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陈念的语气里带着威胁。
    景榕轻轻扬起唇角,他起身,拽住她的手更用力收紧:“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看好你,我太相信你了。”
    陈念后退一步,脑海正快速计算要如何让自己脱离这场荒谬的对话。电光火石之间,景榕却受了突如其来的外力倒在桌上,碰翻了水杯。
    “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了?离陈念远一点,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江哲的声音好似从天而降,陈念只见他揪着景榕的衣领把他提起来,说完话又将他轻巧地扔回椅子上,拉着陈念就往外走。
    “电脑!”陈念在他身后提醒。
    江哲退回来,景榕伸手要阻止,但江哲一个眼刀飞过去,生生将景榕的手定在半空。江哲就这么一手牵着陈念一手提着电脑离开了咖啡馆。
    “别和我说讲文明树新风。”上了车,江哲抢先开口,“那孙子配不上我使用文明。”
    陈念低眉,方才景榕钳着她是用了真劲儿,她腕子上红了一圈:“幸好你来,刚刚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他用这么大劲,你怎么不拿辣椒水喷他?!”
    “……不是都给你收缴了么……”
    “回去就给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徐路宇到我公司来,说孙子和你在这儿,怕你吃亏。”江哲瞥了一眼放在她膝上的电脑包,“他拿这个威胁你了?”
    “嗯。”陈念从电脑包里取出笔记本,并不是她原先那一台,她打开电源,桌面上摆着一个文件夹,确有她过去写的攻击性代码。
    陈念不曾外泄过这些代码,但她确实练手写过很多,尤其在初期的时候。因此,她没报废一台电脑都会格外小心,确保所有的数据和记录都完全销毁且无法复原。只是当她废弃自己第一台笔记本电脑的时候,还没有今时今日的警惕度。她真不曾想到,景榕在那时就已经留了这么一手。
    “电脑拿到了,还有麻烦吗?”江哲问。
    “暂时不需要担心。”陈念冲他笑笑,复又看向屏幕,她知道,景榕一定还有拷贝。
    陈念陷入沉思,回神已到了江哲公寓楼下。
    “怎么来你家?”
    “你说的要和我同居的,忘了?”
    陈念眯起眼:“我说的原话是,你搬来和我住吧。不是我搬去和你住,ok?”
    “别拗了。东西都搬进来了。”
    “什么?!”
    江哲把陈念半搂半推着请上楼,打开门进屋,只看客厅,陈念就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把我世嘉路的影音设备拆过来了?!”
    “这倒不是,我只是按你那里的尺寸做了个一样的。”
    “那你搬了什么过来?”
    “你的衣服、生活用品、电脑,反正能搬的都搬了。”
    陈念一把抓住江哲的衣服:“你经过屋主同意吗你就搬?!”
    “你世嘉路房子的安全性看来也不是很好啊。”江哲不理睬她的怒火,摊了摊手活脱脱一副事儿都干了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你你你……”陈念松开手,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往后一靠,背后又是自己家的靠垫。
    “好了,别生气了。”江哲在她身边坐下,耐心规劝,“你看我这屋子,建筑面积比你多很多,离路通比较近,小区绿化率也比较高。世嘉路的公寓确实不错,但我做建筑的,能不知道哪个房子更好?你在我这儿屋子不用理,饭不用做,总之,好处多得是。”
    陈念盯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抬手捏住:“你推销房子呢?”
    “卖房送我!”
    “能要房子不要你吗?”
