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是江先生!”张叔此刻脸上有了光彩,“你怎么突然来了?还记得我老头子呢。”
    他要不称呼自己是老头,陈念是断然不会把他和老年人联系起来的。他虽白发,可身形笔挺,看上去十分硬朗。
    “哪儿的话,我是怕总来扰了您老人家的清闲。”
    “先进来吧。进来再说。”
    车驶进院内一路进了车库,陈念问:“那是谁?”
    “张叔啊,我爸从前的老员工。早些年家里遭了难,没了家,老爷子就让我给他安排到这里来看房子,也算是养老。”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但很有人情味。
    两人进了屋,见张叔已经候着了。
    “开车过来很久,晚饭没赶上吃吧?我这就去烧一点。”
    “那麻烦张叔了。对了,这是陈念,我女朋友。”江哲搭着陈念肩膀,主动介绍道。
    张叔瞅着陈念,笑:“瞧我,刚才匆忙都疏忽了。很高兴见到你,陈小姐。这么看来,江老太太也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了。”
    “是我可以放下一桩心事。您也知道我们家老太太那性格。”
    “是,是。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准备晚饭。”
    “简单点就行。我们很随意的。”
    张叔走后,江哲问:“你很紧张?”
    “我一见长辈就这样。”陈念咕哝,“我很累。早上把精力已经用完了。”
    “没事的,张叔脾气很好。而且有他在,我们还能吃现成的。不然你加我,我们只能吃泡面了。吃了饭我们就看星星去。”
    “所以我就说我们为什么要开几个小时的车跑到山里来吃泡面啊,看星星可以去天文……呜呜呜……”陈念又被江哲以吻封缄。
    “你这是流氓行为!”看着男人餍足的脸,陈念眼睛里都要冒火了。
    “谁让你话多,太吵。”江哲没所谓地耸肩。
    谈判破裂,直接导致进食氛围微妙。当然其实只有陈念在摆脸色,江哲还是顾自大快朵颐。张叔察言观色觉得小夫妻两个人的事情还是不要管,上楼给他们准备了房间,铺完被子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于是下楼去小花园摘了几多花,当然不是玫瑰,不过他觉得这样也算是凑活啦。
    那厢吃了饭,江哲就拉着陈念出屋,陈念还在置气,当然不乐意,结局是被江哲扛了出去。屋外有个泳池,边上支了两个吊床。他把陈念往吊床上一扔,陈念就这么被吊床的帆布兜住,左右摇晃,天上的星跟着在眼前摇晃。江哲自己也躺到隔壁的吊床上,叠着腿,手放在脑后,夜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北边略凹进去的三角形你找得到么?赤经20时50分、赤纬20°的位置。”江哲突然开口。
    “那是什么?”
    “你的星座的位置。”
    “这算什么?把妹技能?”
    “从来都是妹把我,我不把妹。”
    “……”
    “我这是特意为了把你,临时抱佛脚研究了一下。”
    “……”
    复归沉默,夜里的山色空寂,偶有风吹动树叶的声响。没有灯光,漫天的星亮得惊人,像是一张星图在眼前摊开。陈念缓慢地吐纳,放松了身体,陈念阖上眼,这一刻的感觉确实不同。
    她轻轻地发出一声喟叹,被夜风吹散,她说:“把手给我。”江哲伸出手去,陈念握住。
    她一直没告诉他,她很喜欢牵他的手。
    温暖、有力、安心。
    ☆、第十八章
    18
    “陈念,你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江哲半蹲在吊床边,轻声喊她。
    陈念迷迷糊糊地睁眼:“我好困。”
    “真拿你没办法。一点浪漫细胞没有。”
    男人话音刚落,她便感觉自己离开了吊床,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这个怀抱很温暖,比吊床有温度多了,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舒服地窝着。
    江哲抱着她进屋,张叔见到两人,笑道:“房间我给收拾好了。上楼左手第一间。”
    “再收拾一间吧。”
    张叔微微惊讶,随即说:“是我没想周到,我这就把隔壁房间也收拾出来。”
    进屋见到床上撒的小花瓣儿,江哲心想张叔这分明是想得太周到……
