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令郎已经达成协议,离婚对双方都好。”顾心钺说,“好在我不曾留下什么,老太太心心恋一个正常媳妇,如今也可以帮他操办起来了。”
    “不是,”沈李氏忙解释道。“我当初是有这么个意思,但我现在早就没那个意思了。你在沈家待的好好的,大儿也喜欢你,大儿喜欢我也喜欢,你就是我沈家的儿媳妇,我再去哪张罗媳妇呀?”
    “老太太待我极好,”顾心钺说,“只是今生婆媳缘分已至此结束,日后还盼望老太太心宽身健,做个百年老寿星。”
    顾心钺朝黛眉示意,黛眉拿来一个蒲团放在沈李氏身前,“进门时没给老太太斟茶,如今要走了也给老太太敬一杯茶。”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到底是为什么呀?”沈李氏手足无措,当年进门时顾心钺没有跪着敬茶,她还念叨了很久,现在顾心钺跪在她面前给她敬茶,她却满身不自在起来,因为知道顾心钺的膝盖有多重。他给自己下跪,竟然让她有了当不起他这一跪的感觉。接了茶连忙把顾心钺扶起,“这些我都不要,你好好和大儿相处。”
    “老太太我这就走了。”顾心钺说,抽出手臂转身就走,走的速度极快,沈李氏只能看得到他远去的背影。
    “哎呦,哎呦——这都怎么回事。”沈李氏捂住胸口道,“去,赶紧帮我把沈鹤立叫来。老天爷,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心钺背挺的很直,走路悠然有派,即使他早已看到在车边站着的沈鹤立,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准备上车的时候,沉默的沈鹤立用嘶哑的声音问,“你是不是知道我和李强国对上的事?你不要乱做决定,现在我完全可以应付过来,就算沈立堂被挤掉也没关系,我还能东山再起的,你相信我,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就行。”沈鹤立在求他。
    “什么对上的事?”顾心钺故意疑惑的问,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他知道了他的事。“你最近的生意出现了问题吗?有什么需要的直说,我能帮的上忙的一定帮。”
    “留在我身边不行吗?”沈鹤立恳求道,“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不是的。”顾心钺看着远方笑着说,“我留下来对你没有帮助的,你心知肚明,我留下来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为什么就不顺势让我走,非要离别闹的这么难看。”
    “因为我是人,我有心,我心上有你,所以你要走我才会挖心般的痛,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像你这么理智,除了目标以外的东西都可以舍弃,不管不顾。”沈鹤立梗着嗓子说。
    “那就这样记得我,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不值得你惦念。”顾心钺说,越过沈鹤立上了车,在沈鹤立哀痛的眼神里,驶出他的世界。
    “大嫂,大嫂——”沈雀鸣气喘吁吁的从后宅跑出来,只看见草坪里孤独站着的沈鹤立,“大哥,怎么回事,怎么都在说你和大嫂离婚了?这不是真的是不是?”
