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一女人开夜车嘛!”
    宣紫拗不过他,拿了车里备着的充气u型枕垫脖子后头,头靠在座椅上说:“那我帮你看着路。”
    说完没多久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吴勇下了车子,和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交谈,没说几句话那些人就伸长了脖子往他车里看。
    等吴勇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袋子豆浆一块起酥的烧饼,都扔进她怀里,说:“赶紧吃,吃完了和我进去等着,能不能见还不一定。”
    他嘿嘿地笑着,声音低了几分:“这时候就要看安总的本事了。”
    宣紫捏着早餐的手握紧了几分。
    等到中午,方才有一队人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过来,打头的那个给吴勇递眼色,吴勇一个激灵站起来,去拉尚在云里雾里的宣紫。
    一伙人又拥着宣紫穿过长长的过道,走进铁门之前,有人来给宣紫搜身,将她随身带的材料看了又看。
    有人上下打量她,问:“宣紫本人?”
    宣紫点了点头。
    周围一圈人都拿猎奇的目光来看她。
    宣紫晕晕乎乎,一心想得都是要见到妈妈了,没力气再去思考这些肆虐的眼光。
    她有气无力地说:“能让我进去了吗?”
    有人笑:“带她进去啊。”
    母亲没化妆,与平日里那个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间满是贵妇风的女人大相径庭。每月的开支里又少了护肤品一项,所以面色蜡黄,脸颊上甚至冒了好些斑点。
    她双眼浑浊,看到宣紫方才神色一亮,激动地张嘴说话。
    隔着厚厚的玻璃,阻隔了声音。
    宣紫指了指一边的电话,她这才想起来去拿话筒,急切地问:“听见了吧!”
    “听见了。”
    “你怎么来的,他们怎么肯放你进来的?”
    宣紫嘴唇一抖,不知从何说起。
    是有贵人相助,可归根结底是托安宴的福。
    那后头呢,妈妈问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不能了。
    为什么?
    她怎么解释?
    宣母倒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也知道这一路的艰辛,于是将这一话题跳了过去,只问孟溪林。
    宣紫说:“很久没有联系了。”
    宣母喟叹:“商人!”
    “我猜是他父母派人捉了他。”
    她母亲又说:“商人!”
    大半的时间,都是宣紫侃侃而谈,说自己找到的工作,最近新交的好友。
    “上班不是很忙,只要应付一些简单的翻译,我就当没事和人说说话。下了班之后,高兴了就自己回家做做饭,不高兴了和几个朋友出去吃,喝喝咖啡聊聊天什么的。”
    “住呢,”她妈妈问:“住的好不好。”
    “好着呢,怕房子太大打扫不过来,就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怕麻烦还买了个扫地机器人。前两天刚让人把房间刷成粉色,年纪大了,特别喜欢这种小女孩的颜色。”
    “刚刷的房子可不能住人啊。”
    “不住,等散了味了才搬进去,同事送了我一个测甲醛的,天天看着达没达标。放心吧,我活得这么精致,一定死不了。”
    她妈妈细眉一挑,骂道:“说什么丧气话!”
    铁门忽然开了,有一队人走了进来。
    宣紫知道这是无声的提醒,她和母亲的这次见面就快结束。
    宣母也清楚,一只手展平了放在玻璃上,一只手握紧了话筒,压低声音说:“你爸爸的骨灰……”
    宣紫将手覆上去,眼睛发涩,她摇了摇头。
    “唉,作孽啊,作孽。”她长叹一声,说:“以前总想把整个世界捧到你面前,以为给你最好的,你就能开心……宝贝,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只要你觉得快乐就好了。那个孩子,虽然没有和他交谈过,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在这种时候还能这样对你,真的难能可贵。”
    宣紫咬着牙,说:“我一定会好好谢他。”
    玻璃的一边,始终站在宣母身后的两个人已经来架人的胳膊,一只手夺过那话筒,轻轻落上话机上。
    一声新年快乐,卡在最初的两个字上。
    宣紫猛地站起身,手用力抠着那厚实的玻璃,没有哭喊,也没有喧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母亲。
    在她回首的一刹那,轻声说:“妈妈……”
    回程的路上,宣紫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哭成一个泪人。
    吴勇被她惊天动地的哭声吓得半点睡意都没有,油门踩得脚踝发酸,一路风驰电掣将人带了回来。
    宣紫坐在宿舍楼下的小石凳上,嗓子哑了喊不出来,只有默默流泪。
    吴勇踟蹰着:“要不要到我家去过年?”
