定榕及时选好了一具棺木,付好了定金允诺几日后来拿,这才带着追风出了棺材铺子。
    一阵微冷的寒风掠过前额,几丝斜雨洒在叶定榕的脸上,叶定榕这才意识到原来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抬头看天,上午明明还是阳光明媚,此时却见天空上一片乌云密布,竟是阴沉到滴水的模样,叶定榕一边暗叹天气多变,一边让追风同自己跑回张府,希望能在雨势更大之前赶回去。
    街上行人也在疾走,看来这次的雨下的突然,几乎没人准备,只得匆匆收了摊子赶回去避雨。
    淅淅沥沥的雨丝渐渐细密了起来,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清浅的“啪嗒”声,天际一片灰蒙蒙,雨丝细密阻住人的视线,但是并不会让人因此止步。
    二人终于在雨势变大之前赶到了张府。
    风这样狂雨这么大,他们急着进去,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张府墙角,那被雨水冲刷的血迹,仿佛片片绯色的花瓣,正在渐渐淡去。
    ☆、第二更
    高大厚重的张府大门缓缓合上,雨中那门前的红色灯笼,在暗沉的天色中发出鲜红的光,风过将红艳的灯笼吹动,摇摇晃晃中十分诡异动人。
    叶定榕浑身上下已经半湿了,面上一片水迹,她伸手一抹,将眼睫上的水珠抹去,容颜被雨水沾湿,看上去娇嫩轻柔。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很是难受,她想着去房间换一件,忙唤着呆立在一旁的追风从回廊处绕过去。
    追风并不怕雨水,见叶定榕皱着眉似乎很厌烦的模样,作弄似的晃晃头,发梢上的几滴水珠便飞溅到了叶定榕的脸上。
    叶定榕眉角一挑,面无表情地抹去脸上水珠,重重敲了追风的额头,成功阻住了追风继续作恶的坏心思。
    叶定榕牵着追风的袖子顺着附近的回廊走,想从回廊绕过去,好避避雨。
    这时因为下着雨,张府上下家仆大多都在室内,极少有人出来在雨中行走,因此无人发现叶定榕和追风还在外面淋着雨。
    二人冒雨冲到回廊上去时,身上的雨水已经在滴滴答答往下滴了,追风抬手捏了捏沉重的袖子,一股水被挤了出来。
    “榕榕,衣服湿透了。”
    叶定榕这时也正在烦闷地挤挤衣服上的积水,闻言漫不经心道:“嗯,待会儿给脱了,再换一件新的便好。”
    这二人一路边走身上的水不断滴落,这时一个娇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叶姑娘,等等....”声音虽娇柔,但听上去却似乎有些急迫?
    叶定榕转过头,便见一名身着粉紫衣裳的姑娘手里拿着把伞急匆匆而来,见叶定榕回过头,脸上露出个羞涩的微笑。
    叶定榕好奇道:“你是谁?”
    这个姑娘脸上微红,却在离他们二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上去有些尴尬和微微惊恐?
    对此,叶定榕表示很理解,这张府上下几乎所有的人都怕追风,基本上一个词来概括——珍爱生命,远离僵尸。
    看这个姑娘似乎有事找自己,为免被追风吓跑,她主动走了过去,问道:“喊我有事吗?”
    “我叫酒儿,是老爷身边的丫鬟,方才见你们二人没带伞,便擅自作了主张来给你送伞来了。”
    接过酒儿手上递过来的伞,叶定榕道了声谢。
    叶定榕撑起伞,却发现这个名叫酒儿的姑娘似乎跟自己是一道走的,并未便问道:“你也是要去西厢么?”
    酒儿点点头,“是啊,小四方才让我给她从外头带了条兰花手绢呢,酒儿跟你们一道去吧。”
    话虽如此,但是她还是离着叶定榕和追风几尺远,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叶定榕:.....
    追风撑开伞,看那漆黑的伞骨上,不知怎的忽然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味道——称不上喜欢也称不上厌恶的味道。
    这其实很是奇怪,因为追风通常对血和人的气味的感知比较强烈,而这个味道到底是什么呢?