    “捆绑销售。”江哲把她搂紧自己怀里,箍得紧紧的。
    陈念长长叹了一口气,算是认了。
    两个人都没再提咖啡馆里发生的事情,吃晚饭洗了澡,陈念打算去睡客房,被江哲直接扛进主卧。男人的理由是,既然陈念说要习惯习惯,那他就牺牲下自己多让她见一见,习惯一下。结果完事陈念又是一副眼睛要瞎了的样子,江哲跟着又心塞了,抱着被子头也不回地自己跑去睡客房。
    陈念自然是要去哄得,她知道这是关乎男人自尊心的大问题。
    “江哲。”她隔着被子戳他的背,柔声喊他。
    他抬手把被子往上提,整个人裹住,不理她。她就跑到床的另外一头,把被子往下扯,然后去亲他唯一露在外头的脑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点事就生气。”
    男人拨开眼:“你也知道我是男人!哥过往一直是毋庸置疑地所向披靡!偏偏遇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脸色,还能继续深入交流吗?!”
    “哎呀,这不都说了嘛,我需要一个过程。习惯这事情,书上说要七天起码,我这才两次,还剩五次。”
    “你意思是说你还要口头打击我五次?我再猛也受不了这么刺激好吧?”江哲捏住她的鼻子,“你想都别想,自己下片子去习惯吧!”
    “哎,那个我看过。”
    “所以我是比人家片子里的丑吗?陈念,你是瞎的吗?”
    “不是,丑都是一样丑……”
    “出去!”
    “你听我把话说完嘛!你的比较大!”
    “……”江哲终于把被子往下扯,“你总算识货一回!”
    “所以嘛,就更吓人啦。”陈念拿小指勾住他食指,“别气啦。为了弥补你一下……”
    陈念故意在这儿顿了顿,她注意到男人的眼睛不由发亮,她这才继续道:“我决定让你上门见我爹。”
    “……出去!麻利地出去!”
    江哲嘴上抗拒,人还是很诚实地在周末跟着陈念出现在老屋楼下。他虽然不说自己紧张,但早上打领带的时候打了三遍都还是歪的,陈念看不下去,走过去利落地给他打了个温莎结。江哲用一脸惊诧对着她,她以白眼回敬:“没错,我也是很贤淑的,不行啊?”呛得他无言以对。
    江哲提着大包小包和陈念进电梯,也就八层,出电梯的时候,江哲发现自己竟然掌心都湿了。见未来老丈人果然还是件不能说淡定就淡定的事情,江哲这厢正没底,陈念就掏出钥匙开门。
    先迎上来的是张阿姨,江哲换了鞋,客客气气和她打了招呼,随着陈念往客厅走。陈念喊了一声爸,随即一位身着中山装、发胶光亮,隆重犹如出席学校大典的老先生起身转头,他与江哲四目相对那一刻,江哲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原来老丈人比他还紧张!
    ☆、第三十三章
    33
    江哲上门前一天,陈爸爸就打电话给陈念,问她几点来,要准备多少菜,得穿什么衣服。陈念让他别紧张,他回答是:“第一次有人上门,能不严肃对待?我得替你把好关!”陈念的嘱咐是:“把关归把关,千万别用力过猛。”
    照父亲今日这身当年穿去参加市人代会的最高规格的打扮,用力真是不能更猛了……
    “爸,这是江哲,我男朋友。”陈念介绍。
    “伯父,您好。”说着江哲就上前一步,将礼物递过去,躬身道。
    “你好,让你破费了。”陈爸爸沉声去接礼品袋,兴许是袋子太多,一时手滑,装着药酒的袋子他就没抓住,“啪嗒”一声,砸脚上了。
    江哲松开的手顿在那里,在这仿佛静止的一瞬江哲脑海里飘过如下内容:晚点撒手会死吗?完蛋了啊,给老丈人第一印象要负分了。接下去要怎么办?捡起来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另一边陈爸爸脑海里则是:人老了怎么连手都不听使唤了?第一次见女婿就丢了脸接下去怎么找回威严?臭小子怎么还不把袋子捡起来,没看见我很尴尬吗?!
