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跟阿风他们说一声?”白小姐问。
    我隔着车窗朝村子里望了一眼,心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青石镇水库里有个东西还等着我们对付,这又冒出来一个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不用了,村子这么大,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哪一家。雨馨开车,我们走。”
    高家村的村路十分狭窄,有些地方勉强仅能容车通行。高富帅家那条巷子车根本就进不去,我们只得把车停在巷口,步行去叫他。
    来到高富帅家,只见院子里黑乎乎的,伸手推门,没推动,用打火机一照,门居然是锁着的。
    “这个混蛋跑哪儿去了?”
    “这里!这里!”
    我正纳闷时,高富帅‘腾’一下从门旁的柴堆后面跳了出来,吓了我一大跳。
    “你这是在干嘛?玩儿捉迷藏么?”
    “你不是说…”高富帅踮起脚,小心翼翼朝院子里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你不是说俺娘跟俺媳妇要变成怪物了么,俺把她俩锁在家里,躲出来了…”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随你吧,抓紧跟我们走…”
    雨还在下着,稀稀拉拉打在车窗玻璃上,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水线,蚯蚓一样蜿蜿蜒蜒往下滑,远处的夜空不时有细小的电光闪烁而过,传来隐约的雷声。随着一座座破房子从车窗外闪过,我们出了村子,驶上一条磕磕绊绊的土路。那是一条死路,只有四五里长,再往前是大片的荒地,以及一座座的土丘。车子行驶在荒地里,穿梭在土丘间,纵高伏低,勉强又行驶了大约二三里,前面出现一道沟,没法再走了。
    从车上下来,我望了望四周,问那高富帅说,还有多远?
    “过了这沟,还要走差不厘二三里吧,有一个坳子,那庙就在坳子里。”
    “坳子里有村子吗?”我问。
    “没有。”
    “那附近呢?”
    “也没。”
    我眉头一皱,“那是谁建一座狐仙庙在那里?”
    “俺也不大清楚。”高富帅摊了摊手,“听俺们村儿上人说,那座庙好些年了,百十年前那时候还有香火嘞,俺们村儿不少人都去那里拜狐仙,后面不道为啥香火断了,现在俺们村儿的人再拜狐仙,都是过河去青石镇那座庙里…”
    雨有要下大的趋势,我们都没带雨具。
    “抓紧走吧。”我抬头看了看夜空,挥了挥手。
    眼前这条沟应该是以前黄河泛滥被河水给冲出来的,足有一丈多宽。沟壁被风雨侵蚀的极不平整,沟底长满杂草和灌木。越过沟,雨下大了,打在四周的树枝和草叶上噼里啪啦作响。我跟白小姐体格都比较好,没感觉什么,那高富帅冷的牙齿‘哒哒’作响,浑身一抽一抽的,勉强带着我们往前走了半里多路,那混蛋往一棵大树底下一缩,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冷死嘞,俺没劲啦,走不动嘞。”
    如果换了我以前的脾气肯定踢他两脚。我苦笑着摇摇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用手电往四周一照,只见远处一座高大的土丘下面有一块凹陷的地方,黑乎乎的,看起来像是一个洞。
    “那里好像是个洞,走,我们去那里避雨…”
    来到跟前一看,根本不是什么洞,不过是泥土塌方形成的一处凹壁,十分低矮,倒是挺宽。我用手试了试壁顶,感觉挺结实,应该不会坍塌,于是便当先钻了进去,然后把白小姐拉了进来。
    三人缩身在凹壁里,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雨声渐大,雨水一条条从壁顶垂挂下来,形成一道水帘,透过帘隙望出去,外面到处都是水气。和白小姐挤靠在一起,我不禁想到当初被埋在塌方底下的那一幕,感觉有些脸热心跳的。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间,左边‘噗’一声响,那高富帅放了一个屁,热气夹杂着奇臭,瞬间弥满整个壁室。白小姐‘呼’一下蹿到了外面。
    我再也忍不住了,捂着鼻子踢了高富帅一脚,含含糊糊的骂,“你他妈的晚上吃了死孩子,还是五脏六腑发霉了?怎么放这么臭的屁?”