    追风嗅着伞骨上的味道,一时出神了。
    那丫头酒儿虽笑容羞涩腼腆,但还是挺健谈的,撑着一把桃花水墨伞面边同叶定榕聊天,不知不觉走的越来越近。
    先是夸赞叶定榕美貌,又夸叶定榕的法术高深,偏偏这酒儿说话慢声细语,温柔劲儿十足,叶定榕听得脸上微红。
    叶定榕其实很好奇,这姑娘这么给她灌*汤是要干嘛哦....
    莫非是要她帮忙做些什么?例如杀妖什么的,可以直说啊。
    事实证明这只是叶定榕多想了,因为酒儿只是找个机会表现出了她的好奇之心——当然对追风的。
    因为叶定榕发现酒儿偷偷看追风看了许久.....
    叶定榕上上下下将追风看了几遍,平生第一次发现追风还是有看头的。追风这时正在紧抱着一把伞不松手,没错,就是酒儿借给他们的那把==,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僵硬的面无表情,但一双眼几位专注地看向手中的那把伞,那过于专注的眼神显得他的眼神十分深邃深情,仿佛那是在注视着他的心爱之人,略显秀致的长眉入鬓,挺直的鼻梁,薄却紧抿的唇,叶定榕看的有些微的愣神,不知怎的脑海里竟出现一副追风坐于马上,扬鞭驰骋的洒脱模样,终于承认了追风其实还是挺俊的——在不说话的时候。
    叶定榕回顾神来时,追风这货正毫不知羞地对酒儿道:“我想要这把伞。”一双眼睛眨阿眨,长睫扑扇。
    这是当着她的面对别的女人送秋波吗?!
    “追风,这是酒儿的心爱之物,你怎么能擅自强要呢?”叶定榕暗自磨牙道。
    或许是追风这副人模人样的长相让酒儿放下了戒心,酒儿倒也不惧怕了,她微微一笑,扬扬手中的伞,“没事的,你喜欢这把伞便拿去吧,我还有一把呢。”
    几人雨中漫步向西厢的方向走去,经过遍布鹅卵石的小径,附近是沾湿青翠的柳枝,风过将柳条的青涩香气传过来,空气中总有股雨中的清新之气,这时的雨势并不大,几人撑着伞,加之酒儿这时因为同叶定榕熟悉了些,渐渐显现出了些许少女的娇俏活泼的模样,三人漫步中倒也有几分悠闲气氛。
    他们正悠闲时,有一个急匆匆的脚步渐渐凑近,这人似乎听到叶定榕酒儿的说话声,拨开了细细飘摇的柳条冒了出来,惊喜道:“酒儿!”
    正说话的酒儿听人叫自己的名字顿时一愣,下意识应答了一声。
    来人是个稚龄小姑娘,头上绑着两个小包子似的发髻,一张圆圆的小脸上正洋溢着欢欣的笑容,瞧见了酒儿应答,边开心地奔过来边道:“酒儿,手绢有没有买到?”
    正巧,追风这时抬起头,便听小四一声尖叫,随后如同见了鬼似的猛然后退,地上湿滑,小姑娘的身体一个不稳,竟似乎因为太过惊吓而滑倒了。
    眼见着小姑娘尖叫着倒下,叶定榕立即捏诀,五指翻飞间一道亮光闪过,那名为小四的姑娘竟霎时稳住了身形,又站立了起来。
    小四惊讶地看了看自己,实在不明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方才还是身体失衡,立刻便要摔倒了呀。
    酒儿松了一口气,看着小四一脸懵懂惊讶的样子,忙道:“还不谢谢叶姑娘?是她救了你。”
    小四毕竟是个小姑娘,本就受了惊吓,哪还有余力管是谁救了自己,让自己免摔一跤,只知道这里有僵尸,身随意动,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转身跑了......
    酒儿唤不及,有些尴尬道:“小四年龄小,不懂事,叶姑娘别见怪。”
    叶定榕摆手道:“无事,她本就是因为追风才受的惊吓。”
    一旁抱住伞不放的追风闻言不解了,疑惑道:“为什么她会因为我受到惊吓?”追风对天发誓,他这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别人会怕他。
    其实这不能怪他,追风从来对自己身为僵尸的身份没有自觉,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只僵尸而产生什么例如自卑感,心虚感什么的.....
    叶定榕瞥了他一眼,凉凉道:“因为你长得太骇人了,别人见了你便被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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