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应了声后,江云昭遣人唤来了封妈妈。
    她拿出那个荷包,递给封妈妈,问道:“妈妈在宫中多年,见多识广,可能看出此物有什么特别之处?”
    封妈妈接过那个荷包,仔细查看了下面子里子所用布料,又对着绣的丝线看了半晌,最终说道:“瞧不出什么不对的。虽然老奴离开宫里多日了,但是名贵的料子却还是认得出的。都是寻常物什。”
    见江云昭抿着唇半晌不言语,封妈妈迟疑着问道:“老奴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夫人可是不放心这个?”
    “不知道。”江云昭轻轻说了三个字,依然盯着那荷包,半晌不挪开视线。
    今日梅夫人将董氏请了去。那么巧,廖心芬就拿来了个绣着梅花的荷包要给桃姨娘。
    若说此物可疑,偏偏它从头到尾都没甚么特别,而且,看廖心芬的样子,并不十分急切地将它送出去。
    可若是说它完全寻常……江云昭又觉得不太可能。
    就在江云昭费心细想的时候,封妈妈的一句话提醒了她。
    “老奴虽然认得出料子好坏,可是分辨不出这针法如何,只能瞧出来阵脚细密,应当是绣工极好之人所做。夫人若是还疑它,倒是不如让精于此道之人来看看。”
    江云昭恍然大悟。也不让人跟着,独自拿着荷包去了绣娘住的那个跨院。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晚膳时间了,天色已经稍暗。
    绣娘们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工作,不再坚持在这昏暗的光线里做绣品,以防伤了眼睛。
    大家正凑在一处闲聊,突然有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跑了过来,说是世子妃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绣娘们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江云昭已经进了院子,朝着她们所聚集的地方行来。
    虽说江云昭看上去娇娇弱弱的,但谁都不敢小瞧了明粹坊的这位东家。
    绣娘们连忙站了起来,想要迎过去。
    江云昭却是笑着说道:“不必如此。我过来,不是想扰了大家休息的。而是有件事情想要拜托大家。”
    因着她先前对诸人的体谅,绣娘们对她极为感激。此刻闻言,齐齐说道:“世子妃有事尽管吩咐便是。何来‘拜托’一说?可是折煞我们了。”
    江云昭在一个锦杌上坐了,又让大家一起坐下,这才拿出那个荷包给她们看。
    “你们瞧瞧这个是否有特别之处?”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年龄最轻的绣娘进到屋中提出了两盏灯,搁在荷包旁边。六人凑到一起,将那小东西来来回回细翻了好几遍。
    “也没什么太特别的。料子随处可见,做工虽然不错,倒也算不得顶级。”先前过去提灯的那个绣娘最先开了口。
    有三四人随声附和。
    江云昭暗暗一叹,心道可能真的是自己有些多疑了。正想着将荷包拿回来,年龄最长的蒋姓绣娘却是抬起一手,止住了她过去拿的动作。
    蒋绣娘拿过荷包,独自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轻声说道:“这个绣法,倒是不多见。”
    其余五人‘咦’了声,凑过来说道:“哪里不多见了?我们怎地没看出来?”
    “天光昏暗,自然看不甚清。而且,就这一处地方有些特别,故而不太容易察觉。”
    听她这样说,大家方才发现,蒋绣娘看的时候,还在用手指细细摩挲。
    “你们瞧这个地方。”蒋绣娘将荷包翻过来,指了内里一个侧边的锁针,“如今大部分人已经不太用这种针法了。”
    其余几人就着剩余的日光和身旁的灯光,眯着眼细细瞧了片刻,颔首道:“真的是与平日的不同。你不说,我们还没发现。”
    “不过,这种绣法不如我们平日里用的好使。”
    “许是某种古旧的绣法?”
    五人叽叽喳喳说着,蒋绣娘却是侧过身子,问江云昭:“世子妃拿它过来,仅仅是想知道它的特别之处,还是说,有旁的目的?”
    江云昭说道:“我想要个一模一样的。不知可否做得出?”
    “一模一样的?多久之后要?”
    “最好在三日以内。”江云昭说道。
    她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事情。若是有点突发状况,东西或许就不在她的手上了。尽快做好才是上策。
    绣娘们听了她们的对话,陆续摇头,“那种针法没有用过。想要上手,得练个几天。不成。做不出来。”
    只有蒋绣娘斟酌了许久,最终说道:“明日将它仔细看下后,我可以试试看。不过能不能做好,就不敢保证了。”
    蒋绣娘针法极好。她若肯试,那就已经成功了大半了。
    “我明日上午让人将布料和丝线凑齐。”江云昭说道:“中午或是午后能够回来。到时将东西交给你。”
    蒋绣娘笑着颔首。
    晚上廖鸿先回来后,江云昭将廖心芬今日到来之事讲与他听。
    因着廖鸿先每日里十分繁忙,她并不想让他再因后宅而分神,故而暂时没有说出荷包一事。而是将永乐王廖宇天关注账本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闻之后,廖鸿先也有些诧异。
    在他看来,廖宇天是个万事不管的人。家中之事,都是王妃董氏在操办。他则做个闲散王爷,到处吃喝玩乐,日子逍遥自在。
    “会不会是最近你查的那些与他有了牵扯?不然怎会突然关注起这个来了?”江云昭奇道。
    廖鸿先也没有甚么头绪。
    他镇日里查的都是官员,有时还会查到与官员牵连颇深的商户与世家。但是廖宇天这边……
    他还真没留意过。
    “明日我着人去打探打探。”他说着,将江云昭搂在怀中,吻了吻她的鬓发,“只是有一件事,我脱不开身,还得你去帮我做了。”
    江云昭问道:“易家?”
