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鸿先听说了此事,忙从户部赶回家中。又叫了先前那位老太医给江云昭把脉。对外宣传,怕夫人的喘病犯了,请人再来诊治。
    好在虚惊一场。
    江云昭防范得好,而那崔夫人也是还没吸惯此物。方才的一喷,并未进入江云昭肺腑之中。
    可廖鸿先还是有些后怕。
    “那种地方,切莫再去了!”他将江云昭紧紧搂在怀里,“若是真出了事儿,我该怎么办?”
    江云昭也是有些后怕。但她觉得今日去了一趟,也是有所收获。定了定神后,将今日遇到之事全部告诉了廖鸿先。
    “先前桃姨娘说帮忙传东西递东西。她可有说具体什么了吗?”
    廖鸿先抚着她头顶的发,说道:“没有。她说自己并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如今她可是无法抵赖了。”江云昭依偎在廖鸿先怀里,“当时我看得分明。滕远伯夫人是确认了东西之后,方才从二姑娘的手里接过去的。只是不知道东西为什么是经了二姑娘的手传过去的。”
    廖鸿先沉默片刻,忽地说道:“这件事你先别想了。也先别管。她们若是问起来,你只说身子不适,不再参加。旁的一概不管。”
    江云昭有些反应过来,缓缓说道:“那如果二姑娘问起来,我只说当时难受得紧,没有留意到?”
    “嗯。”
    “我明白了。”江云昭闷闷说道:“你想抓全的。你想将这些人全部抓住。”
    “没错。”廖鸿先低低说道:“抓住供货之人,最是要紧。这种东西,只在两广那边能够种植。我需得部署好,将这些人短时间内一网打尽才可。如今提前在京中抓人,怕是要打草惊蛇。”
    “两广?”江云昭心中一动,喃喃说道:“廖心慧的未婚夫,不就是两广总督之子么?”
    “你也觉得有关系?”廖鸿先淡淡地笑了,“我这两天就在想,梅夫人把王妃请到家中,到底是何意。毕竟以前梅夫人是极其看不上我这位婶婶的。”
    江云昭看出他的想法,说道:“有没有可能东西是两广那边交给了王妃,然后经了王妃之手……不对。如果那样的话,以前梅夫人应当就与王妃交好才是。”
    “你莫操心这些了。到底怎样,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只是两广离这里颇远,若是大动干戈,定然会惊动那些人。少不得要好好安排,把这源头给揪出来,将人尽数擒住。”
    江云昭从他怀里挣脱,揉着眼睛往床上挪,“你慢慢想吧。我可不奉陪了。”
    廖鸿先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待到她被他瞧得受不住了拉过被子蒙上脸,他才哈哈大笑。
    将衣衫下摆好生理了理,他轻笑道:“发现了变化了是么?放心。我等下还得回户部,做不了什么。”
    走到床边,在她眉间落下轻轻一吻,他在她耳边低喃道:“等到晚上,你想躲,也躲不过去。”
    ……
    这天下午,崔夫人心满意足地坐了马车回家。路上经过一条小道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两个蒙面的持刀黑衣人。
    这两人凶神恶煞,拿着大刀刷刷刷几下,马儿拉车的绳索全部被砍断。一匹马被伤,其他马全被吓得逃了。车夫和丫鬟仆从吓得屁滚尿流,等到回了神,慌不择路地跑了。
    不过瞬息之间,只留下了被黑衣人持刀抵住脖颈的崔夫人一人。
    她尖叫着想要逃走,那刀往前伸了伸,她忙闭了嘴,也不敢再乱动弹。无声地被黑衣人押着丢到马背上,带出了郊外,丢到了一处无人之地。
    荒郊野外的,半个人影都没,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极度的恐惧之下,崔夫人尖着嗓子叫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早晨被崔家人寻到时,喉咙已经喊破,说不出话来了。
