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四章:
    顾南衣一听,顿时有些发懵,见苏心漓还一直不停的掉眼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握住苏心漓的手,将她的手放在桌面上,轻轻的拍了拍,“你不要激动,慢慢说清楚。”
    顾南衣的声音很轻,而且极为的温柔,他就那样看向苏心漓,目光同样的温柔,满是关切,而且干净平静,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苏心漓擦了擦眼泪,此刻的她,依旧心乱如麻,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的平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这件事情,她谁也不想说,谁也不想告诉,但是此刻,在兰翊舒不在身边的时候,她真觉得,自己要是不找个人说说的话,真的会捉狂爆炸,承受不住的,虽然她不愿意再打扰顾南衣的生活,但是就目前而言,他无疑是自己最好的倾诉对象。
    “六皇子他中了蛊毒。”
    苏心漓的大脑极为的混乱,她根本就理不清楚那紊乱到了极致的情绪,她想和之前那样,将整件事情有条有理的说清楚,但是她发觉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开口,就承揽了所有的责任。
    顾南衣没有抢话,也没有打断苏心漓,只是用一种饱含鼓励的眼神看向她,苏心漓的眼泪依旧没有止住,但是比起之前的泛滥要好上许多,情绪也平静了一些,然后将颜宸玺如何中蛊,下蛊之人是谁,还有她的目的,用一种完全没有逻辑的方式告诉了顾南衣,因为苏心漓说话并不是很有条理,顾南衣一开始并不明白,不过还是很快理清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有关兰翊舒的身世,还有兰翊舒与颜宸玺之间的真实关系,苏心漓还是有选择性的没说,她只告诉顾南衣,兰翊舒与颜宸玺的关系极好,两人情同手足,并且兰翊舒说过,颜宸玺就如他的亲兄弟一般。
    苏心漓听着自己哽咽着的声音,满是惊惧和不安,越加深刻的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兰翊舒对自己,竟已经重要至此了,之前她还觉得在定国公府和兰翊舒之间,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但是现在,她发觉,自己根本就不能。
    “顾大哥,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强出头让南夏的圣女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她就不会这时候催动蛊毒,让颜宸玺那么难受,顾大哥,我心里真的难受极了。”
    苏心漓用力的抚着自己的胸口,用力的深呼吸,大口的喘着气,她觉得自己难受的已经喘不过气,不能呼吸了,她的手摁在胸口,紧紧的揪成了一团,仿佛这样做就可以舒服一些,但是事实上,就算是这样做,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从知道颜宸玺不舒服的那一刻到现在,她一直都在自责和害怕,如果颜宸玺真有个好歹,苏心漓单想想都有一种世界要坍塌的感觉,当时看着颜宸玺那般难受,她一直都在心中默默祈祷,若是可以交换,她愿意折寿十年,哪怕是二十年,换颜宸玺平安。
    顾南衣听苏心漓这样说,再看她苍白的脸,手轻抚上了她紧拧着的眉头,“这些,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是南夏的灵女存心挑衅在先,她心肠歹毒,分明就是想置你于死地,还有六皇子,她知道兰翊舒与他关系要好,一早就存了利用他牵制兰翊舒不让你们在一起的心思,你与兰翊舒之间的感情如何,你心中是再清楚不过的,只要兰翊舒态度坚定,想要与你在一起,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她还是会给你们找麻烦,六皇子的事情,只是早晚。”
    顾南衣看着苏心漓苍白的脸,发颤的嘴唇,只觉得心疼,他一直都知道,苏心漓背负了许多,她肩上的担子很重,为此她承受了很多同龄人不需要承受也承受不了的东西,他以为她吃的苦,他都是知道的,但是现在他发觉,并不是那么回事。
    原来,她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担忧,她那般的在意兰翊舒,在从颜宸玺的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始末后,她一定十分惊惧害怕,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最让他恼火的是,就算此刻他知道了,依旧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安慰,也似乎是苍白无力的,南夏那灵女并非省油的灯,她想要得到的,若非到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看着苏心漓这如受惊的小鸟一般的惶恐不安的模样,顾南衣心中第一次对一个人起了杀心,如果秋慈死了,苏心漓与兰翊舒之间,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苦恼。
    “漓儿,你不要总将什么事情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苏心漓摇了摇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一盘盘被血染红的血水,还有自己刚进颜宸玺寝殿时看到的画面,泪如雨下,“顾大哥,你不知道,六皇子流了许多许多的血,我进去的时候,他还在呕血,浑身山下都是血迹,他的面色苍白,看起来真的很痛苦,他的脉象也很微弱,我根本都不敢将自己的手送到他的鼻子,我担心,我害怕,我真的担心害怕极了——”
    其实在芷兰姑姑拦住她的马车,告诉她颜宸玺的状况时,她就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当时她的心里就已经猜测出了缘由,一路上,她握着兰翊舒的手,都是惴惴不安的,紧张害怕的她根本就不敢看兰翊舒冷凝的脸,当时她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喉咙干涩又发紧。
    “要是六皇子真因此出了什么事,顾大哥,你说我和兰翊舒今后可怎么办才好啊?”