    把陈念塞进被窝,扫走薄被上的花瓣,江哲调暗了床头在她身侧轻轻坐下。她眉头舒展,不像平时学究似的严肃样子,显得可爱许多。浅浅的暖光洒在她光洁的皮肤上,平静美好。她有些别扭,有些骄傲,但她无比真实。
    似乎是因为畏光,她忽然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江哲于是关掉了床头灯。转身正打算退出房间,却忽然被抓住了手臂。黑暗里,她手掌的热度格外清晰,感觉就如同那日在球场的瞬间,他顿时心如擂鼓。
    “陈念?”他低声喊她,回答他的却只有沉默和她平缓的呼吸。
    他坐回床边,她便把他的手拉了过去抱住。江哲略微有些无奈,她这是把他当抱枕了?他试图把手抽出来,陈念竟然翻了个身想把他的手臂压到身下去,江哲被她翻身的力道带过去,差点就正面扑到床上。他只能自己扭着身子也钻到被窝里,一手从陈念背后绕过去搂住她,另外一只手继续充当抱枕。
    张叔收拾好房间,却不见江哲。走到隔壁房间一看,乌漆墨黑的也没动静,摇了摇头这就走了。现在的年轻人呐,心思真难猜。
    江哲被陈念当了一晚上抱枕,醒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半身不遂。先是整条手臂都是麻的,再者不知道陈念什么时候用自己的两条腿缠住了他的腰,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住他,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动弹不得。
    望了一眼还不知今夕何夕的陈念,江哲抬手把她的脚挪开,抱着她侧了个身,把自己的手腾出来,一系列动作完正庆幸自己完美脱身。怎料陈念顺着方向自己又打了滚,然后……摔下了床。
    陈念就是在撞击中醒来的,她豁然睁开眼,就见到从床头探出来的江哲的脑袋:“你没摔坏吧?”
    陈念掀开一起被带下来的被子,理了理思绪,道:“为什么我在地上,你在床上?”
    “你自己滚下去的,我都来不及拉你。”他从床上下来,把她扶起来,陈念拍了拍自己的隔夜衣服,又扫了一眼江哲。
    “所有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忍,唯独有一点。”陈念十二万分严肃地目视男人,“要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再让我敲到一次脑袋,我就……”
    “你就什么?”
    “我就让你从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面对她的信誓旦旦,江哲的反应是一把把她抱起来:“我现在就摔你信不信?”
    “不信!”
    “嘿。”江哲瞪她:“你吃定我了是吧?小丫头你可真是条白眼狼。晚上是你抱着我的手硬把我扯到床上的,我给你当了一晚上抱枕兼枕头麻了半边身体,没动半点邪思歪念。临了你这么气我?”
    “你胡说。”
    江哲把她往床上一扔,卷起袖子:“你自己看,这压痕,是不是你衣服给压的!你再看看,这口水,是不是你的?”
    铁证如山,陈念哑口无言。
    江哲本还想着这么好的早晨,醒来的光景总能温馨一些,无奈现实如此骨感。陈念实在是块顽固不化的小石头!他的耐心都快被她磨光了。
    “你洗漱吧,我出去走走。”江哲撂下话,就这么走了。
    陈念也不知道怎么一大早就闹了别扭,她揉了揉脑袋。她对于自己,唯一满意的就只有这脑袋瓜子了。如果敲坏了,那她还有什么资本呢?
    思考了一会儿,接着洗漱,下楼时,陈念见张叔已准备好了餐点。
    “那个,张叔。”陈念也学着这么叫他,“江哲呢?”
    “江先生刚才在小院转了一圈,现在应该在楼上洗漱。”
    陈念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那我等他一起吃饭。”
    约莫过了十分钟,江哲才从楼上下来,他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正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到餐厅看见陈念笔笔直坐在那里一副做错事的小学生模样,他把毛巾放到一边,开口:“吃饭。”
    一旁的张叔感觉自己真的是老了,没办法理解这对小夫妻啊。昨个吃晚饭的时候闹别扭,看星星又和好,一大早又闹起了别扭,难道是年轻人精力特别旺盛的缘故?