    ☆、137|4.|城
    廖鸿先到底没有再让江云昭去那诗社。
    梅夫人后来三番四次相邀,但无论她是遣人或是下帖子来请,都被廖鸿先给挡了回去。只说江云昭的身子不适,不宜前往。
    江云昭让人送了信给叶兰馨,说是先前拜托她的事情,可否做成了。
    ——她指的,便是拜托叶兰馨在叶大学士寿辰那天,请梅夫人前去一事。
    叶兰馨当时就让传信的人给她捎回了话,说是已经办成,让她放心。
    江云昭思量着到了那日怎么避开梅夫人才好,谁曾想,廖鸿先听闻之后,竟是去侯府找了江承晔,说了个缘由,言道那日江云昭无法去参加寿宴。
    江云昭不知他用了什么借口。本以为是她身子不适之事,可看江家无人过来探望,又料想不是。
    思来想去,她觉得叶老的寿宴不到场终究说不过去,毕竟江、叶两家的关系如今摆在那里。可又不想碰到梅夫人再惹上梅家那桩事。当真是左右为难。
    廖鸿先见她纠结得厉害,说道:“想这个作甚?我去便是。”
    “那日非你休沐之日。”江云昭提醒道。
    “那又如何?中午去吃顿饭罢了。无妨。”廖鸿先宽慰道:“况且,你连叶老的寿宴都没能去,梅家那边也能更加相信你身体不舒服。自然不会再做那些无谓的事情了。”
    江云昭听闻廖鸿先能抽空去,到底放心了许多。就也不再多问他用的那个借口。
    这日,她正在屋里看书,红莺忽地来禀,说是端王孙听闻她病了,前来探望。
    江云昭觉得稀奇,就让人请了他去厅里。她稍作收拾,就也过去了。
    两人甫一打了照面,端王孙就咧着嘴朝她笑,“妹子,听说你家小鸿鸿不让你去叶家寿宴了?”
    江云昭看他一脸坏笑,心中明白了七八分,顺势说道:“是的。他觉得我身子不舒服,不宜出行。”
    端王孙‘哈’地大笑了声,撩着袍子坐到旁边太师椅上,拿着茶盏死命撇茶末子,“你还真信他!他若是乐意,能把石头说出朵花儿来!”
    江云昭望着他抿着嘴笑,“那依着你的意思……”
    “他是怕你遇到叶姑娘!”
    “叶姑娘?”
    “你嫂嫂的妹子啊!”
    端王孙说起这个,就来了兴致,把茶盏往旁边一撂,“那丫头当初跟他表明心意,被他直截了当地拒了,至今还要死要活地不肯和旁人定亲。若是让她和你撞见,你岂不是要闹心?”
    江云昭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说不去寿宴的时候,他那么开心。原来他早有此意。”
    端王孙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是你说不去的?”
    “嗯。近日身子有些不适。我怕爹娘他们担心,就没让鸿先告诉爹娘。”
    端王孙眨眨眼,再眨眨眼,一拍大腿,“我滴个娘哎。我这是上赶着来出丑的了?”
    说罢,拿手掌抹一把脸,没了那嬉笑模样,恭恭敬敬朝江云昭揖了一礼,“婶婶,侄儿说错了话,您老人家担待着些,千万别给你那混.账夫君说。”
    江云昭看他紧张的模样,笑惨,“我就说你是来探病的,你放心。”
    端王孙闻言,大大松了口气,感恩戴德地走了。
    梅夫人不死心,又邀请了江云昭许多回,均被廖鸿先一一拒绝。
    如此往来几次后,廖泽昌和姚希晴的婚期临近了。
    廖家本家有不少亲眷前来参加。相较于上次世子廖鸿先的婚事,这一次来京的亲戚竟是更多。不少人到了京中方才知道廖鸿先这一房与王爷王妃不睦。思量过后,有人选择了两边不得罪,都交好着。但更多的人,却是下定决心,择了其中一方来亲近。
    “这倒是怪了。为什么来寻世子爷和世子妃的人,反倒是比去找那边的少一些?”红鸽有些不解,小声问红舞——明明世子爷更厉害些!