    苏心漓擦了擦眼泪,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那双水汪汪的漂亮的媚眼儿就那样直直的盯着顾南衣看,那里面的恐惧和担忧,就像是化不开的浓烟,熏的顾南衣眼睛都酸酸的,他的漓儿,是第一次,这样的不安。
    虽然苏心漓并没有说兰翊舒去哪里了,但是顾南衣如何能不知,他是去找南夏的圣女了,这不就是那个女人的目的吗?兰翊舒这样的决定,他可以理解,却无法谅解,漓儿对他的在意,他会不知道吗?他难道不知道这时候,漓儿最需要的是他陪伴在身边吗?他不知道漓儿会多么的担心和害怕吗?漓儿她纵然聪慧坚韧,那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女子而已。
    对于苏心漓的恐惧和担忧,顾南衣多少是能明白一些的,就像当初,他也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服自己将苏心漓当成妹妹对待守护的,但是他和苏心漓之间是不一样的,他们两个,从来就不曾开始过,从头到尾,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且他与苏心漓,虽做不成情人,但现在两人依旧可以如朋友兄妹一般,他想见她的时候就可以见到,而且苏心漓对他的关爱也不曾少过半分,但若是颜宸玺出了什么事的话——
    若是兰翊舒还是坚持和苏心漓在一起,南夏的灵女必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在这件事情上,六皇子何其无辜,他遭受的一些痛苦和折磨都是他不必要承受的,不论是苏心漓还是兰翊舒,看到颜宸玺这个样子,心里必定都会难受,若是颜宸玺真因此出了什么事,就算苏心漓还和兰翊舒两个人在一起,心里必定也会留下疙瘩,成为磨灭不了的伤痕。
    “傻瓜,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你要相信兰翊舒,所有的一切,他都会处理好的,他对你的感情很深,他割舍不下你,也放心不下你一个人,他会继续和你在一起,也会妥善处理好和南夏灵女的关系,还有六皇子,他和你一样,必然都不会让他有事的。”
    顾南衣盯着苏心漓的眼睛,极为的诚恳,“而且漓儿,你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你并不想伤害六皇子,这一点,兰翊舒必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怎么会责怪你?这件事情,归根究底,是他与南夏灵女的恩怨,说不定他此刻和你一样,担心你会因此责怪他而不安,他是个妥当的人,做事也有原则,他去找南夏的灵女,是因为看到颜宸玺难受,生气愤怒,他肯定马上就会回来的,你不要多想,兰翊舒若是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心中必定会更加愧疚不安,等他回来,你与他好好谈谈,将这件事情说清楚,只要你们二人的态度坚定,立场不变,南夏的灵女就算再不择手段,也是无计可施,至于六皇子的事情,我相信,只要你们二人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妥善解决的。”
    苏心漓傻傻呆呆的盯着顾南衣,半晌,点了点头,关于颜宸玺身中蛊毒一事,兰翊舒并不知道她已经知晓,现在这样的局面,他估计更加不会让自己知道的,若非如此,他说有事离开,她估计很难想到他是去找秋慈,但是苏心漓忽然觉得,继续这样隐瞒,在发生什么事,只会让她和兰翊舒两个人胡思乱想,对彼此都没有好处,而这样的猜忌和痛苦,她也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第两百五十五章:
    第两百五十五章:
    从苏心漓将事情大概的原委告诉顾南衣后,多数的时间,都是顾南衣在说,理性的分析着这件事情,不停的安慰苏心漓,渐渐从恐惧担忧中缓过神来的苏心漓,情绪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脸色看起来也好了许多,她端起茶壶,给顾南衣和自己都倒了杯茶,想到晚上自己的失常,又觉得实在不该,尤其见顾南衣一脸担忧的看向自己,心里更是愧疚万千。
    现在一冷静下来,苏心漓就觉得后悔,她该忍着的,这些事情,她就不该告诉顾大哥,让他为自己担心,苏心漓越想,心里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就好像今晚的事情会给顾南衣带去灾难似的。
    苏心漓将自己倒的茶递给了顾南衣,顾南衣说了那么久的话,着实有些渴了,接过后,喝了大半杯,苏心漓也端起了茶杯,她现在看向顾南衣的时候,心里越发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总感觉是自己拖累了他。
    苏心漓喝茶的时候,脑子还在转,既然已经决定和兰翊舒摊开说,她自然就会预料这可能产生的后果,秋慈并非简单的女人,轩辕律此次亲自来给太后拜寿的动机也不简单,苏心漓总觉得,原本就关系复杂的京陵城,必然是会发生点什么的。
    “顾大哥。”
    苏心漓想着别的事情,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她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还带着眼泪的水汪汪的媚眼儿认真的盯向了顾南衣,那口气也严肃的很,顾南衣放下了茶杯,也看向了苏心漓。
    “顾大哥觉得云南王世子如何?”
