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郡主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褚月妍近身的两个丫鬟脸色一白,仓惶的跪下去磕头告饶。
    褚月妍都还没反应过来,褚浔阳就又吩咐道:“找几个人过来,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好了这里,不得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擅自进出这个院子,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不准梁大夫再来,那褚月妍的嗓子是铁定要废了的。
    现在再处置了她的心腹又封了她的院子,便等同于是将她完全囚禁起来了。
    “褚浔阳——你敢!”褚月妍一慌,爬起来就朝这边扑了过来,张牙舞爪的就想来拉扯褚浔阳。
    褚浔阳淡然抬眸,只是一个冰冷的眼神横过去,她竟然就是下意识的胆寒,脚下步子一滞。
    她院里的粗使婆子为了争取机会表现,赶忙上前将她拽住。
    褚月妍这才如梦初醒,这会儿却已经挣脱不了钳制,更别提是近褚浔阳的身了。
    已经有侍卫上前,将她的丫鬟仆从都架了出去。
    褚月妍一看对方这是要和她来真的,顿时就惊慌失措的哭了出来,嘶哑的吼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我是东宫的郡主,父亲就要登基做皇帝了,我以后就是公主,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你要软禁我?褚浔阳,谁给你的胆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叫嚣的厉害,也顾不得嗓子疼了,吼到最后,声音就嘶哑的近乎完全听不到。
    “你就接着嚷嚷吧,横竖以后能开口说话的机会也不多了。”褚浔阳淡然说道,抬手在她腮边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本来没用什么力气,褚月妍却是浑身一抖,立刻噤了声。
    “你的确是该感谢自己的出身,如果不是因为你是父亲的女儿,就只冲着你这张说错了话的嘴,我也直接要了你的命。”褚浔阳道:“以后做了哑巴,就自觉的安分点儿,你有一个好出身,好父亲,只要你就此安分,我会叫你无病无灾的活到寿终正寝的。只是么——”
    她说着,你又捏了褚月妍的右手起来看了看。
    褚月妍如今被她碰一下就是浑身的鸡皮疙瘩,却奈何力气上面耗不过她,试着抽了一下手也没能抽的动。
    褚浔阳捏着她的手腕,晃了晃,就又重新看向了她道:“这只手还是可以写字的吧?你可别逼着我再把它剁掉,若是四肢不全了,哪怕是父亲的面子再大,也难保你就能嫁的出去了。”
    褚月妍闻言抖了一抖。
    褚浔阳就冷冷的一勾唇角,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褚月妍被两个婆子架着,浑身虚软,盯着她的背影,嘴唇蠕动半晌,却是再没有敢吐露一个字出来,因为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褚浔阳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
    如果她变成了哑巴,以后的姻缘就必定受挫,届时只凭褚琪枫占着的那个位置,随便给她指一个无甚背景的庸才嫁了,一辈子也就注定完了。
    她的心里自是不甘的,可是这会儿当着褚浔阳的面却是半句也不敢再争执了。
    冥冥之中,她就知道,对方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关系——
    这女人,是真的会直接要了她的命的。
    这边褚月妍失了魂一样的挂在两个婆子的臂弯里,被人做死狗一样给拖了进去。
    这边走了没两步,她就又是步子一顿,侧目往旁边扫过去一眼,冷冷道:“你看什么?”
    这一眼的目光锋芒锐利。
    褚月歆是一大早去见过了二夫人,回来的路上听说褚琪枫要把褚月妍撵出去,就拐了个弯顺便过来看看,不曾想就撞上了褚浔阳回府,还当众闹了这么一出。
    她不敢上前,就躲在这边的灌木后头看了半天。
    被褚浔阳一眼看过来,褚月歆就是脸色苍白的倒退一步,摇头道:“没——没什么!”
