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贼人偷走了追星,那贼人还真是个挺高明的。
    玉宝音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亲自去了马厩,蹲下了身子,仔细瞧着地上的蛛丝马迹。
    布满了灰土的地面上到处是马蹄的印迹和人的脚印,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很难看到已经埋在灰土里的麦粒。
    玉宝音看见那些麦粒的时候,顿时一激灵。
    她慌忙跑到了紧邻着马厩的后门外,只见后门北边的灰土地里,也埋了些许的麦粒。
    玉宝音叫梁生牵来了马,一跃而上,往北而去。
    梁生还有一干侍卫紧随在后,那些也只是玉宝音的人而已。
    玉宝音也不知道就这样往北,会遇见什么人或者发生什么事。
    她期望或者是幻想,那些麦粒是那个人撒下的。
    因为她的追星不仅是匹很挑剔的马,还是匹知道谁的东西该吃,谁的东西不该吃的马。
    这种念头只是闪现了一下,她就没功夫再想其他的,她的耳边只剩下了风声,似乎还裹着那个人不羁的声音。
    玉宝音一直跑到了六川镇外十里,瞧着完好无损的追星,仰着脖颈朝她嘶鸣,她悬着的那颗心一直沉到了谷底。
    玉宝音在追星的面前勒停了马,她轻声问了一句:“你看见…他…了吗?”
    追星踢踏了两下马蹄,用头蹭了蹭她的腿。
    玉宝音没有声响,一直瞧着远方快要落下的夕阳。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梁生下意识拔出了剑,直到看见那熟悉的赶马人。
    这一路行来,慧春远远地坠在尾巴的身后。
    这还是第一次赶到前头来。
    慧春下了马车,一脸凝重地到了玉宝音的跟前,低语道:“旅店走了火。”
    “什么时候?”
    “就是小公主从后门离开的同一刻。”
    玉宝音说不出自己的心情是欣喜还是其他的,她沉默了许久,道:“咱们改道。”
    慧春道:“要通知萧驸马吗?”
    “不。”
    玉宝音骑上了追星,又向北跑了十里,在岔路口转向往西。
    此时此刻,就是有千军万马傍身,也比不上“希望”两个字,叫人安心。
    ☆、99||于
    一场莫名的大火,几乎烧坏了六川最繁华的街市。
    而身在尤府的萧景,知道并赶往火场之时,那个他亲自为玉宝音挑选的旅店,已经彻彻底底地化成了灰烬。
    他胡乱拉住了身边的什么人,道:“店家呢?小二呢?”他是想问一问他们可曾看见玉宝音。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想若是不出什么意外,她一定不会被困在火场里。
    怕只怕,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呢。
    可稀奇的是,同这家旅店有关的人,就像被水浇灭的火,连股烟都没冒,就已经消失不见。
    萧景一双怒目瞪向了紧随他而来的尤镇将,六川是他的地盘,在他的地盘上出了这等事情,当然和他脱不掉关系。
    尤镇将有些心虚,下意识挪开了眼睛,不肯与萧景对视。心里还想,瞪什么瞪,到底遇见了什么鬼,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好嘛!
    他有一肚子的委屈和疑惑是无法言语的,他是派了人想要就此斩杀玉宝音。
    对,是斩杀,而不是放火。
    想他一手建起来的六川,他才舍不得一把火就像如今一样回到了十年前。
    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派出去的人至今没有回转。
    连那些人是生是死,他都不知情,更何况是玉宝音呢。
    他甚至还想着,现下萧景的愤怒很可能是在演戏。
    这是棋差一着,还是在阴沟里翻了船,尤镇将自己也说不清。
    尤镇将又哪里知道,萧景已经恨毒了他。
    萧景左思右想,满心想的都是玉宝音一定没在旅店里。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旅店都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可玉宝音的机警和聪慧,他却心知肚明。
    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脾气有多大,和他手中的势力分不开关系。
    萧景这个勤王,在这六川完全相当于光竿王爷。
    打群架,他没人手。
    就是撂狠话,他也得先考量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
    萧景不过是瞪了尤镇将几眼,并没有言语,便又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追,且不说不知到底该往哪儿追。
    他还得先想一想,玉宝音一个招呼没打就离开,到底是迫不得已,还是有意为之。
    萧景下意识打量着围在他四周的“自己人”,这些“自己人”对他的忠心无需怀疑,可是对秦愫或者玉宝音是不是完完全全的忠心呢?
