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李婆子伸手去探柳月眉的宫口,神色有几分惊慌,傅云杉撇了她一眼,柳月眉眨了眨眼,身子还是疼,脑袋的意识却渐渐远离。
    瞧她昏睡过去,傅云杉朝李婆子点了点头,李婆子深吸一口气,脱了衣服将手探进柳月眉的宫口……
    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冬青背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进来,“姑娘!”
    李婆子将刚生下的孩子拎起,朝屁股拍了两下,一口污秽的东西从孩子口里吐出,哇的哭出声来。
    冬青一脸惊喜,“柳少奶奶生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是个千金。”李婆子笑着替孩子净了身,包上冬青递来的襁褓。
    傅云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快将柳姐姐收拾干净,咱们立刻离开这里。”
    冬青一怔,“姑娘……”
    傅云杉抬手,冬青闭上嘴,和后到的青阁一起帮柳月眉擦拭干净,又换了衣服,抱着迅速离开。
    司命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瞧见傅云杉正盯着床上一个长条的包袱发怔,开口道,“怎么了?”
    “不敢看。”傅云杉伸着手,几次要揭开都没成功,只得叹气的走开,“我去外面等你,你把包袱揭开,记得不要留下包袱皮落人把柄!”
    话落,抬脚离开。
    司命不明所以,将包袱皮揭了,顺手掏了个黑不溜秋的瓶子在裹成团的包袱皮上滴了一滴,包袱皮瞬间化为污水,他满意的点头,又拉过被子盖在女人身上,瞧了眼恢复原状的房间,黑影一闪,解了屋内人的穴,飞身出去,捞起傅云杉的腰,在定成木头的方夫人等众人身上点了几下,纵身一跃,离开院落,朝帝师府墙外掠去。
    屋内,稳婆扶着床站起身,不明白为什么会跌倒在地,摇了摇头,瞧见床上高耸的肚子,下意识的就摸上去,“柳少奶奶,忍住……”
    话没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头一探,看到床上人死灰的脸,双眼猛的一睁,手就探了过去,人在下一刻就瘫坐在床沿,“死……死了!怎么会……”
    她没把握两个都保住,却一定能保住孩子的,怎么会眨眼间就……
    有婆子端水进来,瞧见静悄悄的屋子,再看到床上人的脸色和稳婆的神情,尖叫一声,“柳少奶奶死了!”再看见隆起的腹部,又是一声尖叫,“孩子没生下来……”
    屋外,方氏听到婆子的叫声,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当天,帝师府长孙少爷的唯一千金傅迎春因嫉妒正妻有孕,推倒正妻致使正妻一尸两命的事便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傅迎春所到之处无不人人唾骂,就连帝师府也蒙上了天大的羞辱!
    傅老侯爷气的卧病在床,傅明孝夫妇请罪连园门都不让进!
    傅明孝在几个同僚面前丢尽颜面,周氏被傅大少夫人叫去狠狠批了一顿,责其半年不得出府门一步,好好教导她嚣张跋扈的女儿!
    方氏气的发狂,她三个儿子,前两个媳妇一直未孕,好不容易老三媳妇有了身孕,第一次被傅迎春推落湖中落胎,第二次居然一尸两命,这让她怎么不恼不怒!要不是还要留在帝师府借帝师府的势,她定要将那女人活剥了为她两个未出世的可怜孙子报仇!
    方之行在屋内咆哮,“那个贱人!她是故意的!她是在报我打了她的仇!贱人!贱人!她怎么不去死!”
    傅迎春闻听柳月眉一尸两命的事,先是一怔,后露出狂笑,“哈哈……活该!看你这小贱人还如何跟我抢男人!死的好!哈哈……”
    几个伺候的丫头虽见惯了大宅内的勾心斗角,但看见傅迎春这模样,还是忍不住心寒,稚子何其无辜?!
    小如不知真相,抱着柳月眉的尸体哭的昏天暗地,谁都不给碰!最后还是方氏喊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将她打晕了拖走,才给柳月眉换了丧衣,买了棺材。因是帝师府的院子,不便多停,第二天就被抬着埋入了京郊一处地方。
    小如醒来,惊闻柳月眉已经下葬还是葬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连方家祖坟都没法入,跑到坟上哭的死去活来。
    后回到帝师府找傅迎春讨说法,被傅迎春打了回去,一状告到方氏那里,方氏厌烦,将她赶了出去……
    几日后,别院迎来了贵客。
    “爹、娘,女儿拜见。”樱草色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绯红色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同色百花曳地裙,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柳腰拂动,女子双眸含泪,脸上却绽放着喜悦的笑容,盈盈下拜。
    傅紫菀上去就抱住了来人的腿,俏脸上一片惊喜,“二姐,二姐!”