    “是真的。”沈鹤立哑着嗓子用很低的声音说,沈雀鸣听也听不清楚,看他大哥的神情也不敢多问,提脚想追顾心钺的车,跑不了几步,车子就已经彻底消失在眼眶。又急又怕,沈雀鸣不由流着眼泪哽咽,一会看远方一会回头看沈鹤立,喃喃自问,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车上的顾心钺一直闭着眼,曾妈也不敢开口问他现在的心情如何。车子行驶在路上,除了汽车本身发出的声音,连一丝人声都没有。
    车队在路上分成两队,载着顾心钺的车会直接开到顾府。装行李的车则开完梨子巷顾心钺的私宅。
    顾心钺大张旗鼓的带着人回到顾府,不用他多交代,其余人也是熟门熟路,曾妈去叫了人让黛眉带着先去把摘星楼收拾一下,她则看着人把顾心钺日常用的东西从车上搬下来。顾心钺坐在摘星楼前的小花园里,如一座雕塑。
    “这是什么情况?强盗进来了?”苏青照听到消息,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看那收拾摘星楼的阵势,像要回来住了,忙吊起脸对顾心钺说,“这出嫁的人死皮赖脸回娘家住算怎么回事?这是看心诚马上要加官进爵,回来沾光来了。”
    “这是顾府,我姓顾,我回不回来住,用不着你放肆。”顾心钺说,他现在没有心情和苏青照过招,“把这女人请出去。”顾心钺说,石青花青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架着苏青照就往外走。
    “这是反了天了。”苏青照尖利的声音传来,“快放手,我让老爷回来治你们。”
    顾心钺扫一眼周围怯怯诺诺看热闹的丫鬟,“去把大管家叫来。”顾心钺说。
    “我在我在。”大管家很快就从人群后挤了进来,“大少爷,有什么事你吩咐。”
    “顾祈。”顾心钺说,顾祈站到他身后,“这两天你带他熟悉一下管家的情况,以后他就是顾家的管家了。想好好在顾家养老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是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管家连连点头说。
    “把人都带下去,摘星楼的规矩依旧,没有传召,下人不得私自前来。”顾心钺说。说完起身回房,黛眉已经把卧房先收拾出来了。
    在进卧房前,顾心钺交代最后一句,“谁来了我也不见,有什么帖子,统一回复等过几日。”
    ☆、第60章 攻受离婚中
    顾心钺回顾家一事不过几息间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包括知道苏青照极不体面的被请离摘星楼。顾家的男人只淡淡的一句终于回来了,内眷们倒是凑到一起说起笑话,苏青照嚣张惯了,以后怕是好日子到头了。
    顾心志听到下人报顾心钺回来了,笑着说,“我还以为咱们本家这大少爷爱上那个姓沈的了,拖这么久才回来。不过大少爷还是大少爷啊,回来的时机选的的刚刚好。”
    “少爷,那咱们的事是不是先缓一会?”下人说。
    “缓什么,继续。我倒想看看,他是真如人说的韬光养晦,还是只是一个驴粪蛋子表面光。”顾心志说。
    “大少爷那样的长相,少爷用驴粪蛋子相比,唐突佳人了。”下人呵呵笑道。两主仆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明明靠外貌就能帮顾家联到最好的姻缘,偏要来用才干来管家,这不是舍本逐末嘛。”顾心志逗着鸟说,“顾家有才干的人也不在少数,也给别人表现表现的机会。”
    曾妈原本以为顾心钺要躺上几日才会恢复元气,结果当天晚上,顾心钺就起身了,脸色虽然还苍白,但到底喝了一碗碧粳米百合粥,“我写了一封信,送去给言孝臣。”顾心钺拿出封好的信封说,“现在就送过去吧。”黛眉拿了信出门交给花青,让他跑一趟。
    “曾妈,把这份名单上的人都叫回来当差。”顾心钺又拿出一张纸给曾妈,那上面有他爷爷的旧部下,也有他娘曾经陪嫁的特殊人才。
    “少爷,你白天没歇息都在琢磨这些啊。”曾妈说,“为什么这么急,慢慢来也没关系。”
    “石青呢,我有事让他去做。”顾心钺说。曾妈见劝服不了他,叹息一声,出去教石青进来。
    “李强国的行程摸清楚了吗?”顾心钺问。
    “清楚了。”石青说。
    “那你就选日子行动吧。”顾心钺的面色沉静,“选在晚上动手,然后就去最近的城门,城门一开就出城直接去上江,到上江后找青帮的苟云升,之后怎么做你就听他的便是。我明天就会对外说,你去枣庄,注意隐蔽。”
    “是。”石青说。
    “去顾祈那多支点银子,出门在外,凡事小心。”顾心钺交代说。
    “是。”石青应道。
    石青从房里出来就去找顾祈了,顾祈抱了一大堆他能看的顾府卷宗在房里,忙到一手拿着馍,一手翻书,边看边吃,石青来说找他要钱,他还有些茫然,“为什么找我要钱,要多少?干嘛用?”
