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曜掉过脸,苏慕歌隐约看到那些灵玉柱正在变形扭曲,不对,是柱子上早已石化的飞禽走兽,竟有苏醒的迹象。
    波纹结界的动荡便止歇住了。
    灵玉柱也平静如初。
    原来这些奇珍异兽,全都是用来镇守灵神主的。
    这近千根异兽盘绕的灵玉柱,应该是某种法阵的框架,而有能力布下此阵的,只可能是神。
    苏慕歌回望一眼巍峨正殿,心口微微有些发酸。
    “小土,你就先在神庙内待着吧,我出去之后同银霄商量商量,再想办法。”
    “是的主人。”
    苏慕歌从土曜识海内抽身。
    苏醒之时,恍惚间听见银霄大着嗓门嚷嚷什么。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另一个低沉的声音时不时回应几个字。仔细辨了辨,才知道是裴翊。
    “你们在聊什么?”
    苏慕歌浑身肌肉僵硬,示意裴翊将她放下。
    “聊?”脸颊气的涨红,银霄忿忿然地道,“我同他有什么可聊的?”言罢,化为一道银光回到灵兽袋中,“你们说话,我把耳朵堵住还不行吗!”
    “怎么了这是?”苏慕歌一头雾水,看向裴翊,“你惹它了?”
    裴翊摊了摊手,露出无辜的表情。
    苏慕歌持怀疑态度,但也没工夫理会这等小事:“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情告诉你……”
    说着,她左右望了望。
    裴翊会意,一挥手在两人周围布下隔音罩。
    苏慕歌便将蓬莱神庙内的见闻一一说了。
    裴翊眉梢微皱:“你的意思,青木就是灵神主的神念所化?”
    “此事八九不离十。”苏慕歌抱着手臂,微微颔首,“看来痕上一世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师叔早死,神庙内的灵神主神念消亡,等同于陨落。”
    “这一世虽刻意瞒着痕不说,却因为我提前从枯木崖下救出师父,导致青木在炼尸池内自我再生。”裴翊斟酌着,淡淡嗤笑一声,“看来同痕当年定下的契约,终究还是达成了。”
    银霄突然探出脑袋:“小土呢,没和你一起出来?”
    “神庙被封死了,它暂时出不来。不过,我更好奇它是如何进去的。”
    “这还用问么,一定同痕有关。”银霄将之前痕的古怪举动说了一遍,“小土口中的怪鱼,八成就是他养的,我听见他还在念叨什么玲珑……”
    裴翊敛了敛眉,摩挲着指节询问道:“你确定他说的是玲珑?”
    银霄本不想搭理这个小气鬼,但事关重大,便先抛下个人恩怨,没好气的嘟囔一句:“我虽年纪大了,耳朵可还没聋。”
    裴翊喃喃自语:“倘若是玲珑,我想,我大概知道那条怪鱼的来历了。
    苏慕歌不禁看向裴翊。
    “一条可以化天龙的天池锦鲤。”裴翊倏忽勾起唇角,眼底却是冷冰冰的,“上一世,痕夺了你的肉身之后……”
    听他一说,苏慕歌第一次知道自己被夺舍后,痕都干了一些什么事情。
    同痕闲来无事念叨给她听的版本有些的不太一样,他在夺舍之后,并没有似如今这般大肆兴风作浪,搞得神憎鬼厌。反而异常低调,闷头修行,循规蹈矩。
    七八百年后,桑行之早已飞升多年。
    有一日傍晚,蓬莱神庙突然崩塌。
    紧接着,一条十爪天龙横空出世,一时东海倒灌,十洲倾斜,蓬莱几乎毁于一旦。
    然而没过多久,那条天龙便失踪了……
    “我魔界尽毁,万念俱灰之下,准备寻个地方坐化。但在那之前,我得先去杀了痕。”当年那些不堪往事一一在识海内流淌,裴翊心底一派祥和,“单凭剑术,他不是我的对手,险些死在我剑下时,终于忍不住召唤出玲珑。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捣毁蓬莱神庙、导致十洲倾斜的天龙,竟是他豢养的。”
    苏慕歌蹙眉:“你斗不过吧?”
    龙之一物,是以爪数来判断修为的,十爪天龙,属于地仙级别。
    “以剑修的姿态自然斗不过。”裴翊轻轻摇了摇头,眉梢蔑视一挑,“但我那时已经杀了焰魃,体内魔神之血的力量同样不容小觑,于是在他面前化了魔,诛杀之。”
    苏慕歌呵呵一笑,透过裴翊明亮的双眼,仿佛可以窥探到痕当时的神情:“痕必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我的缘故,他对你熟悉的很,却不曾想,灵界排行第四位的超神器灵,竟也有被凡人蒙蔽、看走眼的时候。”
    其实他看走眼的还挺多,譬如他要救的主人一直同他近在迟尺,他却认不出来。
    裴翊同她相视一笑:“是啊,不过就在我准备杀死痕的时候,他告诉我你的魂魄未曾受损,而他拥有不灭之灵时,我也同样吃了一惊。尔后他恳切的询问我,愿不愿意承担神魂崩坏的风险,重走一遍溯世之路时,我更是惊上加惊。”
    “凭你这般多疑的性子,竟然相信他了?”想也知道,即使痕愿意开启溯世镜,也不是谁都有能力通过的,“你就不担心他是故意诓你的,进入溯世镜内部,等同羊入虎口,他想弄死你易如反掌。”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感受得到他当时有着同我一样的绝望。”
    冷峻的脸上浮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怜悯,裴翊心知苏慕歌不喜,忙不迭掩饰过去。
    苏慕歌信是信,只是不曾经历不能懂,仍旧觉得裴翊过于草率。
    痕惯会骗人,她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痕为救主人不惜一切代价的心情,她完全可以理解。
    但作为此事最大的受害者,苏慕歌绝不会原谅他,绝不会给予他一丝一毫的怜悯。
    因此她板起脸来,纠正道:“他和你不一样,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说得对。”裴翊附和着,有些心虚的揽了揽她的肩,岔开这个话题,“所以不必担心土曜,待它进化完成,自己应该可以离开神庙。”
    “嗯。”
    “我现在更担心另一件事。”
    “什么?”