    “嗯。”廖鸿先紧了紧搂着她的双手,“帮我去看看木林。”
    易木林便是易大少爷。
    江云昭明白,虽然廖鸿先未说出口,但易木林这次默默承受这些、分毫都未辩驳,廖鸿先定然愧疚非常。
    她伏在他的胸前,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会去探望他的。”
    第二日一早,天只微微亮,江云昭就出了门,去往明粹坊。
    薛老板早已等在店中。江云昭的马车刚一出现的巷子口,薛老板就出门候着了。江云昭一下马车,她就将银票塞了过去。
    “两万两整。”薛老板低声说道。
    她以为江云昭收了银票后会紧着给易家送去,故而未备茶水点心招待。谁知江云昭将银票收好后,却是唤了她一同往店里行去。
    此时还早,店里还未正式开门。不过有几个伙计,在清理打扫,为待会儿的开门做准备。
    江云昭与薛老板去到内室,将屋门合好,江云昭这才拿出荷包来给薛老板细看。
    “布料和丝线,凑齐的话,半日可够?”
    薛老板细细看过后,方才说道:“无需半日。一个时辰就也足够了。”
    “那就好。我去易家,来回少说也要两个时辰。荷包先放在那里这里,将布料和丝线尽快凑齐,等下我回来取。”江云昭叮嘱道:“只是这东西不要让旁人看到。”
    薛老板做事素来稳妥。先前看到江云昭谨慎的模样,就心中有了底。如今听了她的话,忙低声应了。
    江云昭去到易府的时候,刚一通报上身份,门房的人忙恭敬地将她迎了进去。
    “夫人昨儿就吩咐了小的们,一定要好生招待世子妃。今早夫人原本是要亲自迎您的,无奈……府里有些事情,夫人走不开,还望世子妃不要见怪。”门房歉然说道。
    想了想,他又压低声音,“等下世子妃若是遇到夫人发脾气,还请世子妃劝上一劝。夫人总这样生气,怕是对身子有损。”
    江云昭隐约猜到了些,忙加快了步子,问道:“可是你家少爷的事情?”
    “可不是!”门房的人间江云昭猜到了,索性直言:“也不知道少爷做了什么,引得夫人大发雷霆。这都好几日了,每日里夫人都要对他发几次火。世子妃……世子妃还是劝着些吧。”
    江云昭心中颇不是滋味,“那是自然。”
    她到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了易夫人斥责易木林的声音。
    易夫人拿着家法怒指易木林,“你看看你做下的好事!若是能够解决,是你命大。若是不能够,你便等着被丢到天牢去罢!”
    易木林别开脸,嘀咕了几句。
    易夫人没有听清,扬声叱道:“有本事你就大点声说!”
    “我说就算真的事情败露,也得是先让刑部和大理寺的审了。哪有直接丢到天牢去的。”易大少爷梗着脖子说道。
    见他到了这个地步还要顶嘴,易夫人气得身子都抖了,扬起手中长鞭就要挥落下去。突然,一声清唤传来。
    “等一下!”
    江云昭急急喊着,顾不得其他,拎着裙摆就朝这边奔来。
    易夫人看到是她,知道事情有转机,顿时心中安定许多。再瞧瞧跪在地上的易木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你做的好事!净让人给你收拾烂摊子。我看你如何心安!”
    易大少爷扭头看过去。江云昭正好朝他浅然一笑。
    易大少爷心中了然,呲着牙朝她咧嘴笑笑,又悄悄摇了摇头。
    江云昭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要声张。再看他跪在地上,心中顿觉五味杂陈。
    她生怕易夫人再朝易木林生气,就将易夫人请到了院外,拿出银票,给了易夫人。
    易夫人看也不必看,只摸着这厚厚一叠一千两的,就知数额必然少不了。
    “这事真是麻烦你了。都是犬子不争气,惹下这等祸事。若是无你相帮,易家怕是完了!”
    易夫人说着,心中有感而发,竟是泫然欲泣。但对着一个晚辈,她虽极为感激,却也不好在面前哭,只得硬生生忍住,任由泪水在眼里盈着。
    江云昭心中极为愧疚,忙道:“您且放宽心。易少爷他不是胡来的人。”
    说起这个,易夫人更是气极,“什么不是胡来的人?这事儿若是被人捅开,全家都要遭了秧!军饷啊。怎是任由人伸手去取的!”
    本朝关系到军中物资的罪行,一般都会从严处罚。如今易大少爷碰的东西是军饷,按照律例,易大将军和易夫人当真是也脱不了关系。
    真相就在唇边旋转、轻绕。可是江云昭现在却不能说出来。
    那种想说却不能说出口的滋味,当真痛苦至极。
    易大少爷认识她多年了,看着她在那边垂眸不语,就也有些明白过来,晓得江云昭许是知道了。
    望见江云昭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忙跳将起来,说道:“别!你可别给我求情!不然我这罪不是白受了?”
    他说的是他为了廖鸿先所做的一切。但是听到了易夫人的耳中,却只觉得他在无理取闹,好似受家法如同儿戏一般。当即气昏了头,扬起鞭子就要朝他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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