    眼睛瞪的溜圆,像个小猫崽一样,石青按下心里想去摸摸他头的冲动,“少爷让我去上江一趟,估计要去待几个月,让你多给点。”
    “去上江?什么时候去?”顾祈问。
    “现在就去。”石青说。
    “行,我给你拿钱。”顾祈说,“三百够吗?”
    “够。”石青说。
    顾祈认真看他一会,“算了,给你拿五百,穷家富路,手头松快些做事也方便。”
    石青没反对,虽然他很想说,就算到时候没钱用了,他有另外来钱的方法。
    言孝臣在看顾心钺的信,沈希慕想要趴在他肩膀上一起看,“什么事悦哥哥不来找我,反而找你的。”
    “他让我劝沈鹤立离开京都。”言孝臣说,“顺便让我和元帅说一句,如果元帅到时候想打中原州,他一定出钱出力。”
    “为什么?”沈希慕有些奇怪,“悦哥哥又不会离开京都,他让你劝沈老板离开京都作甚?”
    “他们离婚了。”言孝臣说,“啧,还真突然。”
    “悦哥哥离婚了?”沈希慕高八度的声音惊讶道,随即又下了八度的颓废的说道,“可惜我结婚了。”
    “你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准你去见你的悦哥哥了。”言孝臣假意生气道。
    “沈鹤立怎么回事?他能娶到悦哥哥真是祖上八辈子积德了,怎么敢和悦哥哥离婚。”沈希慕顾左右而言他的转移注意力。
    “你那位悦哥哥做的决定,是别人能反对的吗?”言孝臣说,扬了扬手中的纸,“指不定是顾心钺对不起人沈老板,所以才会在别的地方做点什么弥补他。”
    “悦哥哥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沈鹤立何德何能,还让悦哥哥弥补他。”沈希慕说,“你快点把沈鹤立忽悠出京都,别让他再在京都待着碍悦哥哥的眼了。”
    “沈希慕。”言孝臣表情认真的说,“以后不准你单独上顾家去。”
    苏青照盼星星盼月亮的把顾兴邦盼回来,一回来就告状,“你的好儿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回来住,我好心过问几句就敢叫下人把我赶出来,我是他的母亲,他这样对我我要去告他忤逆。”
    “说什么没头没尾的。”顾兴邦舒服的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了舒适的衣服。
    “我说你的好儿子,顾心钺,不知道是和姑爷吵架还是怎么了,说是离婚了要回来住,我好心去过问一句,就把我赶出来了。”苏青照说,“你说说这像什么样子?一点都不庄重,他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呢,要是因为他耽误孩子们的亲事,我和他没完。”
    “离婚就离婚,回来住让他回来住。影响不了你。”顾兴邦一幅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表情说。
    “怎么影响不了,万一以后诚儿说亲别人说起他家里有个离婚的大哥,不愿意结亲呢。”苏青照着急说,“不行,就算他和沈鹤立和好不能,我也要另外找个人家把他嫁出去。”
    “第一嫁他听凭你摆布,你再想嫁他第二次恐怕就难了。”顾兴邦说。
    “什么意思?”苏青照问,顾兴邦不想说,苏青照一直追问一直追问,顾兴邦被烦的没法只能直说,“家中男儿无继,或是女儿绝伦逸群,都会让女儿出嫁后再和离回娘家,给家族掌舵。”
    “什么意思?”苏青照问。“顾心钺是回来掌权了,顾家没男儿了,心诚,心诚怎么办?”
