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这样看得开,江哲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在这事情上纠结。当下他最纠结的事情是怎么把陈念拐进婚姻的坟墓。她对结婚一副很排斥的样子,江哲实在头很疼。他骨子里还是个很传统的人,觉得自己和陈念到了这份上,领证是水到渠成。他愿意给她一份一辈子的承诺,只要她领这个情。只是每次他稍稍提到这事情,或者拖着她去看钻戒,她就岔开话题以及撒腿就跑。江哲觉得他们两个简直就是性别倒错,哪有大男人上赶着结婚的,又不是恨嫁。每每想到此处,心就很塞。
    对于结婚,陈念的真实想法是:不想结。不是说不想和江哲结,她确实现在爱他爱得要命,离了他就感觉心里缺了一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但她确实没结婚的念头。一来她对结婚没概念,二来在和江哲谈恋爱之前,她从没想过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是什么样子,现在刚开始有点念想,突然就要扯证她,她真的还需要缓冲时间。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她不清楚江哲的财务,但她的财务实在很复杂。她稍微和理财顾问试探了下结婚的问题,对方就叽里呱啦和她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劝她最好做个婚前协议。
    只是江哲时不时就和她念叨两句,路过珠宝店就要拉她进去,陈念浸淫在这种要结婚想结婚的氛围里,多少受到点影响。苏桐度完蜜月回来,陈念还特意去找她咨询了一下关于结婚的问题。
    “结婚真的太累人了!!”这是陈念得到的答案,金玉良言的主人挺着个肚子振振有词,“要不是黎效文有那么多人给他打下手,他家里人对婚礼也没什么要求,我真的觉得自己撑不到结婚。”
    “光扯证就很烦了,像黎效文这种家底深厚的,得有协议吧。你想想啊,结婚不是扯个证就好了。你们还得搞定婚房,不能随便一个公寓吧,你现在住江哲那儿也不是个长久的事情,你自己山阴路的房子,自己的基地呢?起码得把房子买在山阴路边上吧。这一来选房子装修就又是个事儿。婚礼这大工程你也参与了,我就不一一叙述有多烦了。按你说法,江哲这个妈妈肯定在这事儿上有想法的。想想就复杂,还有还有……”
    “还有?”
    “陈念你得想清楚,谈恋爱看到的都是梦幻的泡沫,结了婚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结婚前你可能觉得他高大伟岸,结婚后……哎。”
    “你发现黎效文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了?”
    “隐疾倒是没有,只是当你可以开始认真看你男神脚趾毛的时候,你会发现什么幻想就都破灭了。”
    “……我懂你的意思。”
    “难怪别人多说婚姻是坟墓,不是没道理。”
    “你婚没结多久,感触倒已经挺多。”
    “念念啊。”苏桐握住陈念的手,长长一声叹,“真的,结婚要慎重。”
    苏桐描述的十分可怕,陈念反而坦然了一些。要说她和江哲,似乎从来没怎么梦幻过。江哲不是她的男神,她也不是江哲的梦中情人。对彼此似乎从来就没有过超乎现实的期望,所以没体会过幻想破灭反而觉得相处过程中处处有惊喜。
    这么平淡无奇地又过了几个礼拜,江哲突然就消停了,也没再提结婚的暗示。
    江哲暗示结婚的时间里,陈念其实想法有些转变。她觉得大概是时候认真考虑一下两个人的将来,毕竟,即使她期望,两个人总不可能一直维持现在的状态。何况,她知道不单单是江哲,江妈妈更是早想让陈念进门了。江妈妈正儿八经地说自己不会给他们太大压力,但“一年抱两”的渴望实在太过强烈在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生孩子这事儿实在太可怕陈念拒绝想,不过在这样全民想要两人结婚的大环境下,这层法律关系,陈念慢慢地也能坦然面对。
    可她刚调整好心态,男人却没了下文,这回轮到陈念心塞了。
    那天两个人出门逛街,路过高级首饰店,陈念忽然止住脚步,问江哲:“我们要进去看看吗?”
    男人摇头:“没什么好看的。”
    “……”
    一阵沉默,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念终于忍不住问:“前段时间不是你一直拉着我看钻戒,现在怎么不看了?”
    “你不是不想结婚吗?”男人眼睛也不抬地说。
    “但伯母他们不是催的很紧嘛。你也觉得再拖拖比较好?”
    “你说了算。”
    “我说了算?”