    来人正是白昕玥。
    楚氏和傅明礼脸上都难掩激动,楚氏上前将她扶起,左右上下的打量,知道她在宫中过的艰难,心疼的叹息,“瘦了!”
    “公主,您怎么能拜他们……”白昕玥身边的小丫头不依,白昕玥冷眸过去,小丫头顿时噤声。
    “如华,你们先出去。”看着家丁将礼物搬进来放下,白昕玥淡声道。
    傅剪秋也在一旁吩咐,“小茴,带两位姑娘去偏房歇息。”
    “是,大姑娘。”小茴应了,笑着在前面引路。
    “是,公主。”如华朝傅明礼夫妇见了礼,朝傅云杉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小丫头一步三回头,口中嘀咕,“姑姑,公主怎么能喊他们爹娘呢?公主的爹是当今的皇上啊,娘是咱们的玉妃……”
    “闭嘴。”如华冷声,那丫头撅嘴,却不再说话,跟着小茴出了门去。
    楚氏伸手帮白昕玥解了斗篷,递给一旁的白薇,拉着她的手走到炭盆边,又着人弄了个手炉放到她怀里,“路上冷不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娘,你让二姐喘口气儿!”傅云杉笑,吩咐人泡了热茶递给她,“二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白昕玥笑着点头,接了茶杯喝了两口,傅剪秋又吩咐香叶去厨房告诉玉婶一声,快些做午饭,一定要做二姑娘喜欢吃的红烧肉和糖醋排骨,还有黄芪枸杞乌鸡汤。
    香叶笑呵呵领命去了,不一会儿来禀,“玉婶说许久没见二姑娘了,她等一会儿做完饭想过来请个安。”
    白昕玥点头,“我也许久没见玉婶了,怪想念的。”
    “我这就去告诉玉婶,她指定高兴。”不等众人回神,她就笑着又跑了出去。
    楚氏摇头,笑,“这丫头……”
    几人在厅内闲话家常,白昕玥虽然一直在笑,傅云杉还是敏感的察觉到她身上那股莫名的不安。不由问道,“二姐,你有心事?”
    “真是瞒不过你。”白昕玥笑了笑,神情略带几分哀怨,“杉儿,父皇前两日来说要帮我指婚,这几天每天都有画像送到萃玉宫,我……”她抬头,“我并不想嫁!”
    傅云杉脸上的笑一僵,双眸下意识的去看傅思宗。
    果然……
    傅思宗一脸苍白,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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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4 六郎心思,人证
    傅明礼和楚氏面面相视,无奈又心疼的叹息。
    若是普通人家,他们还能依着收养过白昕玥的身份去说两句,可,白昕玥的身份不同,要给她赐婚的是当年皇上,天启皇朝的最高权威者,又哪里有他们说话的份!
    傅云杉瞧着傅思宗的神色在心里叹了口气,哥哥果然是喜欢公主的,可依傅家现在的商贾身份,就算哥哥有个举人身份撑着,比起京城那些权贵世家的公子少爷,也不过是初入京城的土包子!
    试问,洪德帝又怎会将辛苦寻回的康乐公主下嫁给他?!
    白昕玥并未察觉傅思宗的异状,屋内其他人也没有人看到,傅思宗的嘴张了几张,终是颓然一笑,缓缓退出包围白昕玥的人群,一个人往练武场而去。
    香叶从厨房跑来,恰看见傅思宗离开的背影,不由好奇的问了句,“大公子怎么走了?”
    屋内一静,白昕玥看过去,问傅云杉,“大哥怎么了?”
