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赶紧将这事禀告了江云昭。
    两人本想着江云昭昨晚上没有燃那熏香,定然是没将廖心芬的事情当回事,自然不肯赴约。
    谁知道江云昭听了这个邀约后,居然很有兴趣。
    “她请我去吃东西?”江云昭将纸条要了过去,仔细看了两遍,“这倒是奇了。这个吃食叫什么?‘荷花冻’?”
    封妈妈听她话头不对,忙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要去。若是着了道……”
    “不会出事的。”江云昭忽地勾起了唇角,浅浅笑了,“我若不去,她少不得还要寻了各种各样的法子来寻我。倒不如欣然赴约,看她如何打算,见机行事。”
    她有朝那纸条扫了一眼,眉目间一片冷然,“只是她这般薄情寡义,到底落了下乘。若是当面搞出那等龌龊事情,就莫要怪我丝毫情面也不留!”
    王府的花园景色甚好。
    平日里江云昭最爱在这里散步。但是此时,她显然没了那般兴致。只抬眸望了望那八角凉亭,就带了人径直那处行去。
    看到江云昭面上的疲惫之色,廖心芬显得十分震惊。
    “世子妃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继而懊悔,“都是我不好。应当先问过世子妃身子如何,再邀你前来。”
    江云昭揉着眉心道:“平日里你我从不这般公然一同出现。妹妹不怕王爷和王妃起疑,特意邀了我过来,我怎能辜负你一片心意。”
    廖心芬微微垂眸。
    红襄扶了江云昭坐下,轻声道:“夫人身子一向很好。如今不太爽利,难不成是用了那熏香的关系?”
    江云昭轻轻呵斥了她一声。
    廖心芬满面愁容,“都是我不好。送去了那熏香,竟是害得世子妃精神不济了。”
    “你莫听丫鬟们瞎说。”江云昭倦怠地笑了笑,说道:“这又怎么成了你的错了?那种熏香我先前也听说过,早就有意寻些过来用用看。谁知每次想起来,总有事情给耽搁了。一来二去地,昨日竟是第一次才用。如今,倒是要谢谢你才是。”
    廖心芬面露羞涩,唤了人来摆上棋盘。
    江云昭的棋艺素来不错。这一日却是每一次落子都要思量许久。放下后,每每懊恼,感叹刚才落子没经过细思,居然下错了地方。
    后来就连红襄都忍不住说道:“夫人,刚才您那一子明明想了很久才放下的,怎地会没细想过呢?”
    江云昭无奈地摇了摇头。
    廖心芬问道:“夫人那熏香点了一夜?”
    “是。”红襄说道:“早上夫人说那熏香不错,起身也没灭掉它。用过早膳之后方才熄了的。”
    廖心芬轻轻地‘哦’了声,再没言语。
    虽然廖心芬极力让着,但江云昭还是消磨了大半个时辰方才费力赢了这局棋。
    “我做了甜食,现下累了,正好用些。世子妃意下如何?”
    当丫鬟们撤去棋盘时,廖心芬小心翼翼问道。
    江云昭笑道:“我刚好有些乏了,如此甚好。”
    待到丫鬟在廖心芬的示意下将二人的荷花冻端上来,江云昭看清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两个碗里的东西看上去一模一样,但是两只碗,却只有大小一样,外观是不同的。
    江云昭这个,是瓷碗外面画着碧色的青竹。而廖心芬的,则是画的苍柏。
    凝视着两只碗上截然不同的图案,江云昭莞尔,平静地说道:“你这一对碗,着实有趣。”
    ☆、148|5.城
    ‘荷花冻’端上来后,廖心芬身边的大丫鬟文竹就悄声离去。廖心芬的身边,只留下栀子一人在亭子里伺候。
    不过是初夏的天气,还没有很热。廖心芬的额上却是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栀子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拿出团扇来给她仔细扇着。
    廖心芬目光一闪,扭头斥道:“哪就那么热了?”
    “可是姑娘你……”栀子正掏出帕子要给廖心芬拭去汗珠,刚要瞥见廖心芬凌厉的眼神,手中动作滞了下,将手帕和团扇收了起来。
    廖心芬忙去看江云昭,生怕坐在对面的那个绾着发髻的娇俏女子发现自己的紧张和失态。见江云昭正侧首与封妈妈低声说着话,廖心芬便松了口气,重新端坐好,淡笑着垂眸望向碗内之物。
    封妈妈向亭外行去。
    廖心芬笑道:“这荷花冻做好后,一直让人搁在井水里冰着。世子妃赶紧吃吧。不然的话,再等会儿凉气消失,便没那么可口了。”
    江云昭含笑道了声“好”。端起碗来,复又搁下。手摊开,却是沾了好些水珠。
    “天气热,碗里的吃食偏凉,时间久了,自然结了水珠在上面。”廖心芬轻声解释道。
    “这我是知道的。平日里吃个冰镇酸梅汤,碗外亦是如此。”江云昭接过红襄递过来的帕子,想擦了手,再慢慢将碗外凝出来的水珠拭去,又看了眼廖心芬的碗,“二姑娘的碗外也有水珠。若是不擦好,等下吃东西时候少不得会有一些入到肚中。”
    栀子不等廖心芬吩咐,端起廖心芬的碗也给她的碗外擦了干净,搁回桌上。
    江云昭的动作较慢,还未完成。
    廖心芬面上平静内心紧张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一个失手,将那精心准备的东西给洒了一丁半点出去。
    那可就太浪费了。
    正当她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的时候,突然,亭子外不远处响起了封妈妈的叫声:“崔少爷?您怎么在这儿?”
