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轻声应承,从腰里掏出早备好的老虎钳子,咔嚓一声,轻轻松松将那把指甲盖大小的锁头夹断。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脆响,好似一柄重锤砸在二人的心脏上,夸嚓一声,靠门边的玻璃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二房里熟睡的老王好似挨了电的鲤鱼,一个打挺,便从床上翻了下来,拿着铜锣和手电筒,便撞出门去,硕大的手电光圈。满场子扫了扫,薛司长办公室的大门边的玻璃,豁然开出个口子。
    “不好,有贼!”
    这是老王下意识地念头,快步朝薛司长办公室奔去,到得近前。点灯朝里间猛晃,宽敞的办公室内,没见人影,灯光在左侧挡帘上晃了一圈,老王圆整的眉眼陡然眯紧,却漫不经心退了开去。
    灯光挪走,躲在帘后的张无忌,马天宇好似从阎王殿走了一遭,又返回了人间。
    方才那哐当一响。两人的心脏险些没给震碎了,若是让人抓住,那就是万劫不复,功名利禄尽化尘土不说,便是想做人都难,顶着个贼偷的名声,家人亲戚都得恶心死。
    担着这天大干系,心脏弱一点的都能昏过去。只一会儿功夫,两人便吓得浑身冷汗如瀑。马天宇好点,扶着薛向的行军床栏杆,勉强能站稳,体如筛糠的张处长,强忍着几个世纪般漫长的灯光探照挪走,终于撑不住了一屁股蹲坐地。
    二人一口气还没倒过来。天降霹雳,世界末日准时到来。
    咣,咣咣,咣咣咣……
    一阵剧烈的锣响,整个改委大院的耗子都要被惊得跳腾了。紧接着,便听老王以吃奶的力气吼叫着,“抓小偷啦,抓小偷啦……”
    喊得声嘶力竭,脸都变形了,老王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看场子这些年,就今天遇着贼了,还他妈正好,让他抓了个现行,方才手电一晃帘子,看着没人,可地上却是现着两双皮鞋,这贼再聪明,能逃得过王老爷的法眼,这俩贼也是没文化太可怜,怎么就敢忘了“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人”这句古训了。
    啊哈,老子瞧见了,就是故意不动声色,免得惊了贼,让着俩毛贼冲出门来跑了。待得我王老爷跳到大院当心,一声锣响,西方结惊,天罗地网立成,这俩蠢贼便是生了飞毛腿,也甭想跑出去。
    却说,门外一阵急促的锣声响过,屋内的张、马二人响起滚滚惊雷,俱皆面色如土。
    张无忌满心都是绝望,唯独马天宇心性坚韧,危机时刻,却生出机智,冷声喝道,“咬死了咱们是听到动静儿,进来抓贼的,冲!”
    话音方落,他人便如利箭一般朝外激射,绝望关头,张无忌也奋起余勇,使出吃奶力气,朝外急冲。
    二人到底还是叫老王算计了,锣声响动刹那,老王便钻出门去,锁死了石拱处的铁门。
    二人倒也没打算从大门处突围,奔到矮墙边,方接力攀上墙头,两道光柱便打在了二人脸上。
    “张处长,马秘书!”
    老王和临院赶来的守门老宋,齐齐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
    ……………………
    昨夜的确是阴天,在天上憋了一夜的乌云,到天亮的当口,终于忍不住委屈,开始抽噎。
    雨水淅淅沥沥,下得不那么痛快,可终究下了下来,于久旱的京城来说,算得上一场喜雨。
    至少改委大院的环卫工人老张是欢喜的,用不着再几十上百米的去接软皮管子,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挨个儿花坛苗圃的行云布雨。
    这种天气,于他而言,便是休息的大好日子。
    原本,今天得空,他打算去京郊的通县去看看大外甥,听说大外甥倒腾外汇券发了,左近的亲戚,都把钱搀和在大外甥处,听说已经赚了不少啦。
    辛苦这些年,他多少也攒些棺材本,想着去搀和一把。
    不过,一大早听说了个了不得的消息,却绊住了他的脚,心想,外甥那头的好处,肯定跑不了,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他这亲娘舅的,谁让娘亲舅大呢,还是先去老王那里,听个准信,这可是多少年都没听见的奇闻,漏过了,那得多冤枉。
    念头已定,老张加快脚步向后院老王的瓦房行来。
    原来,这老王晚间在宏观司的耳房值班,白天却不在那处碍眼,得到自己分得的八平米小屋蜗居。
    老张赶到时,老王的蜗居已经挤满了人,仔细一瞧,还都认识,都是负责改委后勤的老人。
    老张进门时,正听后厨的红案老谭道,“老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得说道说道啊,我听传言说,是张处长在薛司长办公室偷东西,有这事儿?这也太邪乎,到底是什么金银财宝,值得他堂堂一个大处长干这下作事儿?”
    不待老王接茬儿,便听负责花卉移栽的老铁喊道,“不是这个事儿,是薛司长的通讯员马秘书反水,偷他老板的东西,好几十根金条呢!”
    第二百零七章表态
    老铁此话一出,场面顿时乱了。
    “瞎球说,若真是好几十根金条,薛司长失心疯了,不放家里,放办公室里?明明是偷某个中枢大领导的罪证。”
    “胡咧咧啊,你们都听差劈了,分明就是闹鬼,你想哈,哪个贼偷天大的胆子,敢到改委偷摸。”
    “老李老李,你说这话是扇自己嘴巴,我可记得你狗入的上周才交的入党申请书,就你这样张嘴闭嘴神神鬼鬼的,还想叫我做你入党介绍人,做梦,莫害老子。”
    “都别吵了,让老王讲,老王是当事人,咱们过来,不就是想听老王说句准成话么!”
    “对对,都听老王的,瞎咋呼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注意力再度朝老王处汇聚。
    依着老王往日的脾性,遇到此等高光时刻,两片嘴皮子掰扯得保管说得头顶上的灯泡都得炸开了。
    可今次,老王却是一脸的便秘状,受了起哄,却也站不出身来,支支吾吾道,“当时,天太黑,我也没怎么瞧清楚,你们甭瞎打听了,都在改委工作,虽是负责后勤,可也是改委的一份子,这个纪律性还是要注意的嘛!”
    他如何不愿做那广布四方的话事人,实在是受了上面的教训,不敢吐口,今次事儿闹得太大了,他若敢随意散布言论,后果不堪设想。
    “哟呵,老王啥时该当纪委书记了,都知道强调纪律性了,奇哉怪也!”
    “我说老王,我看差不多了啊,别抻着了,关子也卖得够了。赶紧说吧。”
    满屋子皆以为老王是在抻面子,又起哄要他宣讲。
    正闹得不可开交,铛铛几声闷响,转头看去,却是纪检室的苏科长,冷着一张脸。拿着文件卷成的筒子,正重重地敲着门框,“围在一起,闹腾什么呢,传什么小道消息,老王,我再提醒你一遍,注意纪律,在改委没发布最新通报前。任何人散播任何不利于团结的言论,都要做好担负全部责任的准备!一句话,想说话可以,请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嘴皮子是不是能撑起自己的肩膀头子。”说完,冷着脸去了。
    满室萧然,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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