    “俺…俺也不知道嘞…”
    黑暗中,高富帅窸窸萃萃也不知在摸索什么,忽然叫道,“咦?这是啥嘞?”
    我摸到手电打开一照,只见高富帅手上竟然提着一颗腐烂的人头!
    “俺滴娘哎!”
    高富帅怪叫一声把那颗人头一扔,蹿到了外面。我强忍住恶心和恐惧,蹲下身查看,只见这人头五官早已糜烂,分辨不出样貌了。再仔细一看,这颗头上似乎有某种动物咬噬的痕迹。这颗死人头是高富帅从他屁股底下的草窝里面扒出来的,里面似乎还有东西,我取出七星剑一扒,扒出几块零碎的骨头,每块骨头上都有清晰的牙印…
    我忽然发现,这壁室里的草和树叶很平整。之前我以为这里面枯树叶和草都是被风刮进来的,因此也没太在意,此刻仔细这么一看,我发现这些草上有不少动物咬嚼的痕迹。环顾四周,我脑门儿上冷汗直冒,难道这是某种吃人动物的巢穴不成?…
    从洞里出来问高富帅,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一带有什么吃人的动物。我们生怕这‘东西’回来,不敢多耽,也不敢再瞎找地方避雨。虽然雨越下越紧,那高富帅却也不再叫冷叫累了,走的比兔子还快。一路深一脚浅一脚,没用很长时间,我们眼前便出现一大片坳地。
    这里距离黄河大堤大约有半里的路程,看情形,这片坳地应该是古时候挖土修堤造成的。坳地北高南低,南面低洼的地方积蓄了不少雨水,夜色下一片清亮,像是铺了一块巨大的玻璃。北边高处的嵩草足有齐腰那么高。西北角有一片松林,老松在风雨中飒飒摆动,不时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绕过松林,眼前出现一座潦倒破败的小庙。从整体面积来看,眼前这座狐仙庙不足青石镇那座狐仙庙的五分之一。庙墙和庙屋都已残破坍塌,庙院里杂草丛生,散落着一块块的石头。庙屋里的狐仙像也只剩下了半截,上半截躺在杂草和烂泥里,头早已不知去向。
    “你在哪里挖的泥?”我问。
    “那里。”高富帅指了指屋角。
    屋角那里有一小堆泥土,应该从庙顶坍塌下来的。
    “雨馨,帮我照着。”
    “嗯。”白小姐接过手电筒。
    来到屋角,我蹲下身细细查看,雨水点点滴滴从庙顶的大洞落下来,打在我头上。眼前这堆泥上不见人为挖掘的痕迹,看样子早就被雨水被冲刷没了,我掘了几铲,用手抓起湿泥捻动,感觉手心里黏糊糊的,抖掉泥巴,放在鼻端一嗅,正是那种粘液。再往下挖,没挖几铲,便挖到了坚硬的实地。
    怪哉的很,这泥里怎么会有这种鬼东西?…我抬起头,看向头顶那破洞,雨水像亮晶晶的珠子,成串的掉落进我眼睛里,眼睛根本就睁不开。我低头搓揉眼睛里的雨水时,就听白小姐道,“咦?阿冷,那是什么?…”
    ☆、第八十一章 地室
    “怎么了?”我忙问。
    “看那里。”白小姐晃了晃手电筒。
    顺着手电光看去,只见左边距我大概两米多远的湿泥里,隐约露出一块石角。我走过去,用手抠了几下,没抠动,于是便用铲子挖。渐渐的,一块石碑显露了出来。那碑是用青石打磨的,十分光滑,大约一尺多宽。碑面上刻有很多小字,看样子,这是这座狐仙庙的庙碑。
    刮去碑上的泥土,只见碑面上刻有很有小字,仔细辨认…‘吾受狐仙点化得一奇图,解黄河水患,造福两岸百姓,为报狐仙恩德,故修建此庙…’,后面是建庙的过程,有些字看不清了,最后是建庙人的署名和日期,‘高启恩’,‘大明嘉靖六年六月初九’…
    我呆呆的盯着眼前这块碑,心里一阵激动,莫非这高启恩就是高家先祖?‘狐仙赐图’的那‘图’就是那张上古河图?…可是,他为什么不把庙建在高家村,却建在这里?…
    “喂,你们高家村后山祖坟里埋的那高大人,是不是名叫高启恩?”我问高富帅。
    高富帅蹲在庙角正在打瞌睡,口水都快垂下来了,听我一叫,‘吭’一下子醒过来,挠着头想了好一会儿。
    “叫啥来着,俺忘了,反正姓高。”
    “废话,你们高家祖宗不姓高难道还姓李么?…”
    “阿冷你看。”
    “嗯?”