    “心诚不是跟着王孙吗?他有本事自己创一份家业也是行的。”顾兴邦说。
    “你怎么做人爹的,当初答应好让心诚做顾家家主的,现在顾心钺回来你又变卦。”苏青照急了。
    “心悦心诚都是我的孩子,谁做家主都可以。”顾兴邦说。
    苏青照气的牙痒,甩门而出,去找顾心诚商量对策去,顾心诚这会坐在书房里喝闷酒,苏青照见他这模样心疼,“儿子,你放心,娘不会让人阻碍你做家主的,谁敢拦,娘就帮你收拾谁。儿子,你和王孙要好,要不要跟他说一声,让他介入一下。”
    “哼——”顾心诚冷哼道,“我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他才见了顾心钺一面,就念念不忘顾心钺,不就是个太牢金器吗,我也会啊,为什么,为什么。”
    “儿子,你怎么了?你被吓唬娘啊。”苏青照搂住顾心诚说。
    “娘,王孙让顾心钺帮他操持祭祀皇陵的事。”顾心诚说,“这么大的事啊,这么长脸的事啊,明明我才是先到他身边奉旨的,为什么他要选顾心钺。为什么?”
    “儿啊,这种事不选你是好事,你连给家里大人怎么祭祀都不懂,去管皇家祭祀,万一犯了避讳,真是几百条命都不够死的。”苏青照安慰说。
    “我不知道,顾心钺知道?”顾心诚喝醉了变得很执拗。
    “他也不知道,到时候肯定会出乱子,咱们好好看着就行,也许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先倒霉了。”苏青照说。
    两母子臆测时,顾心钺正在写祭祀所需的东西,洋洋洒洒事无巨细的写了好几张纸,曾妈进来三次劝他休息了,顾心钺只回答说我不累,不累不饿不困。
    顾心钺的小爷爷在顾心钺回顾家的第二天让人来带话,“既然已经和离,为何不登报昭告天下。”
    顾心钺只停留一下,随即无事人一样让人拿着他和沈鹤立的和离书送到报社复印刊登,“我还真是一个坏人。”顾心钺苦笑自嘲道。
    登报就是把最后和好的机会断掉了,顾心钺不知道沈鹤立看到新闻时会有什么感触。他自己如今是连和离书都不能多看两眼,怕会有陌生的自己出来。
    顾心钺离婚回归顾家的消息一出,京都尚存的世家贵族都纷纷投贴前来拜访,这让曾经一家一家找过去,想要获得他们支持的顾心诚,满心不是滋味。但是如今大家都知道顾心钺要帮王孙主持祭祀,甚至还要公祭,祭那些保家卫国死去的士兵和无辜牵连的百姓。消息一出,原先骂王孙的都偃旗息鼓,还纷纷夸他,连守在他门口的那些学生都散去了,改围两家军阀去了。
    顾心钺一时名声鹊起,风头无两。
    ☆、第61章 攻受离婚中(二)
    近日京都出了一件大事,从前的皇商现在的大商人李强国在花楼寻欢时和一个客人争风吃醋起了争端,两人打起来,客人失手把李强国的命根子给砍断了,当时人又多,都看见那物骨溜溜的滚到一边,李强国下身血糊糊的空无一物。
    这种香艳八卦从来传播最快,每个人言之凿凿的好像亲眼看见的一样,说什么混乱间李强国那宝贝根儿,被人群踩烂,拼都拼不到一块。真正是可怜,再有钱又怎么样,以后死了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简直比太监还惨。
    彼时言孝臣约了沈鹤立在戏楼子里见面,刚听完说书先生加的一段李强国和花魁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言孝臣笑着对沈鹤立说,“李强国出了这样的事,想来也不会再起什么幺蛾子。”
    “是顾心钺干的吗?”沈鹤立问。
    “这不知道。”言孝臣摇头说,“也许是李强国命里有一劫呢。”
    “顾心钺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和李强国对抗的事?”沈鹤立问。
    “这不知道。”言孝臣继续摇头说,“你是他枕边人,你问我?”
    “我现在很混乱。”沈鹤立诚实的说,“每次我以为好像了解一点他了,他都能展现截然不同的一面让我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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