    宣紫裂了嘴唇,冲他挥了挥手,说:“明年见。”
    ***
    天上忽然炸开几个鞭炮,紧接着,无数的礼花上天,噼里啪啦震得人耳膜发颤。
    默默在怀里钻了钻,还是没能醒过来。
    安宴将孩子搁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了,在床沿坐了一会儿才走出来。
    留在家里过年的安庆端着盘子在楼梯边喊他:“还吃不吃馄饨了,妈妈又给下了十来只。”
    王琦在旁边拍她肩膀,“多大声音啊,比外头炮仗都响,别把孩子都给喊醒了。”
    安庆冲老公做鬼脸,忽然又兴奋起来:“哎,我妈发压岁钱了!”
    “又不是给你的!”她母亲将一封包得厚实的红包递到从泠手上,从泠笑着直躲,她说:“放不了多少钱,待会儿让安宴给你卡,那才多呢。”
    “那……谢谢阿姨!”
    “还喊姨呢!……安宴,去哪?”
    安宴捏着眉心走下来,又沿着一圈玻璃窗往门那儿挪,头也不回地说:“出去透透气。”
    晚风刀一般刮过脸的时候,他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搁在裤兜里的手机一直没响,他站在车库外头抽了两支烟,才感到贴着皮肤的一阵震动。
    掏出来看,是一串没记录的号码发的短信:回来了。
    他很快回过去:怎么样?
    没等到回复,忽然又进了一条新的,一笔一划看得他眼睛酸痛——宣紫——这是他心尖上的人。
    安宴迫不及待地打开,只是一条中规中矩的拜年短信,很长很啰嗦,看一眼就知道是网上摘下的现成的,最后一行还写着:小艾祝你阖家幸福,新年哈皮皮皮……
    吴勇的回复也跟了过来:挺好的。
    好什么好,好个屁。
    他丢了手里燃了半截的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冲动,开了车库大门,跳上门口停着的一辆跑车。
    王琦抱着一箱烟花出来,看到黑夜里刺目的车灯,吓得扔了手里的东西飞奔过来。
    “安宴,你给我下来,这日子不想过了是吧!”
    安宴几乎擦着王琦的身子打了弯,踩死了油门,顿时引擎声大作。
    路上,他戴了蓝牙耳机给宣紫拨电话。
    她接得很快,说:“安宴……”
    安宴说:“你那条短信发得太不走心了,转了别人的给我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
    “小艾的名字还在后头呢。”
    “……”
    顿了顿,她说:“群发的,没注意,不好意思啊。”
    “道歉就行了吗?”
    “那……那怎么办?”她叹气:“现在祝你新年快乐行不行啊?”
    车子滑过一处拐角,穿过一根根的细柱已经能够看进院子里。宣紫埋头坐在一个石墩上,身形单薄。
    他停了车子跑出去,嘴角噙着一抹笑,问:“吃过了吗?”
    她没觉察来人,撒谎撒得自然:“吃过了啊。”
    “吃得什么?”
    “当然是皮薄肉厚的馄饨了,我自己做的,一点假不掺,全是好肉。下到锅里热水一烫,煮出来的时候皮全贴肉皱着,好吃极了。”
    “真的?”
    “真的啊……哎,对不起,安宴,小艾电话进来了,我得挂了。”
    眼前忽然晃过一个影子,站定在她面前,不动了。
    宣紫头皮发麻,视线自他一尘不染的皮鞋而上……来人忽然低笑了一声,手放在她的肩头。
    “既然那么好吃的话……请我上去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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