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珠噗嗤笑了,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半开玩笑地说道:“是,夫唱妇随,相公要去哪儿,妾身都跟着,无怨无悔。”
    廖子承低头,额头碰了碰她的,发现还是很烫,就用水囊装了冰冷的水要给她物理降温。
    华珠不乐意,难受得紧,偏过头避开。
    “听话。”廖子承把她紧紧地禁锢在怀里,将水囊放在她额头上。
    华珠其实也不是病得特别厉害,除了浑身酸软、头脑晕乎、胃口不佳之外没什么,可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她就想拿乔,就想病娇。
    委屈地哼了哼,抬起没太大力气的手,打开他的。
    这力道,跟挠痒痒差不多,哪里又打得开?
    廖子承看着她酡红的脸蛋、迷离的眼神,眸色一深:“其实,还有个法子可以退烧的。”
    “什么?”华珠下意识地问。
    “出汗。”廖子承说着,一把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尔后探入她罗裙,扯掉了什么,吓得华珠花容失色,却又听得他不怀好意地说道,“宝贝儿,动一下。”
    华珠的脸“唰”的一下红了:“禽兽!我生病了!”
    生病了那里也有反应了,不过是与他稍稍亲密一点,身子便像感受到了某种召唤,不受控制地为他敞开,想迎接他的到来。
    廖子承轻轻一笑:“那还是……物理降温?”
    “嗯……嗯……物理……降温。”这是别人家,他们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来?想想华珠就羞得不行,也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堪堪抑制住被他轻轻一挑逗就急剧迸发的欲。望,“放我……下来。”
    廖子承吮了吮她嘴里的香甜,把她平放在床上,拿着水囊为她降温。
    华珠抿唇,偷瞄了一眼他支起的某处,捂唇偷笑。
    约莫过了一刻钟,老伯说饭好了。
    廖子承猛灌了一大杯凉茶,扶着华珠走了出去。
    饭摆在堂屋,陈旧得已有裂口的四方桌上,一大碗咸菜,一小碗蛋花野菜汤,这汤是给华珠的。
    华珠还有一碗半干的红薯野菜……粥?汤?不见米粒就是了。
    廖子承的红薯野菜是大份的。
    老伯和翠儿面前各是一碗汤水,几乎看不见东西。
    翠儿亮晶晶的眼睛,总不由自主地看向华珠的蛋花野菜汤,他们养了一只老母鸡,每天下一个蛋,可蛋是要攒起来卖钱的,她一个月也吃不到一个。刚刚做蛋花汤的时候,她快要馋死了,差点儿就忍不住偷嘴,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哎呀,夫人姐姐怎么还不吃?凉了就腥了。
    不过就算腥了,也还是很美味的。
    思绪转过,翠儿吸了吸口水,下意识地端起碗,想喝口红薯野菜汤解解馋。
    谁料,老伯用筷子打了打她手臂,意思是,贵人都没动筷子,没规矩!
    翠儿吐了吐舌头,讪讪地笑了。
    廖子承拿起筷子,放在桌子下的手捏了捏华珠大腿:“吃饭吧。”
    华珠的喉头滑动了一下,不是太馋,而是……完全没有食欲!
    好吧,说她娇气她也认了,她虽是庶女,可年府的生活水平比琅琊的一些官宦之家还好,更遑论她前世做了二十年皇妃,今生又嫁了当朝二皇子,几……几……几时吃过这种东西?
    抿了抿唇,想起廖子承那句“体验民生疾苦”,华珠决定……当一个合格的父母官太太!
    华珠捏起缺了顶端一块儿的破白瓷勺子,舀了一勺蛋花,在翠儿艳羡的注视下含送进了嘴里。
    “呕——”
    连盐都没放!油也是没经过精纯提炼的,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菜籽味儿。
    华珠干呕,忙用帕子捂住。
    她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身体的反应她控制不住。
    老伯的面色有些尴尬。
    翠儿不明白,只睁大眼睛问:“夫人姐姐你不喜欢和蛋花汤吗?”
    华珠一时哑然,再舌灿莲花的她在面对乡亲如此质朴的表情时也没了言语。
    廖子承微微笑了笑,把华珠的蛋花汤倒了一半到空碗里,递给翠儿,又把剩下那碗递给老伯。华珠的勺子事后没放进去,这两份汤都是干净的。
    “我内人最近胃口不大好,不吃荤腥,老伯和翠儿姑娘别见怪。”
    语毕,又把自己碗里的红薯和野菜分了一半给老伯,又分了四分之一给翠儿。
    老伯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廖子承语气和缓却不容拒绝道:“吃吧,我们在镇上吃了很多,还不饿。”
    那边,翠儿的眼睛都泛着绿光了。
    老伯面露难色地皱了皱眉,叹气,叫翠儿开动了。
    翠儿高兴得合不拢嘴儿,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却没立刻喝最爱的蛋花汤,而是先吃完红薯野菜,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极为不舍地一小口一小口喝起来。
    这是一个懂得推迟满足感的孩子。
    华珠笑了笑,再次举箸,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实在是味同爵蜡。
    老伯吃完了,把碗端起来,将最后一滴汤汁也喝进去了。
    廖子承一直没动筷子,等到老伯放下碗,又把剩下的一点红薯与野菜递给了老伯。
    老伯正欲拒绝,廖子承却已拿过华珠的碗,把华珠吃剩的红薯、野菜一点一点吃进了嘴里。
    吃过饭,翠儿收拾了碗筷去洗。
    因为喝到了蛋花汤,脸上满是喜悦和满足。
    老伯多点了一盏平时舍不得点的油灯,为华珠和廖子承倒了两杯热茶,又摆了火盆,丢了个树根在里头烧。
    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浓烟却呛得华珠眼泪直冒。
    廖子承握住华珠的手,神色如常地问向老伯:“老伯,你们家的日子何以如此艰难?儿女们呢?”