    白小姐用手电照向上方,我看过去,只见一根折断的椽子吊垂在那里,那根椽子原本所在的庙顶位置,有一大块因泥土塌落形成的洞,裸露出蓬盖在庙顶的藤草编织的顶席。看情形,这块青石庙碑原本是用椽子支撑在庙顶,用泥土封起来的,椽子断了以后,它便掉了下来。
    “你不觉得奇怪么?”白小姐问。
    “什么奇怪?”
    白小姐指了指我先前处身位置庙顶上方的那个大洞,“这庙顶的顶席很结实,其它地方椽子断了,也没有塌漏出天空,为什么这里却有这么一个洞?”
    “是挺奇怪的…这样吧,我爬到庙顶上去看看。”
    “等雨小些了再去。”白小姐拉住了我,“先把这块石碑挖出来,看看背面是不是还刻有东西。”
    我从那碑的侧面下铲,挖没几下,铲子便戳进了虚空里。我不由一愣,把铲子往旁边一扔,抠住石碑的边缘往上一掀,一个黑黑的洞显露了出来。那洞倾斜向下,洞口大约小孩儿的腰围粗细,越往下越大,洞壁上有很多抓痕,看情形,这洞是被某种‘东西’从地底下往上掏挖出来的,距离地面还有差不多半尺多远时,那‘东西’猛然冲破地表蹿了出来…
    我看了看地上这洞,然后又看了看斜上方庙顶那洞,终于恍然大悟。这‘东西’冲破地表以后,把庙顶也给冲穿了…
    我从白小姐手里接过手电,往洞里照了照,只见这条洞大约七八米长,洞底下似乎另有空间。我把手伸进洞里,在洞壁上摸了一把,触手黏糊糊的,放在鼻端一嗅,果然是那种东西,跟先前那堆泥土里的东西一模一样…难道说,是一个邪煞从地底下钻了出来?狐仙庙底下怎么会有邪煞?…
    我把手电递给白小姐,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说,“我下去看看。”
    “我跟你下去。”白小姐说。
    我想了想,沉吟着点了点头。把洞口挖大以后,我从包里抽出一张黄纸,点燃丢进洞里试了试空气。感觉里面空气质量没有问题以后,我把一道对付邪煞用的‘乙奇阴符’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握着七星剑以及手电,头下脚上钻进了洞里。
    满鼻子里都是洞壁粘液那种腥臭的气味儿,我小心翼翼匍匐前进,一点点来到洞底,眼前出现一个很大的空间。我用手电往四处照去,还没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便滑了下去。
    洞口距离地面有一米多高的落差,由于滑落的速度太快,我根本来不及用手撑住地面,结果脸重重的贴在了地上。鼻子一酸,眼泪就出来了。
    我刚用胳膊把身体支撑起来,正准备起身,白小姐就掉了下来,又把我砸趴在了地上。又是鼻子贴地,这一下,直接鼻血就出来了。
    “阿冷你没事吧?”
    白小姐跳到一旁,将我拉起来,急切的问。
    “没…没事…”我捂着鼻子,含含糊糊的说。
    白小姐急忙掏出手帕帮我抹鼻血,好一会儿才把鼻血给止住,我一边抹着眼泪水,一边笑道,“这叫出师未捷喷鼻血,痛的阿冷泪满怀啊。”
    “你这惫懒的家伙。”
    白小姐推了我一把,朝四处看了看,“这是什么地方啊?”
    我先前顺着洞往下爬,心里面十分紧张,经过刚才这么一闹腾,精神松懈下来了,此刻听白小姐这么一说,又紧绷了起来。用手电朝四处一照,只见这居然是一座庙,位于狐仙庙底下的庙!