    无声中吃完了早饭,两个人皆有点消化不良。江哲喊陈念跟他出去,陈念立马点头。
    走到花园,不得不说张叔把花圃照料得很好,沿着石子路一前一后地走,不多久,便走到了小凉亭。
    江哲站定,扭头看陈念,两个人对视的瞬间,同时开口道:“对不起。”接着都顿了顿,同时加了句:“你先。”
    大概从来没这么默契过,彼此都有点不习惯。江哲咳了一声,说:“早上冲你大小声是我不对。你的脾气我不是不知道,就是我有时候一不当心性子急……”
    “一开始我就知道,在我说试试的时候。”陈念摸了摸额角,“我们的喜好、脾气、做事风格都相差许多。对于我们之间会产生的摩擦,我做好了准备。我也要说对不起,作为一个女朋友,我还有许多的地方需要改进。但有些事情可能不会真正改变,比如务实对我来说比浪漫重要,又比如我生气的点会比较奇怪,好比撞到脑袋……”
    陈念抬眼,郑重地说:“我想问你的是,你是不是确定,可以接受原本的我,而且愿意和我一起往前走?即使我们有那么多的不同。”
    “陈念,是你把我想得太随便。”江哲没有半点疑虑,“我开口说喜欢你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决定。”
    陈念久久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他利落的眼尾,长而笔直的睫毛,漆黑如墨的瞳仁,以及瞳仁里含着的坦率、泰然。她想她也许陷在这目光里了,因为她知道这是安全之地,是栖息之所。
    她向前迈了一步,更靠近他,然后踮起脚尖,仰着头去触碰他的唇。他的皮肤不那么细腻,他的唇没那么柔软,可他环住她的手臂坚定,他的心跳有力。她阖上眼,由他侵入唇齿,攻城略地。第一次,他们吻得那么深,那么绵长,好像忘记了要呼吸。
    这感觉于陈念陌生而神奇,原来和喜欢的人可以这样放肆地亲吻,原来这样的亲吻可以如此夺人心魄。当彼此分开,陈念睁开眼,仍觉得天旋地转,她将脑袋伏在他胸口。
    “喂。”待她理顺了呼吸,她闷闷喊了他一声,“我好像更喜欢你一点了。”
    “就一点?”他声音里似有不满。
    “好吧,其实不只一点,大概三又四分之一点吧。”
    “……”
    于是乎,张叔在早餐后一小时看着两人顶着红扑扑地脸蛋手挽着手回到屋子来道别时,心情几乎是崩溃的。一头雾水之余,还是觉得和好了就好,欢欢喜喜送走这对小夫妻,他还是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清闲日子吧。
    江哲驱车离开别墅时,陈念有些不舍地回头。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来的时候那么不乐意,真要离开了反而舍不得,这种反复不太像是她的风格。
    “你要喜欢我们可以再来。”江哲看出她的留恋,说道。
    陈念摇了摇头:“我留恋的不是房子。只要今天的你我都在,那么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江哲不得不感慨,其实陈念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都没意识到是情话的样子,实在是……太勾人。被勾到的江哲停下车,在陈念疑惑地扭过头地时候,准确地亲住她。
    陈念惊喜间又有些后悔,好像好不容易让他过了动不动就爱亲亲的热闹劲,自己今天这一主动,又让他开始热衷起这项事业来了……
    不过看在她自己也挺享受的份上,那就,这样吧。
    清醒着才知驱车来的这一路实在无趣,陈念不爱开长途车,尤其是几个小时的高速,她的眼睛受不了。她更喜欢弯道和速度,喜欢去赛车场不设限地跑几圈,帮助整理思路。
    在这点上她必须佩服江哲,可以如此长时间在枯燥的路途中保持高度集中。
    陈念闲来无事搬弄起手机,正输完代码开始上外网浏览国外新闻,徐路宇的电话打了进来。
    一接起,那边就震耳欲聋地叫:“快看行业新闻!景榕这个不要脸的挖了利水的技术总监到景宇!他看来真的要对你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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