    “痕可能发现了一些端倪。”
    苏慕歌心神一凛。
    裴翊便将海上的事情同她详细描述一遍:“他既以发现端倪,以他的能耐,想必很快便能将青木的来历查个一清二楚。”
    苏慕歌听的即惊且骇,立刻筑起防护罩准备升海回去。然而,海底陡然一阵剧烈晃动,将她拉了下来。水波不但狂涌,竟还释放出尖锐的声响,刺的耳膜生疼。
    海底素来是死寂的,底下并无火山,哪里来的能量?
    苏慕歌眼中布满警惕,首先想到的是蓬莱神庙出了问题。
    二话不说,直接飞了过去。果然不出所料,能量中心正是神庙。
    海水似刃,气波强劲,靠近不得。
    苏慕歌被裴翊拽了回来:“这是神念之力,虽然异常微弱,也不是凡人之躯可以承受的。”
    透过层层叠叠交织翻涌的水幕,依稀看到巨大的海蚌之前,小青木呆呆仰着头,一抹抹青绿色诡异的灵气,自他头顶一丝丝抽离,似乎正在被海蚌所吸收。
    小青木浑然不觉,他落下海底,只是凭着感觉,打开了这只蚌。
    “师叔!”苏慕歌惊骇之下,蓄力丹田,以真气大喊一声,希望可以唤回师叔的灵智,只是不知能否穿透水幕传递进去。
    她出声的同时,裴翊眸中溢出寒光,手掌向上一提,一抹黑莲在他掌心蕴开。黑莲光速化为一柄黑剑,“嗖”一声飞出他的手掌。
    黑色光剑除了快,并无任何杀伤力,穿透几层水幕之后,气势不足,“轰”的炸开。
    炸出数以千计的种子,再度绽放出朵朵黑莲,竟截断了如兽潮一般涌动的海水。
    苏慕歌瞳孔微微缩紧,这黑莲必定是裴翊的魔婴,否则不可能拥有这等威力。
    有黑莲凝结水幕,传音直达青木神思,如同被人以钝器重击头顶,青木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嗡”一声过后,豁然清醒。
    定了定神,他睁大双眼,瞪着眼前的海蚌连连后退,心头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一浪高过一浪。
    “苏苏!”
    转过头,小青木战战兢兢的望向苏慕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布满雾气。他指着面前的海蚌,颤颤说道,“它、它想吃了我……”
    苏慕歌足下一跃飞上前,一巴掌拍在蚌壳上:“合!”
    落地之后,小青木抖抖索索的抱着她的大腿,死死咬住嘴唇。
    “没事了。”苏慕歌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
    “它、它真的想要吃了我。”小青木头痛欲裂,一帧帧画面在识海内奔涌而过,挣扎着撑了撑眼皮儿,还是昏了过去。
    “师叔?”
    “他没事。”
    瞧见海蚌缓缓阖上,裴翊这才将魔婴收回。
    就听见皓月刀君震声喝道:“我当哪里来的气劲,原来是有魔人在此兴风作浪!”
    裴翊魔婴初初回体,内息尚且不稳,一时不察,皓月道君已然出手。
    一道玉盘状的法器,笼在裴翊头顶,密密麻麻的灿金色符字从罗盘内涌现出来,如个罩子一般,将裴翊罩个严严实实。
    “师伯,还望手下留情!”
    苏慕歌一个头两个大,护住青木之后,立刻上前拱手求饶。
    皓月师伯元后修为,裴翊只有元中,方才又施展过魔婴之力,消耗过甚,恐怕不是对手,“他是弟子的友人,受弟子之邀前来,师父也是认识的!”
    皓月道君微微蹙眉,探一眼苏慕歌,好半响才想起她是谁。
    想起她,难免想起当年同她一起流落魔界的爱徒杨婉儿,更想起她惨死在魔人手中,原本便对魔人极为痛恨的皓月道君,心头怒火更是蹭蹭蹭向上冒。
    下手便又重了几分。
    罩子内金光灿烂,符字烙铁似的滚烫,沾身便可嗅到一股焦味。
    苏慕歌本想上前助他,但两个元婴修士斗法,她上去帮不上忙反而找死。
    裴翊的识海内只剩下一片金色,他微微阖目,周身拢起层层气浪,以压制符字的灼烧。
    再睁眼时,沉静的眸中萃过一丝精芒。
    “诛魔三诀,乃佛道圣物。一诀身死,二诀魂灭,三诀超度。在下久仰已久,却不曾有幸一见,如今得以亲身体会,始知此宝名不虚传。”
    皓月道君捋了捋长须:“算你尚有几分见识。”
    裴翊赫然冷笑:“这种震慑我魔族之物,早该毁了!”
    “大胆狂徒!”皓月道君脸色一变,双手结印,三诀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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