    她声音中显出十足十的意外。
    廖心芬被这一声给惊到了,满眼震惊扭头去看。
    栀子亦是如此,同时转眸看过去。
    机不可失。
    江云昭急急放下手来。
    看红襄摇了下头,示意周围没有旁人。江云昭点了点头,暗示她赶快行动。
    红襄拿起江云昭的碗,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在摊开的掌心。又端了廖心芬的碗,将里面之物快速倒在江云昭碗中。再把掌心搁着的那些放到廖心芬的碗里。最后,她拿起两人碗边碟子里搁着的调羹,对调。
    她的动作又轻又快,十分精准。就连把碗搁回桌上,也没有发出丝毫响动。碗内荷花冻,也好似没有动过一般,与先前毫无二致。
    至于痕迹……
    因为江云昭和栀子已经将碗外侧凝出来的水珠清理干净,故而腕上并未留下手指碰触过的明显印记。
    对面的主仆二人在封妈妈身边扫了几眼,正想着崔少爷去了哪里。却见封妈妈拊掌“哦”了声,说道:“原来看错了。”
    栀子气恼地朝那边瞪了一眼,怕封妈妈看到,急急转回身子。
    廖心芬失落和安心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转回身来。就见江云昭刚好擦拭完外侧碗沿,拿起帕子好生收起。
    廖心芬看了眼跟前搁着的碗,瞧了下里面的荷花冻,又朝江云昭那边望去。
    ——没有任何异常。
    “这荷花冻看起来十分可口。”江云昭拿起调羹,从最中间的地方轻轻挖了一勺,吃下,微笑赞道:“清凉香甜,入口润滑。果然极好。怎么?二姑娘不一起吃一些吗?”
    廖心芬望着江云昭将那勺东西放入口中,又轻轻咽下。
    她掩饰住内心将要喷涌而出的狂喜,慢慢地拿起调羹,下意识地吃了一口。
    甫一入口,廖心芬微微顿了下。
    她总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可是看到江云昭望向这边,她又不想江云昭生疑。
    心中的喜悦到底压过去了疑惑。
    廖心芬又连吃几勺,笑问道:“世子妃怎地不吃了?可是不合口味?”
    江云昭抿了一小口,说道:“没有。不过是来之前用了些点心,所以不饿罢了。”
    虽然她只吃了这两下,但廖心芬已经放下心来。
    ——那里面搀的东西不少。就算江云昭只吃了这么点,也足够她上钩了。
    江云昭却是对廖心芬刚才听了封妈妈喊的话后,那一回头时露出的表情十分感兴趣。,
    不是惊喜,也不是意外。而是有种惊慌在里面。好似有甚么事情已在她的掌控中,却又超出了她的意料。
    这时,廖心芬忽然吃吃笑了。
    她托着腮扭头看向身子侧后方,眼睛迷离地望着那边的瘦瘦身影,唤道:“崔郎,我这不是在做梦罢?你竟是来到了我的身边。”
    廖心芬平日说话,虽然有种内敛的柔和,却是因了她那惯常做出的柔顺模样而刻意为之。
    如今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同于以往,显得又娇又媚。放空的眼神中,亦是带着某种隐含的引诱之意。
    栀子发现后,大骇,赶紧去摇廖心芬的手臂。
    手一伸出,却被廖心芬眼疾手快给拽了过去。
    廖心芬口里喃喃叫着:“崔郎,我想你了,你也想我了么。”死死拉住栀子的手臂,将脸颊贴了过去。
    栀子不知自家姑娘怎么了。她被这变故吓得胆战心惊,努力抽手,却换来廖心芬的低泣。
    “崔郎,我待你痴心一片,为了你什么都能去做。你当真、当真如此狠心,要将我拒于千里之外么?”
    栀子生怕她这话被人听了去,赶紧望向江云昭。
    江云昭却也有些不太正常。
    她歪靠在红襄身边,按着额头,不住说道:“我有些头晕,想要回去。”
    而红襄,正不知所措地扶着江云昭,慢慢将她扶起。
    栀子这才放心了一些。
    “我家主子不知怎么了,好像有些不对劲。”红襄口中对栀子说着话,眼睛却冷冷盯着那荷花冻,“别是入口的东西不太干净罢!”
    她后面这一句惊得栀子眼皮抖了抖。
    栀子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掺了什么东西。但是,廖心芬叮嘱过她,千万不能让廖心芬碗里之物沾到一丁半点儿江云昭碗里的东西。
    想来,对面那碗东西是很有些蹊跷的。
    栀子不敢深想。听红襄说要带江云昭回去,她虽不能做主代廖心芬同意,却也知晓自己没能力阻了红襄,便随口“嗯”了一声,随她们去了。
    红襄扶着江云昭跌跌撞撞下了亭子。封妈妈惊呼着“夫人您怎么了”,也过去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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