    老伯握住火钳拨弄火盆的手就是一顿,须臾,幽幽一叹:“老大和老大媳妇儿跟同乡一起出去找差事了,至今没回。”
    “音讯全无?”廖子承追问。
    啪!
    树根被烧得爆出了几粒火星子,老伯眨了眨眼,抬手拭去不知是不是被浓烟熏出来的泪,说道:“是啊,走了几年了,连个铜板都没寄回来过。”
    老人家想要的铜板吗?怕是一声平安吧。
    华珠望向廖子承,暗夜中,只觉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又多了一丝冷冽。
    心口一震,华珠又看向了老伯:“老伯,你刚刚说老大,你还有别的孩子吗?”
    老伯沉默。
    翠儿洗完碗筷,推了门进来,蹲在火盆旁,伸出被冷水冻得发紫还长了几个冻疮的手,一边烤火一边说道:“二婶子不让二叔管我们!”
    她唤二婶、二叔,如此,她是老大的女儿了。
    廖子承的浓眉微微一蹙,淡道:“此等不孝之举,村长不管?”
    北齐以孝治天下,一个不孝的罪名足以让朝廷命官前途葬送,但这种台面上的东西层层落下,抵达天高皇帝远的山沟沟里时,便不大奏效了。
    廖子承与华珠还发现,听到村长时,老伯与翠儿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哎哟,爹——翠儿——你们在家呢!”
    伴随着一道娇柔的声音,们被推开,冷风灌了进来,一名身着酱色长袄、白色襦裙的妇女也跟着走了进来。
    妇女年纪三十五六,圆脸,双下巴,面色红润,眉毛略淡,三角眼,眼尾有细细的纹路。
    看看她,再看看老伯,华珠实难相信他们是父女。
    “爹!来了客人你咋不通知我一声?翠儿小,不懂待客,好歹也叫我过来搭把手哇!”妇人精锐的眸光自廖子承与华珠的脸上逡巡而过,自以为恰到好处地掩饰了眼底的惊艳,却不知如此大刺刺地打量别人本身就是无礼的行为。
    “二位是大城里来的吧,我是我爹的女儿,村里人都叫我兰大嫂子。”兰大嫂子很热情地打了招呼。
    廖子承淡淡点头,算作回应。
    华珠笑了笑,也没报自家名讳,看得出来老伯的表情不大高兴,似乎不欢迎这个所谓的女儿。
    想想也对,她穿得这么光鲜亮丽,老伯与翠儿浑身补丁,但凡她有一点儿良心,都不至于叫老伯与翠儿连米都没得吃。
    翠儿怪懂事,尴尬地笑了笑,搬来小板凳:“姑姑坐吧,我给您泡杯茶。”
    “别,我自己来,你别烫着了,正好,烧壶水。”说着,携了翠儿的手去了厨房。
    一进屋,兰大嫂子就笑眯眯地问:“说吧,外头的公子什么来路?”
    翠儿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摇头:“不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就随随便便收了人在家里过夜?老头子她又不是不知道,最孤僻、最不合群了!老头子才不会无缘无故地喊人来家里住,家里明明穷得揭不开锅,他不嫌日子难过,也丢不起这个人吧!
    兰大嫂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用纸包着的麦芽糖递到翠儿手上,哄道:“你表妹都没得吃呢,我特地给你留的!”
    翠儿闻言,心中涌上一阵感动,怯生生地舔了舔嘴,却拒绝道:“不行,爷爷知道了会打我的。”
    “啧!”兰大嫂子嗔了她一眼,“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知道?快吃吧,啊?特地买给你的,你不吃,姑姑该伤心了。”
    姑姑黑灯瞎火地冒风跑来给她送糖,真好。
    翠儿羞涩地笑了:“谢谢姑姑。”
    兰大嫂子见她舍不得大口吃,只小心地舔着边角,嘲讽一笑,随即,像慈母一般温柔地说道:“你爷爷为什么收留那两位贵人啦?我瞧他们的气质,至少是官老爷家的孩子呢。”
    翠儿添了几口舍不得吃了,把麦芽糖轻轻包好,又舔了舔蘸了糖薇儿的手指,说道:“爷爷摔跤,他们救了爷爷,爷爷便领他们回来过夜了。”
    原来是老头子的恩人,她就说呢,老头子从不是个好相与的。兰大嫂子恣意地笑了笑,又道:“他们给了多少借宿费?”
    翠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兰大嫂子换了种方式:“银子,银子你明白吗?他们这些贵人,只要伺候高兴了,赏银都像流水似的给的。”
    翠儿的眸光一暗:“赏?我们又不是下人,不用他们赏。”
    兰大嫂子的嘴角抽了抽:“骨气还能当饭吃了?你瞧你,好端端一张脸,都瘦得快没样子了!那位夫人,柔柔弱弱的,一看就好说话。她挺喜欢你的,没发现吗?”
    看翠儿的眼神充满了怜惜,她妥妥地注意到了。
    翠儿似懂非懂地把水壶架在了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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