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吃东西的时候,云歇微有些恹恹,却倏然想起床榻上有吃的。
    那是他早上命人撒在床上的花生、桂圆、枣子之类寓意吉祥的什果。
    云歇刚要探出去手,一想自己这样太没规矩了,被人看见了要被笑话的,就默默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
    但他转念一想,反正他现在是萧让,他吃了也是算在萧让头上。
    云歇霎时没了心理压力,脸不红心不跳地在锦被上摸着。
    同一时间,外头的萧让则在众人的逢迎下满面春风地饮着酒,可谓是来者不拒。
    又是一朝臣说完祝词,萧让以手掩酒樽,仰头一饮而尽,面上笑意从容又深隽,半点醉意也没有。
    朝臣们暗暗赞叹不已。
    沈明慈终于看不下去了,一脸痛心疾首地过去按住了“云歇”的手,他本想暗暗提醒他还怀着孩子,适可而止,一低头,却见“云歇”本该布有浅浅疤痕的手光洁白皙,霎时愣住,悄无声息地张了张眼。
    这不是云歇。
    沈明慈第一反应是云歇出事了,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云歇”却稍稍颔首,静对上沈明慈的眼。
    那双眼漆黑如墨,锐利深邃又睥睨淡然,绝然不似云歇。云歇的瞳色微微浅淡些,偏琥珀色,映着稍柔和些的光,那双眼总是显得有些潋滟缱绻,绝无他本人外表那般尖锐嚣张又冷淡疏离。
    也算是他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的象征了。
    沈明慈于电光火石间已认出是谁,顿时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朝萧让一点头,然后放下了他的手。
    旁人并未瞧出丝毫异样。
    沈明慈落座,神情有些古怪地想,他好友莫非此刻在婚房等着?真甘心给养大的崽当小媳妇?
    婚房里,云歇吃着吃着猛地一想不对,神情一滞。
    盖头……好像是萧让要求的。
    萧让总不至于女装上瘾,他再不要脸也不可能想在全帝京百姓面前丢脸。
    云歇倏然想起了那个一早备下装有人|皮面具的锦盒。
    萧让既然一早就想到宴上受敬酒是个问题,为什么没告诉他早一步解决?反倒是自己先备下了人|皮面具,于火烧眉毛的时候才拿出来解决困局。
    他故意的。
    狗东西想让他戴盖头,像个小媳妇一样坐在婚房里等他来掀。
    反了天了!还想扭转家庭地位!
    云歇想通关节,差点怒掀盖头,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才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现在这些个屋子里伺候的小太监看到他的肚子了,他要是掀了盖头,事儿就有点大。
    小太监们之前看着“陛下”吃东西也于心不忍,有的甚至想去小厨房叫人做东西送上来,但按着规矩,新郎官没进来前,的确是不能进食的,所以他们也只能战战兢兢又无能为力地在远处看着。
    这怀孕之人本就易饿,婚礼又冗长繁琐,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陛下熬一熬就过去了。
    他们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有小厮道:“云相怕陛下饿着,让奴才给陛下送点点心过来。”
    云歇气归气,不跟自己和肚子里的崽过不去,忙朝门边的小太监含蓄一点头。
    点心送到手上时,云歇觉得人生都圆满了,一边颔首默默吃着一边暗道狗东西还算有点良心,但这不足以他原谅他。
    他要报复。
    萧让应酬完被人簇拥着过来时,立在门边,望着红烛下坐着的绰约纤细的人,向来锐利的眼眸也不自觉的地柔和了。
    云歇听见脚步声,暗暗勾了勾唇角。
    媒婆也没见证过这般人物的婚礼,显得格外拘谨。
    喝完交杯酒,媒婆给端着瓷碗的漂亮丫鬟使了个眼色,要她去喂云歇吃半生的饺子。
    忌惮于“陛下”的身份,丫鬟慌得手抖,“陛下”却意外配合,轻轻咬了口。
    媒婆喜笑颜开,问道:“生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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