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歌躬身施了一礼,心头略有些窘迫,“晚辈也不太清楚,自从入了蓬莱,便觉得双颊微微发烧,人也有些浑浑噩噩。”
    冉晴空闻言蹙眉,琢磨片刻:“你从家师殿中出来,家师都不曾提,那应该并无大碍,或许这一路太过劳顿所致。”
    “或许吧,那晚辈先行回房休息了。”
    “请便。”
    苏慕歌躬身一退,拽起银霄的耳朵:“走了。”
    却听见雷婷在背后说道:“前辈,您姓冉是吧?”
    “正是。”冉晴空和煦一笑,风姿翩然,“在下冉晴空。”
    “我叫雷婷,雷霆万钧的雷,袅袅聘婷的婷。”雷婷郑重其事的伸出手,“冉前辈,您可一定记好这个名字啊!”
    冉晴空有些摸不到头脑,出于礼貌,也缓缓抬起手:“恩?”
    雷婷不由分说的将小手按上去,同他击了一掌:“因为这可是你未来媳妇的名字。按照我们名剑门的规矩,一旦戳了章,您就是我的人啦。”
    苏慕歌脚下一滑,差点儿一头从廊上栽下去。
    这也太直接了吧?
    雷婷虽然一身男儿装扮,但冉晴空堂堂一名金丹修士,自然瞧的出来。但一时仍旧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掌心纹路缓缓流过一道银白色剑痕之后,才错愕的“啊”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雷婷却没搭理他,小跑上前挽住苏慕歌的手臂:“走吧!”
    很快消失在拐角。
    冉晴空望了望自己的掌心,颇有些哭笑不得,并没有当回事。运了运气,欲要将之逼除。直到徒劳无功之后,神情才陡然一肃。
    再次运气时,桑行之的声音从殿中悠然飘出:“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冉晴空忙躬身拱手:“师父。”
    “那是名剑门掌门……夫人印记,名为鹣鲽情深同生共死结,除却她本人,谁也没办法消除。”桑行之顿了顿,改口,“不,以她现在的修为,恐怕也没办法消除。”
    “鹣、鹣鲽情深同生共死结?”冉晴空迷茫片刻,不由一骇,“师父,您可有办法?”
    “一早告诉你,你命犯桃花,不准你随便出岛。”
    “可弟子没出岛,桃花是您招进来的啊?”
    “那谁让你自诩风流,瞧见漂亮姑娘,就想凑上前聊两句?”
    冉晴空听得都快哭了,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啊。
    若是苏慕歌那样拔尖的美人儿,他尚能安慰自己。
    可一想起那个大脑袋的假小子……
    “呵呵呵。”
    殿中传出桑行之一连串古古怪怪、幸灾乐祸的笑声,“别以为我不吭声,我就不知道,你小子可没少在仰慕我的一些女弟子面前说我坏话。呵呵呵,为师平时说什么来着,因果报应,你说这不是因果报应是什么?恩,下个月开坛讲道,又有新例子了。”
    *****
    “雷道友,你准备拜师蓬莱了么?”
    苏慕歌一面向住处走去,一面询问雷婷。
    雷婷愣了愣:“我是名剑门弟子,拜师蓬莱做什么?”
    “你若当真看中了冉前辈,根据十洲三岛的规矩,是得入男方宗族的。”
    “什么,竟还有这样的规矩?!”雷婷大叫一声,“可我不能拜入蓬莱啊!”
    “雷道友,依我之见,你如今孤苦无依,蓬莱其实是处好选择。”
    思量片刻,苏慕歌由衷道,“蓬莱能在风雨动荡之中,十万年来一直稳坐十洲三岛第一宗门的位置,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是蓬莱得神庙庇护,此为天时。二是得天独厚的修仙环境,此为地利。三是蓬莱道统传承之中,宗门高层都有庇护弟子的觉悟,此为人和。”
    “蓬莱再怎么好,也是师父将我养大。”脑袋拨浪鼓似的摇,雷婷一拍胸脯,“现如今,名剑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在师父坟头发过誓的,一定要振兴名剑门!苏姐姐,到时候我当掌门,你就当副掌门!”
    苏慕歌登时无语,也不再说什么。
    反正在她看来,这小丫头根本还懵懵懂懂,一时兴起罢了。
    说话间,两人进了院子。
    就看见程天养呆呆坐在天井下,膝盖上搁着一本书简。
    苏慕歌顿住脚步。
    雷婷也不是傻瓜,之前在结界外,苏慕歌和程不通的对话她都听见了。虽然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却知道这其中颇有些弯弯绕绕。不过她并不在意,尤其在听苏慕歌说程家是她灭族仇人之后,愈加觉得两人同仇敌忾。
    想着他们姐弟有话要说,便一个人先回了屋。
    “小天,想明白没,还不相信我是你姐么?”苏慕歌闲庭信步的上前,在藤椅上一躺,双手交叠置于后脑勺下,“你我相处了将近十五年,她才同你相处多久,我不信你分辨不出。”
    “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杀死大姐啊!”