    红舞手中打着络子,头也不抬地道:“这你还看不出来?就算他们千方百计想贴过来,可也得世子爷买账才能成事啊。”
    廖鸿先本就忙得脚不沾地,前段时间被锲而不舍的梅夫人扰得十分烦闷。这些日子再遇到前来巴结的人,自然懒得搭理。况且,这次的客人,都是代表家里来祝贺廖泽昌婚事的。
    不过,遇到没有任何目的地前来看望他或是坦坦荡荡与他相交的,廖鸿先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
    只可惜,此类客人占的比例少了些。
    到了大婚这一天,宾客盈门。
    虽说王府一二房关系十分紧张,但是今日,廖鸿先和江云昭依然准备按照惯例,前去出场一下。这一天有许多客人到访,若是他们避而不出,倒是显得大房孤傲、不近人情在先了。
    没道理二房错事做尽,最后却好似受了委屈似的。
    廖鸿先太忙,没顾上。江云昭前些日子让薛老板准备了参加婚宴的礼装,前日的晌午就送来了。试了试大小,有略微不太合适的地方,已经修过。昨日下午重新送了过来。
    衣服共有四套。廖鸿先两套,江云昭两套,每人的两套分别是不同的款和颜色。
    “这个会不会太艳了些了?”江云昭抚了抚身上的银红色裙衫,“薛老板说我穿这颜色好看。可我总有些不习惯。”
    上次哥哥与嫂嫂大婚,她都还没穿得那么艳丽。可廖鸿先说这银红的一套比妃色的那身好看,她刚刚起身就选了这套。
    廖鸿先拉起她的手,左右仔细瞧着,弯弯唇角,“非常漂亮。你惯爱素净颜色,却不知这些亮眼的颜色十分衬你。”眼看江云昭双颊泛红着微笑,他唇畔的笑意又深了些,“要知道,穿得艳丽才好。非把那新娘子给比下去不可。”
    姚希晴一直对江云昭不善,相当敌对。
    廖鸿先说这话的时候,亦是带了些恼意在里头。
    江云昭莞尔,“有理。那便这样穿着罢!”
    她个子娇小,廖鸿先却很高。
    江云昭给廖鸿先整了整腰间玉带,又微微仰头,给他理了理颈间的衣裳,好更加妥帖些。
    廖鸿先微微垂眸,看着自家小妻子,心里头满是暖意。
    “昭儿。”
    “嗯?”
    “前段时间你不是命人收买了新荷苑的一个老仆,从她那里问出了些娘亲遗物的下落么?我已经遣了人去买回了。”
    “我知道。你不是与我说过?”
    廖鸿先轻笑着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牵过她的手,与她去到桌案边,笑问道:“这个你没注意到?”
    江云昭定睛细看,才发现他指了上面一个紫檀木的一尺见方的小盒子,“这么大个东西突然出现,我自然是看到了。”
    “怎么没打开瞧瞧?”
    江云昭奇道:“你时常带回来些账本册子,我不也一向不打开来看?谁知你搁在这里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廖鸿先忍不住一笑,轻轻抚了下她的脸颊,低低地笑道:“说来说去,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他拉过她的手,放到盒子上,“你打开来看吧。”
    虽然他是在笑,可是眉眼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怅惘。
    江云昭狐疑地将盒子慢慢打开。
    一对羊脂玉镯子静静躺在里面,色泽温润,毫无杂质。
    “这镯子是我母亲很喜欢的。戴了许久。有段时日,每天不离身。后来放到库房中时,还说过段时间要再拿出来继续戴。”廖鸿先探指过去,触到那抹微凉,声音不由低落,带了几许哀伤,“姨母曾经和我提起过这对镯子。可是我找不到它们。”
    说到这儿,他轻轻舒了口气,释然道:“幸好你帮我找到了。”
    前段时日二房大乱,永乐王廖宇天和王妃董氏每日争吵。砸东西和出言咒骂,都是每日必备。若不是顾及颜面怕被外人看到伤处,两人怕是会动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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