    苏心漓犹豫了片刻,开口询问道,她深知,自己这样说实在有些残忍,若是兰翊舒为了颜宸玺的问题妥协,对自己问出顾南衣如何之类的话来,她想自己一定会痛彻心扉,而且前一刻她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向顾南衣诉说自己的不安和惶恐,现在,她意向明确的将顾南衣推给了别人,苏心漓并不知道顾南衣会怎么想,但是他心中必然会失落不舒服。果然,顾南衣听了这话后,就收回了自己落在苏心漓身上的目光,微垂着眸,一言不发的,没有再说话。
    苏心漓看着,心中也极为的不忍,但是每次这时候,她总能让自己狠下心来,“云南王世子性格活泼率真,而且也极为的玲珑聪慧,最重要的是,她很喜欢顾大哥,我觉得顾大哥与她在一起是极为般配的。”
    苏心漓咬唇说完,顾南衣沉默了良久,缓缓的抬头,然后开了口,“我想留在京陵城。”
    顾南衣没有说原因,但是苏心漓就是知道,他是为了自己,京陵城有她,他想要守着她护着她。
    “京陵城有什么好的,这里就是个大染缸,这里的天说变就变,人命比哪里都轻贱,总有一天,等我将这里的事情差不多都处理好了,我就想离开,到时候我就和兰翊舒一起去找顾大哥,如何?”
    苏心漓说着,勾唇笑了笑,那笑容是极为美丽的,美丽到炫目,但是顾南衣却觉得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就算明知道苏心漓是出于好心好意,不过这样的话,他一丁点也不想从苏心漓的口中听到,就算不能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但是他却是真心希望自己可以替她挡去一切的苦难的。
    “京陵城,太热闹了。”
    苏心漓看着桌旁燃烧着的跳跃着的烛火,那微弱的火光晃的她眼睛微微的有些不适,她叹了口气,感慨万千,那双漂亮的还蒙着水雾的眼睛,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像是隐藏着的风暴。
    文帝的身体虽然康健,太子之位也早立了,但是颜睿晟的身体根本就不行,姚家一族都是清贵,手中并没有握有多少实权,而且太子也无心帝位,九五至尊之位,将来会花落谁家,谁也不知道,文帝现在属意的人是兰翊舒,而且这样的想法并非冲动,文帝为了弥补兰翊舒,朝中必定已经布局了许久,肯定不会轻易罢手,但是兰翊舒的身份,想要继位,必定有很多的艰难险阻,京陵城这地方本来就凶险,立储之事,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苏心漓不希望顾南衣趟这浑水。
    “顾大哥,我想法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希望你能离开京陵城这地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云南世子真的是极好的选择。”
    苏心漓说着,握住了顾南衣轻握成拳放在桌上的手轻轻的拍了拍,顾南衣没有说话,下意识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苏心漓一愣,手指颤了颤,一点点将张开的五指慢慢的缩了回来,她垂着头,抿着唇,良久都没有说话,空气中的气氛变的凝重了许多。
    顾南衣看着苏心漓的手,她的手指修长白皙,但是却很瘦,她的手颤抖的时候,他的心好像也在发颤发抖发抽,他也一直沉默着,越过苏心漓的肩膀看向窗外在夜空中摇晃的烛火,过往的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他与苏心漓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也没有什么刻骨民心的记忆,但是这些年与师傅四处云游,他记忆深处一直都铭记着的怎么都忘记不了的就只有苏心漓,日日夜夜,念念不忘,他想照顾她一辈子,呵护她一辈子,顾南衣想,可能真的是小时候的苏心漓对着自己痛哭的模样太过让自己印象深刻了,十几年的时间,他挥之不去,而这次回来,虽然苏心漓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完全不一样,但是他更在意她了。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过了约莫差不多有一盏茶的时间,顾南衣忽然抬眸看向了苏心漓,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道:“我知道了。”
    说完,顾南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苏心漓依旧坐着,低着头,紧抿着唇,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顾南衣的目光是落在她的身上的,她却不敢抬头,她现在根本就不敢看顾南衣,她根本就无法鼓足那个勇气。
    顾南衣看着苏心漓越咬越紧的嘴唇,在心中叹了口气,从苏心漓的身边经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直在院外候着的流朱走了过来,不过她只是看向顾南衣,并没有说话,顾南衣就站在房间的正中看向流朱,目光纠结,似乎是在做着什么斗争,手都握成了拳头,他看了眼满是担忧看向这边的流朱,对着她笑了笑,然后转过身,重新退回到了屋内,走到了苏心漓跟前,伸手,犹豫了片刻后,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苏心漓浑身一颤,回头看向顾南衣,脸色比起刚才,越加的苍白了,那眼神,看起来乱的很,嘴唇咬的都破皮了,她动了动唇,满是愧疚,喃喃的叫了声,“顾大哥。”
    顾南衣放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握紧,然后抚上了她的脸,“不要多想,早点休息,等一觉醒来,兰翊舒就回来了,什么都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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