    她退了一步,慌张的就要转身。
    “郡主!”就在这时,青萝一路小跑的从后面追了上来。
    她是紧随着褚浔阳二人从城外赶回来的,也是一身的狼狈,因为跑的太急,从延陵君身边错过的时候就不小心蹭到了裹着李瑞祥的披风。
    那披风被刮开了一角,露出那男子苍白却仪态安详的一张脸。
    “啊——”褚月歆在转身的瞬间刚好仓促的瞥了一眼,忽而就短促的惊呼了一声,直接膝盖一软就跪在了石子路上,慢慢惊惧之色的使劲别过了脸去。
    褚浔阳瞧见了李瑞祥的脸,就是心中隐隐一痛,赶忙抬手拉起披风,将他的面容掩住,骤然听到褚月歆失态,就着恼的看了过去。
    褚月歆的丫鬟也是面色寡白,一面极力闪躲着视线去拉拽褚月歆起身,一面瑟瑟道:“我家郡主胆子小,奴婢这就扶她回去。”
    褚月歆手脚虚软的爬起来,似是用了极大的控制力压抑心中恐惧的情绪,勉强道:“浔——浔阳,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说着就又男难以忍受似的,再度往旁边别过头去。
    褚浔阳的眸色一深,盯着她看了两眼。
    “琪枫进宫去了,这会儿不在家。”褚月歆匆忙说道,抓着婢女的手,“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火烧屁股一样,匆匆的转身离开。
    褚浔阳却没有马上离开,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的背影许久。
    延陵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皱眉道:“怎么了?这女人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觉得有点怪!”褚浔阳道,快速的收摄心神,“府里人多眼杂,后院那边多有不便,先把舅舅带去西边的境象楼安置吧!”
    “嗯!”延陵君点头,抱着李瑞祥的遗体往西面的小径上行去。
    褚浔阳跟在后面,走了两步还是觉得奇怪,就又止了步子,往后面已经不见褚月歆踪影的小路上看了眼。
    “郡主,怎么了?”青萝问道。
    “这女人不是个没胆子的,我总觉得她方才的反应有些过了,吩咐两个稳妥的人给我盯着她。”褚浔阳道。
    “是!”青萝答应着,不敢怠慢,就转身先行去办。
    褚浔阳快步追上延陵君的步子,两人先把李瑞祥带去了境象楼,安置在了一张睡榻上。
    延陵君取了金疮药给她把手臂上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外面青萝就带了衣物进来,道:“李大总管这里,奴婢来打理,您先回去洗洗,换身衣服再来吧!”
    褚浔阳不语,回头看了眼身后那男子沉静安稳的眉眼。
    延陵君抬手轻放在她肩头,叹一口气道:“先回去换了衣裳再来吧,我在这里替你盯着!”
    褚浔阳抿抿唇,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起身过去,接过青萝端进来的温水,自己跪在睡榻边上用帕子沾水,一点一点把李瑞祥脸上手上的血痕和污渍都清理干净。
    青萝想要阻止,却被延陵君以一个眼神制止了。
    自始至终,褚浔阳都很安静,没再落泪,也没说过什么话,只安静的替李瑞祥整理干净。
    延陵君和青萝站在她身后却能看的分明,每一次她的手指触到对方冰冷的皮肤时都会忍不住的发抖,而最后扔掉了湿帕子,她又执意的探出手去,想要最后再握一次李瑞祥的手掌,可是手指探出去,又在要触到对方的时候颤抖着瑟缩回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青萝不敢走过去看她的表情,忍不住咬牙往旁边别过了眼去。
    延陵君眼底的光线晦暗,也终于是忍无可忍的一大步跨上前去,将她擎在空中半天的手扯过来,就势将她的脑袋压到自己怀里,道:“好了,还是先让人给他换了衣裳吧,我先送你回去。”
    褚浔阳把脸靠在他身前,只就闷声沉默。
    延陵君也不催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她脑后发丝。
    褚浔阳也没颓废的太久,很快就拍打着裙子上面的褶皱站起来道:“我没事!”
    说着就又转向青萝道:“一会儿你去父亲的院子里看看,找身衣服给延陵大人,然后曾奇和陆元都跟随父亲去了北疆,你去哥哥的院子里借两个人过来,帮舅舅好生收拾一下吧!”
    “是,郡主放心吧!”青萝点头。
    褚浔阳就又重新看向了延陵君道:“我让青萝去寻父亲的便服给你换了,你晚些时候再回去吧!”
    “好!”延陵君略一颔首,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走,你先去拾掇一下自己吧!”
    褚浔阳于是也就不再滞留,先回了锦画堂。
    彼时青萝已经叫人回去给青藤打了招呼,提前备好了洗澡水,见到褚浔阳浑身血腥的回来,青藤也吓了一跳,赶紧服侍她沐浴。
    褚浔阳只匆匆洗净身上污秽,就连头发都没来得及绞干就换了衣裳急吼吼的回了境象楼。
    那边青萝也已经叫人过来帮忙把李瑞祥的遗体打理妥当了。
    褚浔阳确认无误之后就对青萝吩咐道:“远山没有跟着哥哥一起进宫吧?你去跟他说,让他调派人手,守好咱们府上各处的门户,从现在开始,就算我和哥哥不在,但凡有人敢在咱们门前放肆的就全都不必手软,要杀要剐尽管去办就是!”