    萧景也不敢肯定。
    这时,尤镇将在他的面前说着“这是个意外,谁也不愿意发生的意外”,也就只差吐出“节哀”那两个字了。
    萧景烦躁不已,一把抓过了萧福大声道:“这儿有人想杀我,快去瞧瞧一直坠在咱们后面的是谁,叫他带着人马速速来见。”
    尤镇将一直觉得他这个女婿是个人物,也一直惋惜自己的女儿是个福薄的,死太早啊。到了如今才发现,擦,这货还是个心黑的呀。
    他嘴皮子都快磨干了,一直在强调这场大火是个意外,为的还不是小事化了。
    可萧景倒好,一嗓子将这场大火的问题抬高了好几倍,俨然成了刺杀王爷、图谋不轨啊。
    尤镇将惊讶的半天都没说出话,他在心里将萧景骂了个底朝天。
    殊不知,萧景这么做不完全是要坑他一把,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拖住“尾巴”,叫玉宝音想去哪儿就能到哪里去。
    这世上的事,就是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萧景也不过是将计就计了一把,他的人是不能跟着她了,心跟着总可以吧!
    ***
    不过是大半夜的功夫,玉宝音快马加鞭,离六川已经足有百里之远。
    她不知道如今她的身后还有没有“尾巴”,但是她想,萧景一定会想方设法缠住那些“尾巴”。
    萧家的人,她至始至终都相信的是萧景和萧般若。
    哪怕萧般若故意的疏远她,哪怕他现在做了太孙。
    她对他们的信任,是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并非一两件事情就可以动摇的了。
    趁着天还没有亮,玉宝音靠在路边的大树旁闭目休息,远远地听着慧春和梁生的说话声音。
    梁生问她:“你远远地坠在后面,可曾发现其他的势力?”
    慧春道:“人都道你傻,许是年岁长了,你倒是越长越精明。”
    “人活一世,要那么聪明作甚,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行。”不用看,玉宝音就知道此刻的梁生定是在憨笑。
    就听慧春笑出了声:“怪不得,你最得小公主的心,敢情是你和她对了脾气。”
    说罢,又叹了口气:“其他的势力啊,若是有,我早就报给了小公主听。”
    玉宝音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低不可闻地叹息。
    真的,找到那人之后要办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将他埋到地里。
    那么大个人了,居然还玩躲猫猫,实在是不修理不行。
    把他埋到地里,好好的修理,来年长出来的新的他,才能合她的心意。
    ***
    关外七十里,有客栈祥来。
    方圆七十里仅此一家。
    这祥来客栈起先不过是一座荒废了许久的土地庙,大概是半年前,那三层的客栈,就好像是一夜之间从天而降。
    荒庙是怎么成为客栈的,无人知晓。
    什么人脑壳儿坏掉了,才会想起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建个客栈?会这么问的可不止一两个,每每碰上了这样的客人,客栈的掌柜也只是憨憨一笑,仿佛“脑壳儿坏掉”的并不是他一样。
    当然,那只是一句戏言。
    祥来客栈的生意一点儿都不比关内的客栈差,很快就成了来往客商必会停留的歇脚地。
    客栈一共有十七个房间,不,其实应该是十八个。不过,客栈第三层最东面的房间,据说从客栈开业的第一天,便被一个富家公子包下了,一包就是一整年。
    没人知道那富家公子是不是也脑壳儿坏掉了,才会想起在这荒芜的地方常住。
    更没人知道那富家公子的模样。
    鸡叫三遍,富家公子从半梦半醒中彻底醒转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翻个身,嘟囔了一句:“一定是那个丫头又想我了哩。”
    歪在小榻上的大中没敢言语,只敢在心底嘀咕了一句:都到了这个时候,那位,怎么还分不清什么是想,什么是骂呢!敢情,这是打定了主意,自己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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