    傅云杉眼珠一转,轻轻笑道,“再过几月就是科举大考,大哥可能是心有担忧吧。该劝的我们都劝了,大哥他……”说着,面上也染了三分忧色。
    白昕玥跟着傅云杉,脸上的忧色更甚,她在傅家三年,更明白一家人对傅思宗的期望,想了想,起身道,“我去劝劝大哥。”
    傅云杉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一抹苦笑,点头,“二姐去瞧瞧也好,你只管跟大哥说让他放宽心,考不上状元没有关系,只要他没有娶权贵家小姐的念头,做个小官更乐的逍遥。”
    傅剪秋诧异的看了妹妹一眼,张口想说什么,被丈夫拉住,傅剪秋回眸,许长清朝妻子笑了一笑,凑到她耳边低语两句,傅剪秋红唇微张,双眸露出惊色,不敢置信的去看丈夫,许长清点了点头,傅剪秋吸了口气,没再开口。
    傅云杉余光扫到大姐夫妇说悄悄话,眉头一挑,看来,家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迟钝的,至少,大姐夫就猜到了。
    白昕玥有香叶陪着到了练武场。
    傅思宗身着宽松练武服,正在练剑,衣服是由傅云杉设计的,类似现代的太极装,素白色,手脚绑了束缚,腰间系着淡黄色腰带,一头乌发束起,整个人爽利干练。
    三尺稍短的长剑迎着寒风唰唰作响,在他手中幻化出百十朵剑花,带着尖锐的肃杀之气呼啸飞向长空,剑芒闪动,寒光凛凛,白昕玥一时看的有些发怔。
    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傅思宗。
    俊脸冷凝,薄唇微抿,身形颀长,清绝的气质一如他手中出鞘的长剑,锐气十足,寒芒不可挡!
    身旁的香叶笑着开口,“大公子,公主来看你了。”
    话落,身形一转,退出练武场。
    背对白昕玥的傅思宗身子一顿,缓缓收了剑,回过身来,朝白昕玥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听杉儿说你心情不好,所以过来看一看。”白昕玥莲步轻移,瞧见他额头的汗,掏了袖中的帕子想要帮他擦汗,“天这般冷,小心生病。”
    初入傅家时,她身高到傅思宗的肩头,如今却只到他胸口。
    白昕玥轻笑,微踮着脚拿着帕子在他额头轻轻擦拭。
    淡淡的女儿香随着寒风扑进他的鼻翼间,傅思宗瞬间僵在当场,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娇俏的可人儿,喉间忍不住轻轻蠕动。声音略带了压抑的躁动,低沉道,“无妨,习武总会出汗的,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也要注意,眼看要科举大考了,你若因此生了什么病,岂不是耽误了……”白昕玥踮着脚仔细擦着,丝毫没注意到他们二人太过亲近,傅思宗轻轻一笑,看着白昕玥的眸光有些深邃。
    只听白昕玥继续道,“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咱们家只求快乐安康,你又没有娶权贵世家小姐的念头,中不中状元也无碍,到时候走个过场,外放做个小官也是很好的……”
    她继续说着什么,傅思宗却将思想定在了她那句‘又没有娶权贵世家小姐的念头’上,眼睛霍然一亮!
    是了,如果他考中状元,以傅家现在的条件娶她胜算更大!
    想通这些,傅思宗脸上的笑蓦然放大,眸底掩饰不住的喜悦,反手将手中的剑回掷向剑鞘,只听“噌”一声,长剑入鞘!
    “好厉害!”白昕玥面露惊讶,笑赞。
    下一秒,笑容僵在脸上。
    她捏帕的手被一双修长长满粗茧的手紧紧握住,头顶传来男子深沉执着的声音,“昕玥,等我半年,等我中了状元,娶你,可好?”
    白昕玥的双眸猛然瞪大,抬头迎上男子充满笑意却坚定的目光,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等我半年,等我中了状元,娶你,可好?”傅思宗面上含笑,心中却如千万个棒槌在敲打一般,砰砰砰砰不止,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白昕玥的俏脸,生怕从她脸上看到拒绝的神色。
    “娶……我?”白昕玥心中翻起滔天的大浪,艰难的眨了眨眼,她怎么也没想到傅思宗居然对她报了这样的念头!
    “可……可是……我……”她想说她现在还不想嫁人,可看着那双深情缱绻的深邃眸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让我想一想。”说罢,抽了手,连帕子也不要了,拎着裙角疯了一般朝外跑去,香叶惊讶唤了她好几声,她却不管不顾跑到院外,跳上马车,就让回宫!
    傅思宗喜欢她!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
    这个念头如疯了一般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让她今夕不知何夕,昏昏然回了萃玉宫,撵了众人关在房中,茶饭不思!
    傅云杉愕然的听着香叶的回话,瞧着自家哥哥尴尬又可怜兮兮的表情,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傅剪秋和许长清也轻笑出声。傅明礼和楚氏莫名,来回打量几个儿女。
    “这丫头到底笑什么?”楚氏无语。
    傅云杉伸手挽住楚氏的胳膊,挑眉去看傅思宗,“娘,你和爹就等着一家团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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