    本来在褚易安正式登临帝位之前,他们兄妹都还不想张扬,可是事到如今,想要不去仗势欺人都不行了。
    “郡主您的意思是——”青萝听了这话,心中却是略有所感,不由的警觉了起来。
    “别多问了,就照我的原话吩咐下来。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境象楼这里额外调派一批哥哥的心腹过来,不要把舅舅的消息透露出去。”褚浔阳冷静的吩咐,说完才转身看向了延陵君。
    延陵君站起身来,只和她之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并不曾多言,只道:“走吧,我陪你去见卿水!”
    李瑞祥和适容之间如今到底是维持着怎样的一种感情和关系,谁都无从追究了,只是他们之间彼此那些牵扯不断的官司——
    活着的时候没能理出一个头绪来,现如今也总是要想办法偿还了两人的心愿,让他们到了下面自己去说清楚的。
    褚浔阳对他也不言谢,只就象征性的弯了弯唇角,和他一起出了门。
    两人走的时候是做的马车。
    褚浔阳的头发还没干透,出门前延陵君就拉了斗篷上面的帽子替她掩了,马车上又将她的发丝散开,让她趴伏在自己的腿上,手指轻缓的梳理,帮着她把头发尽快的晾干。
    褚浔阳的双手交叠,下巴抵在手背上,一头及腰的墨发披散下来,占据了车厢里大片的空间。
    两个人一直的沉默,延陵君以手指梳理,替她将发丝晾干,然后扶了她的肩膀将她拉起来,一边取了梳子给她整理。
    褚浔阳从铜镜中看着他手下明明和很顺畅却分外碍眼的动作,想了想就回头从他手里取走了梳子道:“苏逸那里,他会答应吗?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可能过分,可是——这却是我能为舅舅做的最后的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事情了。”
    延陵君重又将那梳子从那手里接过来,摸了摸她脑后柔顺的长发道:“苏卿水这个人还是豁达的,他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小气。”
    虽然明知道他这话里有刻意安慰自己的嫌疑,褚浔阳也识趣的闭了嘴。
    延陵君将她长发理顺,并不试图去做力所不及的事情,只从车上的梳妆匣里挑挑拣拣选了条蜜色的缎带,在她肩膀之下的位置将头发松松散散的束了,末了,就势将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头靠着,轻声道:“累吗?累了就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褚浔阳不语,只顺从的靠在他身上,却没闭眼。
    马车稳稳地前行,犹豫再三,褚浔阳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我舅舅的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她的语气极力的维持平精工,但是简短的句子苦口也还是透着生涩的艰难。
    “比你也早不了几天。”延陵君道,因为刻意的缘故,他的声音里面透出来的就有一种刻骨的温柔味道,就是褚浔阳,也是头次知道——
    他的声音原来是可以轻缓柔和成这个样子,如是三月的春天里被暖阳温热了整个晌午的涓涓细流,润物无声,直接洋洋溢溢的冲散心口盘桓不去的任何滋味儿。
    “还记得上元节那天我们在夜市上看到的那个泥塑吗?”延陵君道:“当时你也注意到了,可是后来你舅舅抢先出手将那老者灭了口,所有的线索就都断了。后来的那段时间全无头绪,我想来奇怪,就借卿水的人手去尽量详尽的搜罗了大荣国灭前后那段时间的宫廷资料。也就是前面几天,淳于兰幽的身份暴露,我才又想起了那个泥塑,不知道你当时记不记得——那泥塑上面的女子着装是一件普通宫女的服饰。”
    宪宗宠爱的赵妃,便是宫婢出身。
    据说赵家虽不是高门显赫的大户,但也算是家世清白的书香门第,赵妃的父亲在翰林院任职,职位虽然不高,但赵家也算富足。
    可是赵妃十二岁岁那年,家中生变,父亲被上司牵连,卷进了一宗文字狱中,获罪被斩。
    那便是那个时候被充入宫中为婢,一做就是三年。
    她是在十五岁上偶然一次的机会被宪宗看重,纳入后宫的,她这样的出身,本身就被许多人看不起,但却也是十分意外的,宪宗得此女后就几乎开始专宠于她,只在头一年里就破格册她坐上妃位。
    只是可能是因为出身不好的关系,这位赵妃娘娘虽然盛宠优渥,但是她在宫中却过的十分拘谨,此后追随宪宗的几年间几乎都是蜗居在自己的寝宫中度日的,就是皇帝举行的宫宴,和逢年过节的国宴也都推辞不去。
    宪宗宠爱她,对她更是纵容,是以也不强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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