    程天养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悄然流出,“就算父亲……就算程不灭杀了咱们的族人,也是他一个人的过错,大姐她是无辜的。咱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大姐对我们……”
    “你忘记火麒麟了?”苏慕歌脸色一沉。
    “我……”程天养哑然片刻,仍旧梗着嗓子道,“那不能将她从前待咱们的好全都抹杀!你杀她杀的如此残忍歹毒,毫不顾念昔日之情,你真是太可怕了!”
    “没错,我就是可怕。”
    苏慕歌翘着二郎腿,冷冷一笑。
    关于上一世的事情,她一个字也没向程天养解释,也不想解释。毕竟那些惨痛,在这一世并没有发生。程天养不会理解,也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理解,“这还只是个开始。终有一日,我要所有程家人,夜不能寐,胆战心惊。”
    “江氏一族,也没有全都死了啊!”程天养跳起来,指着玉简,厉声质问。
    “所以更要尽早除掉他们。”
    “为什么?!”
    “程天养你是傻子么?说话之前不知道过过脑子?”银霄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和程家讲手下留情,他们可不会跟你手下留情。如今程家还不知道你们尚有族人生还,以程家斩草除根的个性,万一被他们知道,你觉得你剩下的族人,可还有命?”
    “可是……”
    “没有可是!”苏慕歌冷硬的打断他的话,亲人成仇人的转折,她也曾经历过,故而可以理解他的情绪。但她也知道,程天养不会有她这般切肤之痛,说再多也是徒劳,“等咱们归故里之后,你就留在族中修炼,这些事情,不必你操心。”
    说完,起身离开。
    丹田灵气已满,她没工夫同他耗,必须在一个月之内进阶筑基中期。
    苏慕歌设下防护罩,开始调整内息。
    这一次进阶非常不顺利。
    自从进入蓬莱岛开始,她的身体内就像有一团火在灼烧。这种状况,在进阶过程中尤为明显,灵气无比凶猛,仿佛岩浆一般在经脉中奔涌,滚烫,且难以控制。
    苏慕歌两世为人,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咬着牙硬给撑过去了。
    十日后,进阶成功。
    整个人就像死过一次一样。
    “慕歌,你这状况有些不太对。”之前她在闭关,银霄不敢叨扰她,见她大功告成,立刻道,“你可有感觉不适?”
    苏慕歌皱了皱眉,低头一瞧,只见周身筋脉凸爆。
    她放出神识自窥,脸上的红斑下去了,却出现星星点点的青紫。
    内息运转过罢,她眉头皱的越来越深:“我只觉得,经脉比从前通畅了许多……”
    想到什么,立刻夺门出去。
    她凭着印象,向蓬莱的执事阁飞去,那里应该有测灵石。
    掌心放在测灵石的凹陷上,同在昆仑一模一样,翠色玉石渐渐现出一些透明纹路,最后凝结成一根冰柱。但等待许久,冰柱依旧矗立,并没有衰败的迹象。
    苏慕歌拿开手,又试了试,依旧如此。
    银霄惊道:“你怎么做到的,经脉逆冲竟然消失了?!”
    “不知道,只是觉得蓬莱灵气特别猛烈,排山倒海的朝我体内涌”
    “蓬莱岛内灵气再怎么充裕,也不可能打通你的经脉逆冲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
    木曜突然插嘴:“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一人一狼微微一愣,静心一听,果然有些雷云涌动的声响。
    苏慕歌抬起头,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天顶,渐渐有团雾气散下来,雾气越聚越多,宛如一条白色巨龙,层层叠叠的在云层之中穿梭。
    苏慕歌对此熟悉的很,啧啧羡慕道:“这是有大能要渡天劫了。”
    修仙界因为各种条件影响,渡天劫的情况各有不同。
    十洲三岛众修士的天劫,通常只有两次。一次是进阶元婴境后,一次是在飞升之时。
    瞧着雷云的位置,是在蓬莱岛。
    蓬莱众弟子纷纷从洞府出来,仰头望着天上的奇观,暗暗猜想是哪位长老的元婴天劫。而金丹长老们则彼此传信,纳闷不已,没听说谁闭关冲击元婴了啊?
    桑行之正在静室端坐,为秦峥疗伤。
    双目骤然睁开。
    不应该,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
    “不妙!”
    苏慕歌仰头看了半响,终于发觉不对,“这雷怎么像是冲我来的?”
    “轰——!”
    话还没说完,一道天雷骤然劈下,苏慕歌根本挡都不及,和银霄一起,直接被劈飞出去数十丈远。她一恢复意识,立刻设下防护罩:“银霄,你怎么样?!”
    一团焦黑的爪子在坑里扬了扬:“嗷嗷嗷,还没死!”
    说话间第二道天雷就要劈下来。
    “有没有搞错啊?!”苏慕歌完全处于莫名其妙的状态,黑着脸,连滚带爬的疾奔:“我只是进阶个筑基中期,至于遭雷劈吗?”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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