    就在两人被点穴之时,陈念上前一步把袋子提了起来,“张阿姨,麻烦你把东西收起来吧。”
    张阿姨满脸笑意地过来:“好嘞。陈老师,都给我吧。”
    “咳。”陈爸清了清嗓子,把袋子递过去:“好,谢谢。”
    “坐吧。”陈爸开口,在单人沙发上坐下,陈念同江哲坐到长沙发上。
    “小念和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但我觉得不是很全面。”陈爸双手交叠,双肘搁在沙发扶手上,“你做下自我介绍吧。”
    陈念抬手抵住额角:“爸,你这是在面试学生吗?”
    “没事没事。”江哲开口,“伯父要了解我应该的。我今年三十,独子,家里有家建筑公司,现在是我在管理。我c大本科毕业,学的管理,在校的时候去当了两年兵。谈过五个女朋友,但都很多年前了。我是在和景宇的项目上认识陈念的,我很喜欢她,是很认真在和她交往并且希望有长久打算的。”
    江哲一口气交待完,一边的陈念暗自思忖,对她来说倒也有新信息,比如谈过五个女朋友这件事。她从来没问过,主要是觉得不重要,她喜欢的是现在的他。过去的种种造就了他的现在,无论阴暗也好,荣光也罢,既是过往,深究无益。
    “我看你体格健硕,平时有锻炼的习惯?”
    “对,我基本每天都会跑步,一周去三次健身房。”
    陈爸先是点头,而后又蹙起眉头,片刻再度恢复平静,继续问道:“那平时还有什么爱好吗?”
    “也没什么,就看看体育节目,研究汽车,做些登山之类的户外运动。”
    “你会下棋吗?”
    “欸?”
    “象棋。”
    “哦,我父亲有时会拉我下几盘,但我不太在行。”
    “来,和我下一盘。”
    江哲望向陈念,陈念吐了吐舌头,低声说:“老爷子各种好手,别压力太大,虽败犹荣。”
    陈爸把江哲拉到书房去下棋,还不让陈念观战,于是她只好干等着。张阿姨见她在书房门口徘徊,恨不得把门板盯出两个窟窿来,不由上前道:“陈老师对这个男孩子,应该印象不错。”
    “怎么看出来的?”
    “陈老师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要是不喜欢,哪还会愿意和他关在里头下棋,早叫开饭好打发人家走了。”
    “对,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啊,是关心则乱。”
    “欸,怎么这么多菜?”
    “陈老师嘱咐的,不能让未来女婿以为家里穷啊,得多买点,鱼呀肉呀时鲜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敢情他老人家这次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你头一回带男孩子回家里来,陈老师紧张也是正常的。你还小,当父母的心情你不懂。想我家闺女,去年结的婚。她单身在家的时候吧,想她赶紧找个好归宿,我以后也能少操一份心。这真嫁出去的时候,又是一百万个不舍得,生怕男方对她不够好。陈老师总和我念叨,说你不爱表达,心思单纯,老怕你在外头受人欺负。”
    “我知道。他也一样,嘴上总是不说。但我都懂,他一个老学究,半点生活技能没有,把我带大,很不容易。”
    有句话说,亲情是即使知道你衣食无忧,也觉得你处处需要照顾。老陈便是如此。
    陈念记得刚上初中的时候,老陈还远没当上博导,代步工具还只是一辆自行车。下雨天,老陈就会骑着他的自行车来学校接她。雨水总把他的玻璃眼镜儿打湿,像蒙了一层雾,他每次将车停到她眼门前时,总会先拿下眼镜,掏出布擦一擦,复又带上,然后拭去自行车后座的水,供她坐。他骑车的时候总是很沉默,不太问学校的功课,也不会说自己的工作,但每每下车时,都会左右看她,有没有被淋湿。
    之后的日子慢慢好起来,老陈开上了私家车,他们也从小平房搬进了新大楼,周围的环境变了,但老陈还是那样,总是很沉默。在她熬夜的时候沉默地送上夜宵,在她受挫的时候沉默地递上一封鼓励的信,在拿到她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沉默地微笑,拍拍她的头。
    陈念想自己就是他的延续,她用他的方式生活着,这是她对老陈表达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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