    江哲此时终于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她:“对,你说了算。我想过怎么去感动你,玫瑰、戒指、音乐、单膝下跪、大颗钻戒,但我把这些浪漫的东西摆到你面前你只会甩我一脸no。陈念你多固执你自己知道吗?你从来是按照你自己的不掉走,我再推你在逼你也是徒劳。”
    “你在责怪我。”
    “不,我只是说一个事实。”江哲顿了顿,转而道:“这么说吧。基于你这副德性,我就也坦白告诉你。戒指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想要结婚随时可以。你现在不想,你还要等、要做心建设,都可以。我就在这里,做好了准备。那些乱七八糟的形式我们通通不管,求婚在哪里是哪天该什么形式浪不浪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和我一起到老到死。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你开口,我就娶你。我可以等你。”
    他说完,复又拿起筷子。平淡地好似刚才那段告白,乍听如水,回想又太过深情。
    他说他准备好了,不管什么时候,她开口,他就娶她。
    她终于发现他最与众不同之处,发现为什么是他走近了她的心里。因为他们之间的每一段距离,他都主动承担起百分之九十九的路程。他跋涉到她眼前,却将最后一步留给她,将真正选择的权利交付于她。
    这顿饭陈念始终在走神,他们没有太多交流,他如往常牵着她走路。
    到停车场,合上车门,他给她寄安全带。
    “你记不记得和我表白的时候,我们也是坐在这辆车里?”陈念忽然问。
    “……嗯。还害你撞了车顶,差点以为自己就交待在这里了。”
    “你今天戒指戴了吗?”
    “嗯?”
    “你说你准备好了。”
    “啊?”
    “我现在允许你求婚。”
    ☆、第四十九章
    49
    停车场空气糟糕,两个人坐在车里,车窗没开,很闷。从车玻璃看出去,正对着商场出口,出口边上摆着一个蓝色的垃圾桶,保洁员正在换垃圾袋。
    江哲带着戒指,在后座摆着的大衣口袋里,车里没有音乐,且他现在都不能单膝下跪,他也不想在保洁阿姨和垃圾桶前面单膝下跪。
    “现在?这里?你确定?”
    “你说的时间地点不重要。”
    如果不是熟知陈念,不是注意到她眼里的认真坚定,江哲真的会以为陈念这是故意刁难。
    “那我更正,时间地点不那么重要,不是非得好地方,但不能对着垃圾桶吧?”江哲抬手指了指两人正前方。
    陈念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嘴巴一撇:“很具有纪念意义。”
    女主人公既然都这样说了,江哲再推辞岂不是自己打脸吗?男人,该出手时就出手!
    江哲长臂一伸取了自己的大衣,从口袋里掏出戒盒。不过,因为一时紧张,连掏错两只口袋才翻出盒子。
    黑色皮盒,不大,在他掌心竟衬得他皮肤有些白。打开戒盒,剔透闪亮的一枚钻戒展现在她眼前。陈念不懂珠宝,只觉得它美得不可方物,因为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捧着的。他的双眸比这珍贵的宝石还要闪亮,他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沉,却依旧有些颤抖。
    他问:“陈念,你愿意嫁给我吗?”
    陈念抬头看他,凑近亲吻他的唇角:“地点时间都不重要,只要你问,我的回答就是:我愿意。”
    他微微偏头,准确擭住她的唇,唇齿相交,吻得动情。她扬手合上戒盒,扔到后座,趁着每一次的呼吸说“我愿意”,直叫他心化成一汪水,盛着全是对她的情。
    那个值得上他们坐着的这辆车的小戒盒就这样孤零零地被丢在后座,直到两人缠绵结束。江哲把盒子拿回来,取出戒指,带在陈念纤细的手指上。
    “倒正合适。怎么量的?我不信你看出来的。”
    江哲睨她:“就不能是我火眼金睛?”
    “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量的?”
    “你的重点怎么总在奇怪的地方。”江哲把她的手背举到她眼前,“你从今往后都是我的人了,我可圈你一辈子了。”
    “这石头还挺大的,你放了不少血吧?”
    “陈念。”江哲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陈念笑开,摸了摸戒指:“我知道这块石头说明了什么。所有事情我都不会盲目答应,何况是这样严肃的事。我的父母没有一段成功的婚姻,我不知道也没想过结婚,但是江哲,我相信我们会过得好的。你让我相信的。”
    “我们当然会过得好。”江哲吻她的脸颊。
    非常符合常理的,开车回家之后为了庆祝订婚成功,没少在床第撕磨。
    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念次日和江哲说要签婚前协议。这四个字江哲压根就没想到过。一来他觉得和陈念不会离婚,二来陈念的性格加上她自己的财力也没可能图他的钱。基于以上考虑他告诉陈念这完全没必要,陈念的回答是:你见到律师就知道这很有必要。
    陈念迅速地安排了律师见面,江哲也就跟着安排了。大家会议室排排坐,陈年的律师把资产清单摊到江哲面前的时候,江哲就抓瞎了。江哲没认真了解过的财务状况,但景宇和路通不管哪家公司体量都没有大江建设那么大,所以江哲一直以为陈念只是有钱。看着眼前的清淡,她这哪里是有钱,是太有钱!