    眼前这座庙面积比上面的狐仙庙要大一倍,但很简陋,四壁的土墙有夯砸的痕迹,十分结实。可能是为了防止坍塌,顶部贴有木板,看着很厚实,但已经朽的不成样子了。被十几根柱子支撑着,每根柱子上都涂着一种泥巴状的东西,抠下一块儿嗅了嗅,隐约一股中草药的气味儿,应该是为了防止虫蛀的。
    庙室北墙的正中是一个高大的神台,神台上一尊陶土做的神像,从隆起的胸部来看,这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宽大的‘衣服’,面目十分古怪,耳朵奇大,眼睛鼓凸着,似闭似睁,嘴唇又厚又长,有点像我小时候在书上见到的那种远古人类画像。
    神像的底下是一个祭台,大约半米高,一米见方,祭台上有很多黏糊糊的东西,正中一个黑黑的洞,大约两三米深,一股股腥臭的气味儿从底下蹿上来。看样子,那‘东西’是从这祭台里面出来的…
    “阿冷,过来看这里。”白小姐站在神像旁边,指着神像后面说。
    我绕过去用手电一照,只见神像后面居然有一条条蛇状的东西,仔细一看,根本不是蛇,而是尾巴。我数了数,一共是九条。
    “是九尾狐!”
    我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用手电照着,再次打量这间庙室。这时候,我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那些柱子,支撑庙顶的那十二根柱子,并不是胡乱排列的。站在神像旁边看过去,如果刨去正中间那一根,把其它七根连在一起,是一个勺子的形状,代表北斗七星,外围的四根分列东南西北四方,加上正中那一根,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十二根柱子合起来,构成一个五行七星阵。这是一种镇邪的上古阵法,用五行催发七星之力镇压邪物。北极星位,是五行七星阵的阵眼。祭台正处于庙室里这个五行七星阵的阵眼。这就是说,这个阵是用来镇压祭台下面的东西的,可是眼下,它却跑了…
    除了柱子以外,庙室的角落里散放着很多盆盆罐罐之类的东西,都是陶土做的。有些陶罐上刻有象形文字,其中一只大陶罐上绘有图画,那图画十分简单,寥寥几笔便是一个人。图画里,一大群人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站在一条像是河的东西旁边,其中一个身材格外高大的人手里没拿工具,看起来像是在指挥那些人…
    “这应该是大禹治水时的景象…”我看向那尊神像,喃喃的说,“我好像知道被镇在祭台底下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什么?”白小姐问。
    “九尾狐狸…传说,大禹把河神镇压在黄河河道里以后,不是派了一只九尾狐狸看守河神么,所谓派,其实是镇,这座庙应该是大禹命人修建的,他镇了一个东西在这里,用来牵制河床底下那河神。我想,当年这座庙肯定是建在地上的,当年的黄河河道肯定比现在要宽,这座庙位于河滩上,后来被淤泥给封埋了。看样子,那高大人当初应该是在这一带得到的那张上古河图,那张图原本很有可能是这座庙里的。至于高大人怎么样‘受狐仙点化’,就不得而知了…我明白了,狐仙庙所在的这一块坳地,肯定是那高大人‘受狐仙点化’带人挖的,挖了这么大一块地方,才最终挖出了那张上古河图。他如果再挖深几米,就把这座庙给挖出来了。”
    “你说的似乎有那么点儿道理。”白小姐说,“可是,我觉得原本被镇在这祭台里面的可能不是九尾狐狸。”
    “管它是不是,总之,看情形那张河图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不管找不找的到,反正我们做的不是无用功。走吧,我们上去,先回高家村协助向风他们寻找那张图,后面想办法解救高富帅老娘跟他老婆,然后再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从祭台里跑出去的这东西…”
    我们顺着那斜洞爬到上面的狐仙庙里,两人大口呼吸了一阵新鲜空气。雨还在下着,从屋顶那洞口落下来的雨水汇聚成一股水流,顺着墙根流到外面。
    “咦?高富帅那混蛋呢?”
    “刚才我在你后面下去的时候,见他还蜷在墙角睡觉呢。”白小姐说。
    我心里隐隐感觉不对劲,“走,我们出去找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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