    “景宇五年,路通也就三年,陈念……你……你哪儿来这么多钱这么多房产这么多股票?!”
    陈念揉着自己的鼻梁,小心翼翼道:“赚着赚着就……”
    江哲抚额,感觉内心遭受了极大的创伤,什么叫赚着赚着就那么有钱了,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他把文件往自己律师那儿一推,边上律师看着看着也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哲一眼。江哲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陈念目送着他出去,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懂怎么钱生钱,只是当年因为黎效笑认识了很多投资高手,通过他们才有了现在这样看似有些夸张的财务状况。熟悉的人都知道她不差钱,不过她因为对物质也没太多要求,平时又不太出门周围人也没觉得她多有钱。
    要和江哲签婚前协议,陈念倒不是因为已经想着要离婚,或者怕有什么财产问题。虽然理财顾问提议是出于这样的考量,对陈念来说这更像是为了财务公开。她既然都狠下心答应嫁给他了,总是要对他坦诚一点。
    陈念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男人抽烟的露台。她走到他身边,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外头灰蒙蒙的天,风灌进她大衣里让她抖了抖。
    静默了半分钟,江哲叼住烟,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干嘛出来吹风?”
    “怕你跑了。”
    “……”江哲敲她的额头,“你这么大一金主,傍上你我干嘛要跑?”
    “这听上去像是气话。”
    “我真不生气。”江哲摇头,“就是觉得,有点不认识你。或者说,我可能还不够了解你。”
    陈念看他蹙眉的样子有些好笑,手指点他眉心:“你不是在感情上比我有经验的多?人和人哪那么容易互相了解?那都是一步步来的,不是吗?日久见人心,我们进度已经很快了。”
    “这我当然知道。”江哲捻灭手里的烟蒂,说,“所以我真的就是来抽根烟而已。冷风一吹,我就想起来你家用抽氧搞真空的办法来灭火,然后你家财万贯这件事也就看上去没那么奇怪了。”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陈念脱下他的大衣送到他眼前,“披上吧,别回去感冒了。我很容易被传染。”
    “……富婆你果然金贵。”江哲套上衣服,一把把她裹进怀里往室内走。
    “所以你是要当小白脸?”陈念缩着身子问。
    “你看我白吗?”
    “老黑脸。”
    陈念这三个字给自己讨了一个爆栗,她捂着额头满满地委屈:“你自己先起的头。”
    “富婆不可以和富翁在一起吗?为什么偏是小白脸?三观不正!”
    “……”
    两人回到会议室,开始梳理文件。幸好对协议彼此都没太大异议,主要是保持个人财产的独立性,总算也是在饭前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就此,两个人结婚前最后一道障碍也扫清了,就差向父母宣布喜讯以及领证了。
    对于两个人打算扯证这件事,双方家长反映总体相似,皆是喜,不过细微上还是有差别。
    江妈妈刚听完便热泪盈眶,掩着嘴不停重复:“真的?真的?是真的?小念真的要做我儿媳妇儿了?我真的要当婆婆了?真的吗?”
    一边江爸爸显得十分淡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忘告诫:“既然决定了就要担起作为男人的责任,不要辜负人姑娘。”
    另一边,老陈听完后,先起了一副喜色,随即长叹一声,而后语重心长:“现在是不比以往传统,但毕竟嫁到别人家。你这性格啊,和人处的时候也得让这点。小江心肠不错,你们好好过。”
    似乎婚姻总是这样,讨媳妇儿的欢天喜地,迎了一位进来。嫁女儿的却像是割走了心头肉,只盼她被人善待。即使对于陈念的这桩婚姻,需要被善待的其实是江哲。
    也不知道是因为江哲骨子里就是个老婆奴,还是他对生活品质要求高过陈念。总之洗衣叠被烧饭煮菜这种事情不是阿姨保姆做,就是江哲做。陈念不是没尝试过家务,比如叠被子,但她叠的被子没棱没角的,江哲看到就忍不住麻利地重新叠出一豆腐块儿,为此引来陈念非常崇拜的目光,大大激励了他叠被的积极性。
    两个人扯证也是扯得平淡无奇,江妈妈给挑了个黄道吉日,两个人就依了那天去领。本来想着要拍照,陈念打算找个化妆师来画画脸,没想到江哲一句我爱的就是最自然的你,把她的化妆师给打发了。陈念当天素面朝天穿了衬衫就和西装革履的江哲去领证了,一路就看别人夸他帅她整得合一陪衬似的。照片拍出来她虽然看着不差,但边上的男人明显更加帅气耀眼。陈念心理安慰反正他也就这张皮子能炫耀炫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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